忽然你走来

12 Chapter 12


夏苒与杜希声起初不对盘,漫长岁月里,他不过是门对面林哈哈的初中同班同学——爱穿白T恤,牛仔裤,卷一道裤腿,露出纤细脚踝。
    他五官精致,个子高挑,仅论外在而言,绝对是万里挑一,能和人见人夸的林哈哈打个平手。
    只是皮相虽好,她夏苒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凭借着和林哈哈抗战十几年的经验,已经对帅哥产生免疫,并且先入为主地定义他为危险分子。
    捣蛋鬼的朋友能有多正直?
    以至于林哈哈大手一挥,颐指气使地说“你,过来,让你见见我最好的朋友”时,夏苒是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林晗恨得牙痒痒,将手上关节掰得咯咯响。不多会儿,他将这倒霉孩子捉回来,拽着她后领口和拎小鸡似的。
    夏苒手脚一阵乱蹬,到底力量差了一整个数量级,被林晗跟根冰棍似地戳地上,喝道:“还会跑呢,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给你捉回来。给我站直了,听我介绍啊,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杜希声。希声,这就是我那邻居,长得难看吧,个子矮吧,脑子还特别笨。”
    “……”夏苒一翻白眼,就知道林晗不会好好介绍她,自我介绍吧:“我叫夏苒,夏天的夏,荏苒的苒,你名字怎么那么奇怪,什么牺牲,人不好好活着,为什么叫牺牲啊。”
    杜希声有点懵,旁边林晗哈哈大笑:“说你笨你还不信,好名字都叫不出个好来。我昨天是怎么教你的,早知道你这么朽木不可雕,就不费口水了。”
    夏苒直哼哼,恰好林妈妈打旁边过,她撅着嘴一把迎上去,撒娇说:“阿姨,林哥哥又欺负我,你瞧他把我脖子都掐红了,疼着呢。”
    林妈妈当即柳眉一竖,说:“你这臭小子翅膀硬了,告诉你多少次不许欺负夏家丫头,你全当了耳旁风,屁股又痒痒了是吧,我的尺呢!”
    林晗下意识捂着屁股,说:“妈,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怎么这臭丫头一告状你就信,我哪敢欺负她啊,她一天不来烦我,我就阿弥陀佛。”
    “哪儿红了呀,我看好得很!”林晗跑到夏苒后头,扯住她衬衫一拉,脸立马抽了抽:“得,我给你吹吹,我又不是故意的!”
    直到后来夏苒看到杜希声作业本上的名字栏,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希声,大象无形,大音希声,比林哈哈的名字有文化多了。”
    杜希声开始时不时地想起她,也诚然从林晗嘴里听到的次数会更多。
    早点回家了,夏苒今天没骑车,路上怕她影响市容市貌,我得赶紧载她回家藏起来啊。
    不能上场虐你了,夏苒刚说肚子疼,老子怕她把房顶吵掀了,我去小超市给她冲杯香飘飘。
    今天要给夏苒补课了,死丫头又没考进前十名。
    明天要教夏苒打篮球,她居然说流川枫比樱木帅。
    夏苒这样,夏苒那样,有一天他黑着脸跑过来,说夭寿啦,居然有人瞎了眼给夏苒那丑丫头递情书!
    杜希声刚喝了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伸着脖子咽下去:“你连这个都知道?”
    林晗大白眼翻他,说:“我天天蹲她教室门口守着,谁来送情书,什么时候送情书,我简直一清二楚!”
    杜希声:“……”
    “你干嘛天天蹲她教室门口啊?”
    “废话不蹲她教室门口怎么知道有人送情书!”
    “你干嘛非要知道谁送她情书?”
    “废话我不是刚好蹲那儿看见了吗!”
    林晗教训过送情书的,又兴冲冲拉过杜希声去了夏苒班。
    禾中二美一齐出现,方才还安安静静的教室响起此起彼伏的感叹声。林晗一抖校服,抬手砰砰砰敲了大门,指着里头一人吼:“夏苒你给我出来。”
    夏苒正和苏珊聊人生,看向林晗静了一整秒,又扭头回来继续聊。
    林晗那小宇宙可不是安分守己的,说爆发时一点不含糊,阔步走向教室里,把她往旁边一推,拎起课桌往地上狠狠一砸。
    课本纸笔掉了一地,林晗拿脚做筛检,找出那张精心折好的薛涛纸,往夏苒头上一砸,说:“你反了。”
    夏苒气得七窍生烟,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咬牙切齿道:“林哈哈,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狗咬吕洞宾!”林晗气得直踢书。
    班主任从外头进来,见到一片狼藉的教室怒不可遏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林晗径直走过去,将情书递到她手里,说:“老师,你们班有人搞早恋,你到底管不管,喏,就是姓夏叫苒的那家伙。”
    离开前,杜希声看到夏苒抹眼泪。
    夏苒被老师留下来批评,背着书包出来的时候学校早已空无一人。
    她一边抽泣一边推车,刚出了校门,一个影子叠过来。一扭头,面前站着个大高个,目之所及,是他衬衫的第三粒扣。
    声音飘在她头顶:“我送你回家。”
    夏苒木愣愣看着杜希声:“不要。”
    杜希声指了指笔直细长的路灯后,躲也躲不住的那个人:“你不想让他来烦你,就让我骑车带你走。”
    不看也知道是林晗,夏苒迟疑着将龙头交到他手里:“你干嘛要帮我?”
