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她启事

“小倩”，齐东敲了两下吧台的桌子，示意有话说。
    “怎么了，东哥”
    小倩就是前台那女孩儿，本名杨蕊，来这上班后齐东就给她换了个称呼，还说灵感来自于“丽江小倩”
    齐东朝楼上看了一眼，说：“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女孩儿眼熟？”
    小倩翻着白眼，很不屑地“切”了一声，说：“东哥你看哪个漂亮女孩儿不眼熟啊”
    “没跟你闹”
    “东哥，我也没闹”
    齐东弯弯手指，说：“。。。。。。你出来，我进去找点东西”
    小倩点点头，正好她想去趟洗手间。
    齐东在吧台里面站了两秒，忽然想到什么向左下角看去，在刻着东巴文的墙板上仔细地找着，半响，终于在一张隔壁餐馆的订餐单下看到一张已经有点旧了的照片。
    他盯着照片看了半天，然后打开电脑桌下面的抽屉一顿猛翻，从一堆杂物里抽出一张纸，左右比对了下终于笃定一般的上了二楼。
    201的房门口，齐东侧耳听了下，屋里有走动的声音，齐东抬手敲了两下门。
    “白小姐”
    “谁呀？”
    “齐东”
    “。。。。。等一下啊”
    白鹿套上大衣打开房门，蹙着眉，问：“有事吗？”
    “有点事，我能进去说吗？”
    白鹿侧身，示意他可以进来。
    齐东没有往里走，就斜倚在门口的电脑桌旁，把手里的照片和那张纸递给白鹿，说：“这个人是你吧？”
    “什么？”，白鹿低头看了一眼，就一眼，然后整个人就僵住了。
    齐东看她的神情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说：“江河是我几年前刚来丽江开客栈时认识的，他在我这住了一个星期，每天都起早贪黑地往外跑，挨家挨户地发这个寻人启事，有一次晚上我和他聊天，然后问他如果找不到你怎么办，你猜他怎么说的？”
    白鹿看着齐东。
    “他说他的女人就得和他在一起，怎么都有一辈子的时间，他等！”
    白鹿不语。
    “小姑娘，现在我要问，后来你们遇见了吗？”
    后来。。。。。。白鹿眼前一片模糊，她手里的那张寻人启事被捏的皱巴巴的。
    最上面是她的一寸照，就是江河钱夹里一直放着的那张，下面配着很简短的几个字：“白鹿，回来，我爱你”
    我爱你。。。。。。
    这几个字如同火焰般在白鹿心尖儿上砰然炸开，她的眼泪成串掉落，滴在那张寻人启事上，瞬间晕湿了一大片。
    在“我爱你”的右下角有一串电话号码，和现在的一样，原来他这几年都没有更换过。
    可是江河为什么会来丽江找她呢？她以前根本就没到过这。。。。。。
    齐东看着白鹿，猜想着故事发生的可能性，“如果还没见，你就回去找他吧，这世上好男人不多，痴情的更难遇，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先下去了，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我”
    齐东说完就离开了白鹿的房间，他做完这些忽然觉得心情很好，他自诩不是圣人，只是看不得用情过深，这几年有不少人在他的客栈住过，故事呢，也听了一大把，不过能让他记住的，还真就不多，江河这个，算是印象最深的吧。
    这一夜，比之前所有日子都难熬，白鹿在黑暗中瞪着眼睛，满脑子都是有关江河的一切，想他，很想。
    她打开手机，调出相册，那张和江河的唯一一张合照完完整整地平铺在白鹿的眼里，好看得一塌糊涂。。。。。。
    夜渐深了，风也停了，白鹿慢慢睡过去，梦里，还是那个男人，他们在大雪飘落的寒冬相偎取暖，就像从没分开过一样。
    第二天，白鹿早早起床，她洗漱好下楼坐在院里的秋千上，今天天气格外的好，阳光暖人，白鹿闭着眼睛开始晃悠，一下，两下。。。。。。从最快到最慢，直到停下来。
    “你起得还挺早”
    白鹿睁开眼睛，就看见齐东端着个饭碗，正往嘴里扒饭。
    “早啊”，白鹿弯弯嘴角。
    “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白鹿摇摇头，说：“谢谢，我吃过了”
    齐东放下饭碗，打量白鹿一眼，说：“你脸色很不好，是不是感冒了？丽江这个季节真是有点冷”
    听齐东这么一说白鹿下意识地摸摸脸颊，手刚抬起来她忽然想起，江河一直很爱掐她脸蛋，时轻时重都由他心情来，有一次把她弄哭了还心疼了好久。
    “白鹿？”
    “。。。。。。”
    “白鹿，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呃，没事儿”，白鹿双脚点着地面从秋千上下来，然后回了房间，她手伸进背包里掏了掏，找出一盒感冒药，然后用水壶接了点儿水烧上，等待的时间她却睡着了。
    没睡一会儿白鹿就醒了，她感觉到胃翻江倒海地搅着，来不及穿鞋就往卫生间跑，她撑着马桶水箱一阵干呕。
    这两天她几乎没吃东西，吐的全是水。
    可能是着凉了吧，白鹿回房间倒了杯水，幸好还没凉，她咕咚咕咚喝完两大杯刚要回床躺下就接到了云舒的电话。
    “白鹿，你想在丽江呆几天，要不要我找当地朋友带你逛逛？”
    “不用了”
