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谁的青春里告别

然后起身去学校附近的网吧打通宵的游戏。就好像身体失去了所有水分和重量，变成空虚的存在。
  网吧里充斥着烟草和难闻的异味，包厢里有情侣在肆无忌惮的调情和接吻。一众玩游戏的男生对着电脑屏幕吹胡子瞪眼。
  他在角落里坐下来登陆进英雄联盟的游戏主界面。眼中的世界黑白分明，兵荒马乱。甚至是混乱不清的。但是玩游戏对他来说不是娱乐而是在自我调整呼吸的姿势。从封闭黑暗的水底冒出头去呼吸。没有戴耳机。游戏里的声音和网吧里的嘈杂人声混合在一起。他亦清晰地看到每个人在空虚和沉溺面前的无力反抗。生是如此剧烈而莫测的事。不留余地。
  他忽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清澈透亮，可以穿透人心。但是却说着满口的脏话。于是。他转过头去看到她，以一种不羁的姿态进入他的眼中。一头浓密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有着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苍白精致的脸上没有妆容。纤细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男士香烟。她的嘴唇像是制造幻觉的器官般吐出迷离的烟雾。但是他觉得她是天真的。人们有些时候看到的事实其实只是表象。
  他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然后他对她说，我们好像都是艾欧尼亚这个区的，要不一起玩吧。我看你一个人无聊的不停地抽烟。
  她冲着他笑，说，你怎么知道我无聊？抽烟是因为我喜欢。你管的着么。
  他识破她脆弱的抵抗，不动声色地说，我管不着啊，但是我相信我们俩今晚一起玩的话会很开心。
  她对他妩媚地笑，小子，你很臭屁。不过我喜欢。她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个三十岁的妩媚女人，心里觉得好笑。
  他其实是从未专注研究过这个游戏的玩法，更无什么操作技巧。他从来注重的只是玩本身。而伊梦似乎是认真研究过，有过长时间的迷恋，他看得到她的手指对技能释放键的依赖和灵敏。
  她玩得比他好。但是会在游戏里不停的抢人头，总是企图自己主导队伍来夺取胜利。从不投降和放弃，嘴里骂骂咧咧地抵抗到最后一刻。他看到她的执拗和好胜心，某种控制欲和甘愿不可自拔的沉溺其中。只是他还不知道她这样沉溺的缘由。他觉得她像是隐没在深不可测的海底的谜团。他情不自禁地想靠近和探索她。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连着输了好几把，被敌方队伍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她血液中的暴戾因子一下子爆发出来。不停地抽烟，怒骂，甚至捶打键盘。然后她恶狠狠地盯住他说，你这个废物，技术这么菜还说能陪我玩的开心。
  他并不生气，只是神情温和静默地看着她。她的火气全部宣泄到他的身上然后归于平静。他始终没有从她的眼睛中看到对他的恶意和厌恶。只是看到某种混乱。就像突然被来自身体内部的梦魇所掌控住。她亦是茫然。
  然后她忽然沉寂下来，脸上失魂落魄的表情，好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忽然趴在电脑桌上身体抽动。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中却并没有眼泪。
  他沉默着拉着她的手走出网吧，她只是在惊讶之后微微反抗便停止。他带她去一家小面馆吃早餐，简单干净的桌椅，温暖的灯光。他看着她大口大口地吃面，发出簌簌的声响。他轻笑起来，觉得她其实是个孩子。迷失在暗夜幻境里的孩子。身上有一些痛苦的阴影挥之不去。她只是拼命地想要摆脱。
  她忽然抬起头来对着他微微一笑，她说，你这人脾气真好，我骂你半天你不但不生气还请我吃面条。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那样你就完了。
  他亦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不说话。有些事情有些人是不是只要我们有力去记住，就不会遗忘。如果一切如我所愿。
  辰晨给她发短信，伊梦几乎从来不回。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她也只是嗯几句就挂掉了电话。他知道他和她就在同一所学校的不同地点以不同的姿势僵持着。只是他不知道这僵持是为了什么。他看不清她。亦觉得看不清这渺茫尘世。只是觉得必须要不顾一切地去靠近她。
