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另一面

第9章


查账决不会涉及自己和黄汉,但是,要找个查账的理由。如果让初雪知道是他在暗中查她,她不恨死他才怪,那真要反目成仇了。万一真查出问题呢?那不害了初雪?不,万一真有问题就好了,他可以挺身而出、赤膊上阵保护她,初雪会更感激他、更贴近他,他和初雪的情缘就可以永续不断了。初雪要是坐牢狱更好,他会去拯救她,英雄救美,情感生活又多了一道色彩。 
  他想只有写告状信,用人民群众来信的方式要求查初雪公司的账。那一天后半夜,他用家里那台计算机,在家里那台 
  打印机上打出一封状告初雪的公司财务混乱、账目不清、公款私存、贪污行贿,署名为部分知情员工的信。为掩人耳目,他把自己和黄汉也牵联上,说初雪是在集团老总白佐和所长黄汉的支持下为所欲为的,强烈要求上级机关组织审查云云。黎明时,他粘好信封,贴上邮票,做这些动作时他戴上手套,免得被验出指纹,他还是有点反侦察常识的。早上,他借晨练,跑到离家很远的一个邮筒投了进去。 
  信一投进去,他就后悔了。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最不该做的事。“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他站在邮筒旁等邮差,但邮差凭什么还你信?你拿出身份证说是你投的,你不是不打自招了?他只得讪讪地回家。他不敢对妻子说,也不敢对黄汉说,黄汉知道了也一定会认为这种做法太卑鄙了。完了,完了,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F 
  命运果然在敲叩他的门。化名信投出不久,林时祥以厅党组的名义给白佐打了个电话,叫他到厅监察室找他一下,说他同时也通知了黄汉。 
  他到林时祥办公室时黄汉还没到。林时祥像往常一样,人没到茶就泡了,但这次没有往日的随意和热情。白佐猜想一定是告状信的事。 
  “有人状告初雪的公司,把你和黄汉也牵扯上了。” 
  这是白佐的苦肉计,如果没牵扯上,初雪一定会怀疑是白佐指使人干的,是对她疏淡的报复。 
  “没人告才不正常。” 
  “厅党组要我和你谈谈,听听你的意见。”林时祥把告状信复印件给白佐看,那是自己的文字,白佐一目十行一览而毕。 
  “什么意见?查呗!” 
  “我私下做了调查,好像研究所的人对初雪反映不错,说她开拓进取,为研究所赚了不少钱,员工奖金福利大大提高。还说一个女人家能做到这个份上是不简单的。” 
  “会不会是那个家伙投的。”白佐指的是李贤仁。 
  林时祥对李贤仁也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李贤仁是蓝文德推荐的。蓝文德推荐李贤仁也是事出有因,李贤仁是提拔重用蓝文德的老省长推荐的,李贤仁的父亲在“文革”期间救过老省长的命。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当然有可能。这家伙现在到处煽风点火,说你年龄快到了,建设咨询集团要考虑接班人,不然接不上茬等等。但是,他为什么要告初雪呢?” 
  “清君侧。” 
  “据我调查,他也十分支持初雪,说了初雪好多好话。” 
  白佐耐不住了。 
  “这就是两面派的伎俩。告初雪拖上我和黄汉,不就是想把我们一锅端吗?” 
  “谁来集团接班这是组织的事,他邪乎什么?” 
  “小人呗。” 
  “据省监察委的同志分析,可能还没这么简单。” 
  “哪谁会干?” 
  “省监察委的同志另有看法。” 
  好家伙,这些人还真不简单,不愧是搞监察的。白佐心里暗暗想,莫非他们看出什么破绽来? 
  黄汉破门而入,茶刚泡出,黄汉坐下端杯就喝。 
  “妈的,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白佐骂。 
  林时祥把告状信复印件递给黄汉,黄汉认真地逐句逐行地阅读着。 
  “公司我没管好,主要责任在我,跟白董无关。” 
  “无关谈不上。有人反映白董许多节外生枝的问题,省里的同志把这些问题和这封信联系了起来。” 
  “白董绝没有经济问题,这点我敢以党性担保。”黄汉拍胸脯说。 
  “黄汉你就别拍胸脯了,现在党性担保值几个钱!我认为有问题就要查,初雪也不能太宠她。说实在,我很喜欢这个同志,年轻、漂亮、成熟、有魄力,我曾经支持过她,但没具体过问,没有染指经济问题。黄汉,你说呢?” 
  “是这样。我的意见是我们组织人查,早查早主动。” 
  “厅里没有这样兴师动众的意图,不过想先听听你们俩的意见。” 
  “我的意见就是查,查出什么问题归谁就归谁。”白佐决断地说。 
  “我同意,不过我相信初雪不会有问题。”黄汉说。 
  “既然你们都同意查,那你们集团党组研究研究,拿出一个意见报厅党组。但是不能兴师动众,搞出什么耸人听闻的新闻。现在提倡安定团结,保护改革积极性,知道吗?” 