    云舒可能听出来白鹿声音的不对，她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白鹿沉了沉嗓子，说：“可能是着凉了，没大事，我也不太想逛了，明天去你那吧”
    这次来丽江纯属行程之外的临时决定，既然身体不舒服那干脆就不要再留了，白鹿定了明天上午九点二十的车票。
    傍晚的时候，白鹿从二楼下来看见齐东正坐在院里的茶海旁喝茶，有两个从外面刚回来的客人和他打了个招呼就回房间了。
    齐东看见了白鹿，冲她招招手，“过来坐坐”
    白鹿笑笑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齐东举起茶杯递到白鹿跟前，说：“喜欢喝茶吗？来一杯？”
    “好啊，谢谢”，白鹿接过墨绿色的茶杯，先是闻了一下，很清香的味道，喝下一口，清润，回甘。
    “好喝吗？”
    白鹿放下茶杯，点点头，说：“嗯，我对茶没什么研究，但是这个挺香的”
    齐东手里拿着一个木制镊子，很熟练地洗着茶具，慢条斯理地，可能喜欢茶道的人在生活中都很沉稳，有一股临危不乱的特质。
    “你不回去找他吗？”
    回去？还回得去吗？
    白鹿看着茶盘上的茶宠一点点变了颜色，她手指是冰的，眼里是空的。
    “爱不爱的，你好歹给他一句话，别让他苦等了”
    白鹿一声笑，“也许没有我他能过得更好呢”
    齐东沉默了，很长时间的沉默，他忽然回想起自己的小半人生，他曾有过很多女朋友，漂亮的，张扬的，有钱的，他和她们的爱情就像过眼云烟，风吹过，连样子都没剩下，他太羡慕那些爱得死去活来的人，可偏偏，他不是。
    “那你接下来去哪呢？”
    白鹿看似轻松地靠在椅背上，很平静地说：“齐东，我们的世界不一样，你过好你的。。。。。。”
    话没说完，齐东就笑了一声，他看着白鹿，意味深长地舔了舔牙齿，说：“你知道人这一辈子最宝贵的是什么吗？”
    什么？
    “我觉得是失而复得，你说呢？”
    白鹿没再说话，连着喝了两杯茶后她起身对齐东说：“我去外面走走”
    齐东：“好”
    生子从店里回来的时候在楼下的茶餐厅买了份粥，他吃过饭了，这是给江河买的。
    他心里不停叹着气然后上了阁楼，都八点多了，屋里一点亮都没有，生子推开卧室门叫了声：“江哥”
    地上一个人影，一个火光。
    生子把开关打开，走过去，说：“江哥，我给你买了粥，你喝点儿”
    江河吸了口烟，眼睛被烟熏得有些睁不开，“放那吧”
    嗓子哑的都快失声了。
    生子没听他的，把粥直接推到江河跟前，说：“我看着你吃”
    江河抬头，脸色发黄，眼窝深陷，胡子也已经好几天没刮了。
    “你让我静静。。。。。。”
    生子把粥碗往地上重重一放，冲他喊：“都他妈静几天了，你看看你还有人样儿吗？”
    江河嘴唇抖着，眼里流出两行清泪，他还叼着烟，只是没有吸了。
    生子觉得很不好受，他从没见江河哭过，这个男人什么时候都强大的让人安心。
    生子说：“这样吧，明天我跟你去找，我再问问身边人有没有认识公安局的，都帮着找找，直到找到为止，行不行？但是现在你得吃饭，你都三天没下楼了，就不怕哪天白鹿回来看着心疼？”
    江河一听白鹿的名字立马抬起头，眼里都有光了，他把烟掐灭然后端起腿边的粥开始吃，生子终于长出一口气，早知道这招好使何必天天苦口婆心地劝，他都快把毕生所学交代在这了。。。。。。
    “从明天开始你给我正常起来，三顿饭必须按时吃，要不然我就不帮你找了，还有，你得回家一趟，明姨怎么说也是你亲妈，你先服个软，我想时间一长她能想通的，你小弟不在她就剩你这一个儿子了，肯定会顺着你的”
    “对了，你不说陆梓格知道她在哪嘛，实在不行咱俩再去磨磨，要不你干脆也别洗脸了，就这副样子去，她也是女人，说不定心一软就告诉你了”
    江河“嗯”了一声，继续喝粥。
    夜晚的丽江很是热闹，白鹿慢悠悠地走着，古城的街道都是石头铺的，凹凸不平，也很滑，刚才她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白鹿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家卖唱片的店，一个穿着红色民族服装的漂亮女孩正敲着手鼓跟着音乐唱歌，清灵灵的声音，就像远处玉龙雪山上融化的雪水。
    白鹿在店里兜了一圈，然后拿着一张碟，问：“这个多少钱？”
    那女孩儿扭头，先是一愣，然后看向白鹿的眼神就直了，她站起来，红唇轻启，“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她边说还一边回想。
    “别告诉我你姓白？”
    白鹿好像猜出她的意思了，难道江河发的那张寻人启事就那么轰动吗？快四年了，怎么还有人记得。。。。。。
    白鹿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问：“这个多少钱？”
    那女孩看着白鹿静了两秒，说：“送你了，条件是见到江河帮我带句话，说我还惦记着他呢”
    还惦记。。。。。。呵呵
    白鹿把那张唱片放回原位，走到门口的时候，丢下一句话：“如果我这辈子还能见到他，我会替你转达的”
    南方的冬天，还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