  他在学校附近的每一个网吧里寻找伊梦的身影，终于找到。她亦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她的脸色越发苍白迷离，看上去多了一种沉溺的妩媚。
  辰晨坐到她的身边，脸色平静地说，如果你觉得玩游戏这么有趣那我以后每晚就来这里陪你玩。
  伊梦转过头来冷淡地看着他说，你陪我玩？你当你是最强王者段位啊。她的眼睛里有翻涌的波浪，粼粼闪光反射到他的眼睛中。
  他只是沉默着打开游戏然后邀请她一起玩。她亦是接受。
  烟草地气息蔓延飘荡，让人几欲昏迷过去。凌晨2点左右她买来十几瓶罐装啤酒扔到他面前说，痛快点就陪我喝。
  他陪她喝了很多，头脑却奇异地保持着清醒。只是觉得胃已经在身体里失去了感应。
  伊梦跑去厕所呕吐，回来的时候眼神清亮地看着他。辰晨，你难道不觉得我是在自己作践自己么。你为什么要在乎我这样的人。难道仅仅是因为我这张脸吸引到了你么。可是我自己都不觉得它好看，我只是觉得它异常的真实和残酷。清晰地映照在我的生命中。因这真实和残酷所以时间才会毫不留情地让它苍老和灰飞烟灭。而我所得的只有残缺的记忆碎片。印证着生命和轮回。
  辰晨感觉到她被某种痛苦的意念所淹没，她的天真和本心在某一片虚空拼命泅渡，可是越来越混乱。
  伊梦，有没有一个人的微笑会让你相信这个世界上其实存在着一个又一个奇迹。而生命是一场高尚而□□的相爱和解脱。亦是奇迹。他对她说。
  ☆、最强王者的悲伤2
  她忽然屏住呼吸神情肃穆地看着他，然后轻轻笑出来，辰晨，你在我身上到底想要什么呢。是不是这个。她猛的探身向他逼近。下一刻她的唇像水蛭般迅捷而大力地附着在他的唇上。她的眼睛里有一种邪魅的天真。
  辰晨果断而愤怒地推开她，你为什么要这样的不爱你自己。不去相信和尊重爱情。你为什么要故意让我如此失望。你知道我并不会就此放弃。却不知道我一直都在找寻和期待。
  伊梦轻笑，我为什么就不能让你失望。你说这个世上有奇迹，为什么不去证明给我看。
  天亮的时候她逐渐安静下来。他带她走出网吧，她轻轻闭上眼睛打开手臂沐浴在晨曦下，安然温顺的表情。他走过去轻轻触碰她的头发。她忽然像个孩子撒娇般地轻轻抱了他一下。
  你为什么要叫辰晨。我觉得难听。她说
  没有什么深的意义。只是为了提醒自己。所有的爱和记忆以及我的信念。他说。
  你是真的喜欢我么。
  不是的。我是真的爱你。辰晨笑。
  那你不应该自取灭亡的。我是一个充满矛盾和奇怪念头的人。反复无常。表里不一。我常常会思考的问题就是：活着是为了什么。死亡是对人的剥夺还是解脱。似乎永远也没有答案。又似乎这问题本身就是深不可测或是可笑至极的。她说。
  他们寂静无声地走在阳光下。人群水一样流过。然后他们分开。
  他开始频繁去网吧通宵玩游戏。只是重复着看视频，熟悉英雄，练习操作技巧，学习战术。原来思念一个人是无端的不需要告知对方的无数次悸动。而爱一个人则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赴汤蹈火。
  但是却越来越少的次数能够看到她。他有时候甚至会有一种错觉，觉得他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女孩。只是在梦中他们相遇过。然后寂静幻灭。
  有一次。凌晨2点的时候辰晨收到她的短信，生命是这样寂静而沉痛的存在。我们都别无选择。只能静静观望别人的疼痛和幻灭，以此来填补自己内心的恐慌与敬畏。除此之外我们只是无能为力地带着自己的伤口走下去。看不到光明。也看不到黑暗。只是在茫然中前行和浅唱。
  亲爱的女孩，请别见怪。我看不真切你的快乐和悲伤。你的全世界。但是我愿意舍弃一切陪你到底。请你不要悲伤和沉堕。因为你是我的光。我这个全色盲眼中唯一光芒万丈的女孩。辰晨回复她。
  你出来见我吧。我在飞翔网吧。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在网吧玩游戏了。我退学了。我想要离开这座城市。伊梦給他打电话。
  他在纷乱庞杂中看到她的背影。清瘦的肩和秀丽的长发。纤细的手指在鼠标和键盘上快速敲击，依旧灵敏而依赖。整个人却是无声的。像是开在海底的大朵苍白沉静的花朵。
  他坐到她身边的位置上，轻轻敲打她的脑袋。她在明灭起伏的光线下转过脸来看着他，脸上有一种原始的天真和渴望。
  他打开英雄联盟的游戏主界面。她看了他的资料一眼，脸上忽然生了一种庞大的惊讶和明媚。
  你用了半年的时间从白银段位打上了这个区的最强王者？而且你的眼睛···伊梦像见鬼般看着他。
  因为我要向你证明这个世上真的会有奇迹。并且由我亲手创造。只因为我相信。他笑。
  你相不相信这世界上所有人的爱都是和宿命连接在一起的。它们表面上互无惊动，可是在每个人心底的广袤大海中它们则是互为依存和供氧的。你爱不爱一个人。会和他在一起多久。其实在你见到他的第一眼，你的心就已经了然。没有将就和不甘。只是这样艰辛的路途。充斥着谎言和伤害。甜蜜和诺言是幻境中的出口。有多少人能一辈子爱我所爱。不顾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