    杜希声把她书包退下来自己背:“我看你可怜。”
    又一次看她可怜是在那次火灾后,林哈哈不幸遇难,哦不是,林哈哈不幸住院,夏苒也被火燎出一溜血泡。
    到医院看的时候已经破了皮,血液混着微黄的组织液糊了一胳膊,样子相当惨烈。
    医生咂着嘴摇头,说皮没了最麻烦,恢复起来有个很长的周期,继而大笔一挥开了一堆药。
    夏苒成了独臂侠,单手拎着东西回家的时候,非但没能博得大家的一致同情,还被关上门狠批了一阵,她妈妈平日里那么温良恭谦让的中国好母亲,这晚拿了个衣架子抽她屁股蛋。
    晚上上了药后夏苒躲在被子里哭,心里又是埋怨又是后悔,都是那个林哈哈,谁让他平时总玩狼来了,说不定今天的火就是他放的。可转念一想,自己都这么倒霉了,林哈哈只会更惨吧,他也算半个救命恩人了。
    心理生理双重的夹击下,夏苒瘦了一大圈,去看林哈哈的时候几乎飘着走,以至于刚出了病房没多远,她眼前一黑就倒了下来。
    再醒来,自己躺在病床上,阳光和煦,自玻璃窗里静静倾泻。床边的折叠椅上,一位穿白衬衫的好少年沐光而坐,手里举着一本医学杂志,看不懂但很认真的看。
    光影之下,他长睫若蝶,落在眼底,是一排阴影,瞳仁被照得透亮,散着浅棕色的光。听到床上有动静,他一眨眼睛,视线笔直地看出去,说:“你醒了。”
    夏苒挠挠头发,别扭道:“在太阳光底下看书,容易伤眼睛。”
    杜希声陪夏苒每天去医院换药。
    医生常年坐阵住院部七层的烧伤科,出入多了,两人见惯了胳膊上腿上有伤疤的老中青病友。本以为习以为常,百毒不侵,却还是在一日被个四处乱逛,上半身大面积烧伤的同志给吓到。
    杜希声捂着夏苒眼睛,将她一把拖到安全通道,此起彼伏的心跳声里,手心因她睫毛眨过而一阵痒痒。
    她亦心悸,昏头转向里拿开他手,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温热柔软的嘴唇贴过去。
    他吃了一惊,然而浅尝辄止,她已经离开,脸红得像烧过的晚霞。
    杜希声心里一揪,抓过她肩膀,说:“你这算什么接吻,你等着,我教你。”
    于是阳光明媚,鲜花盛开,灰尘都插上天使的翅膀打着旋。
    杜希声后来说:“其实我一早就见过你。”
    夏苒瞪大眼,哎?
    她当然记不得,好些年前的一件事。他爸爸与她妈妈是校友,聚会当天都带了娃,她被妈妈从摩托车后座抱下来,裹着厚实的大衣像个球。
    即便一层层剥开了,滚出个红面孔的糯米团,也还是个球。
    她从小就好色,一堆的小孩子,偏偏只盯着最漂亮的杜希声玩。
    他跑,她就追,他停,她就缠,你追我逐,全累得筋疲力尽,饭吃到一半都犯了困,被抱到沙发上一起睡午觉。
    醒来时,她趴在他身上欲言又止,问她怎么了,她目光躲闪,小心翼翼地说:“哥哥,我尿你身上了。”
    一摸裤子,果然湿了大半边。
    夏苒听得哈哈笑,说:“你记得这么清楚,是不是从那时候就喜欢我?”
    杜希声将头偏过去,夏苒就绕到他眼前:“说啊,你是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我?”
    杜希声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笑了。
    夏苒后来想,要不是那时候的时光太绵长,要不是他的笑容太温暖,她不会这样快的陷进这团漩涡里,不会将此生最美好的时光献给他。
    更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地追随他去天涯海角,不会在后来欣然接受一枚求婚的银戒指并视为珍宝,只因为内圈刻着D&X。
    可年少时的承诺偏偏那样迷人,他是他会努力挣钱,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全部的身家都给她,他还要给她一个梦幻的婚礼,她该穿Vera Wang的曳地婚纱,该去最美的地方度假,听说马代很漂亮,房子都建在海上。
    后来杜希声果真发了财,也按照约定给了她大把股份,可分给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结婚的事情一再押后,不说办婚礼外出度假了,连抽出一天拍婚纱照的时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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