  “哼,好像就你知道,搞什么鬼你!”白佐似乎感到林时祥有隐秘,愤懑地推门走了,头也不回。 
  黄汉欲走,被林时祥留下。 
  “黄汉,你等下走,有些事我跟你再琢磨琢磨。问题出在你的属下,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是,我有责任。但是我也纳闷,过去白董对初雪是厚爱有加,最近不知怎么,老对她烦,甚至恨。” 
  “初雪老公的姐姐到省里反映,说初雪可能与老白有暧昧关系,你觉察得出来吗?” 
  黄汉心想,岂止觉察,是我拉的皮条。但是他不能直说。 
  “我,我没觉察出来……” 
  “人家还说是你拉的皮条。” 
  “我?老哥,你别冤枉我。” 
  “依老白几十年的表现,他不会犯经济错误,这是不辩的事实。这封信把白佐的问题引向他不可能存在的问题,是不是有转移视线的企图。老白这几年热情高涨,工作出色,业绩显著,踌躇满志,但最近突然情绪颓唐,对初雪表现出难解的成见。如果老白陷入了与初雪的情感纠葛,那太令人遗憾了。”林时祥担忧地说。 
  天啊,难道老白败露了?黄汉暗暗叫苦。白佐和初雪的事除了他之外,只有天知、地知,连林时祥这么亲密的朋友,他都没透露过。 
  “更严重的还有,最近有人反映老白老让北京的一个单位大量地组织集团员工赴俄罗斯旅游,并且一反常态频繁出差。如果是这样,老白就不是一般问题了,而是陷得很深了。” 
  “老白的确组织过员工赴俄罗斯参观,但他说是为了进行理想信念教育。俄罗斯我也去过,红场、列宁墓我参观过,的确使我们想起伟大的十月革命……” 
  “那是问题的另面。” 
  “‘另面’也是老白常说的,那是一个哲学问题。” 
  “老弟,哲学问题也是日常生活问题。老白这么成熟的一个党员干部,如果犯了这样的错误,那说明什么?” 
  “那是……”黄汉知道白佐目前是处在与初雪的感情逆流旋涡中,但他确实不知道白佐又趟入了另一股感情激流的旋涡中。 
  G 
  下午,南海建设咨询集团党组研究审查初雪公司财务账目时产生了分歧。常务副总李贤仁坚决反对查账。他列举了许多事实,驳斥告状信所列的问题,条条有据,句句在理。党组成员除白佐外,包括黄汉在内都赞同李贤仁的意见。白佐越听越急,妒火越生越大,越觉得李贤仁和初雪确实有一腿了,他越觉得那封信写得及时,越觉得这种报复手段高明。看着党组成员的态度,他觉得今天的党组会必须结束了。最后只能民主表决,他希望在表决的时候有人能站在他这一边。 
  “这样吧,大家都说了各自的意见,我不作结论,大家举手表决。凡赞成集团组织审查的举手。”他自己举手,黄汉勉强举手,其余人都没举手。“两票。不赞成的举手。”李贤仁第一个举手,其他两人也举手。“三票。好。上报厅党组,散会。” 
  白佐调任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以来,在党组会上的提议第一次被否决了。他认为这是一个信号,一个表示他行将退休,下属开始不买他的账,而开始转向似乎要接他班的李贤仁的信号。李贤仁你白日做梦,你想接我的班,你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开始用卑劣的语言在心里嘲讽李贤仁。 
  他端着茶杯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经过李贤仁办公室门口时,他听见李贤仁压抑不住兴奋地在打电话:“告诉你,审查你们公司的提议被否决了……” 
  肯定是李贤仁向初雪通风报信,他们肯定有一腿了。他故意大声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李贤仁立即放下电话。 
  “做贼心虚!” 
  白佐走进办公室,黄汉随后跟了进来。在关键时刻,黄汉是不会背叛他的,这点已被实践所证明。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黄汉扶上马,决不让李贤仁抢班夺权。 
  “是不是他们底下都商量好了?” 
  “不可能吧,告状信只有你我知道。” 
  “李贤仁早就知道了,他能通天。” 
  “那也是。” 
  “是不是他们看着我快到点了,成心给我颜色看?” 
  “你才五十八,到什么点?” 
  “你看李贤仁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听说初雪最近经常向他汇报工作,你怎么不过问过问?” 
  “过去都是她直接向你汇报,你在党组会上又说李贤仁分工管集团第三产业,她自然……” 
  “我怀疑初雪跟上李贤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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