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另一面

第28章


 
  “你讲吧……” 
  “我知道你和初雪的关系,也知道你和韩慧的关系……” 
  白佐愣怔地看着妻子,这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人。但他还是发现,自从她信了天主教,每日上礼拜堂祷告望弥撒后,她悄然地发生了许多变化。首先她注意自己的容貌服饰了,其次她讲话斯文有礼、语句讲究了,第三她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忍耐,第四她开始容光焕发了。他怎么没注意和提防呢? 
  “你有什么证据?” 
  “你梦中经常呼喊初雪的名字,我半夜常常站在你屋外听。你手机里经常留着韩慧的短信,我偶尔翻看了一两次。对不起了……”她学着日本妇人的姿势朝他鞠了一躬,但没有日本人躬得那么低下。 
  “你会用手机?” 
  “我跟教友学的。” 
  白佐无言以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垫被上。 
  “女人是很敏感的,不用说你留下什么证据,只要观察你的神情姿态,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在做什么。你看我平时很木,那是我装的,是为了使你麻痹,不警惕、不设防,久而久之,你就会暴露。我为什么不说你、不揭穿你?为的是维护你。有你才有我们今天的家庭,才有我们孩子的幸福荣光,才有我的今天。我为什么要损害你呢?再说我无论哪方面都配不上你,无法满足你,一个优秀的男人不会局限于一个女人,你能从初雪、韩慧那儿获得幸福,我何必去干涉?再说我干涉有什么用?我息事宁人比大吵大闹更有效果。不是吗?我们一家在别人眼里至今还是和睦融洽的,这种和睦融洽能弥补我的痛苦。你可能看不出我的痛苦,为了你,为了这个家,我连痛苦都不敢痛苦,但我远离了最不幸的痛苦,离异的痛苦……” 
  叶淑珍说着抽泣着,流下了眼泪。 
  白佐把她拥住,她第一次温存地靠在他肩膀上,第一次流露出她的柔媚,虽然这种柔媚远不比初雪、韩慧魅人,但白佐确实感到这是最真实的最自然的没有任何造作的流露。 
  “对不起……” 
  白佐流泪了。这是他们分床几十年后第一次相依相偎在一张床上。 
  这一夜,他们默然无言,泪水把枕头浸湿透了。 
  M 
  接下来的两天,日子过得十分平静,除医生护士查房外,没有一个人来询问探访,白佐和叶淑珍都觉得有点奇怪。第三天一早,刚查过房,张处长和刘处长就进来了,伸出手向白佐走来说:“白董,祝贺你,从今天起你被取消‘双规’了。”白佐莫名其妙,以为在梦中,说:“这不是在梦中吧。”“不是,不是,这是省里的决定。从现在起你好好养病,病好了就可以出院,对你的一切限制,从现在起也取消了,你可以自由行动了。”张处长、刘处长说完就走了。 
  张处长、刘处长走后不久,廖凡星和矮胖年轻人进来对白佐说,这几天他们对他多有不敬的地方请他原谅,他们也是奉命行事的。矮胖年轻人说对他要更多地原谅,他其实没那么凶,是廖凡星要他装凶点,凡星他自己倒落了个好人。廖凡星说这不是他的主意,这是上头的主意。白佐说这没什么,他知道内情,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今后他们就做个朋友了。廖凡星叫矮胖年轻人先走一步,他悄声地对白佐说,信交给黄汉所长了,他说初雪已经出院了,去 
  澳大利亚她妈妈处治病了,儿子刚好放暑假,也跟她一起走了,她可能办定居不回来了。白佐听了,身子凉了半截,他知道初雪是针对他而走的,他再也看不到初雪了,他将永远失去初雪。 
  人生真是如梦! 
  下午,厅里来了一群人,由老厅长带队,唯独不见林时祥。老厅长说,他是怎么也不相信白佐有经济问题的,大家说,不相信有经济问题,那肯定相信有其他问题,老厅长说白佐的其他问题嘛,只要他老实向我们坦白,我们就宽恕他。大家听了哈哈大笑。白佐问林时祥呢?老厅长说还在北京,过一二天就回来。老厅长让白佐好好养病,集团的事暂不要管,由李贤仁负责。当着众人的面白佐也不好说什么。厅里人走后,集团的人来了,由李贤仁带队,他一进病房就紧握白佐的手说,打死他都不相信咱白董有问题,他还说白佐怎么样怎么样的好,当着大家的面溜须拍马一番,写出来实在恶心,就此省略。白佐也虚与委蛇了一番就让他们走了,黄汉自然留下。 
  “老哥,你后台真硬呀!听说是北京上面打的招呼,说先把你放出来。” 
  “真的,我也莫名其妙。” 
  “这就怪了,听说还惊动了省领导。” 
  “先放出来,那就是说我的问题还在?” 
  “时祥在北京继续查。据说你让初雪的公司给北京的韩慧汇了五十万元钱。” 
  “有这事?不可能,我从没叫人给韩慧汇过钱。” 
  “这个韩慧也从没说过。” 
  “咳,一言难尽,以后再说。”他瞥了一眼叶淑珍。 
  叶淑珍识趣地走出病房。 
  “韩慧呢?” 
  “我和时祥见了她一面后她就不见了,也可能走了。” 
  “初雪出国了?”白佐还是最关心初雪。 
  “是。走之前给我打了个电话。她本来就有赴 
  澳大利亚定居的打算,现在患病了,那边医疗条件好,她妈会给她付医疗费,就带儿子走了。她说她对不起你,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请你原谅她。她边说边哭,哭得十分伤心,我差点没掉眼泪。唉,一切都怪我,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白佐心如刀割,泪如泉涌。他紧紧地握着黄汉的手,痛楚得直摇头。最后,他拍着黄汉的手说: 
  “老弟,无以报答,我要把你弄上去,当集团老总。” 
  “这无所谓。能上也行,不能上也行,不要刻意去争。” 
  “一定要上,不上我誓不罢休!” 
  几天后,医生给白佐做了一次全面检查,肯定病情稳定后,医生同意白佐出院。来接他的司机在路上说,他被“双规”这几天,整个江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有的说白佐贪了几百万,有的说白佐贪了几千万,有的更邪乎,说白佐被判了无期徒刑。白佐叹息说,难怪大家猜测,他还不知道自己贪在何处。不过,这次“双规”对他触动太大了,他很好地反思了自己,他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人了。 
  回到家里,他第一件事就是给韩慧打电话,反正妻子知道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电话拨到单位,单位的人说韩慧没来上班;拨韩慧的手机,手机没人接听,白佐一连拨了五次,都没人接听。白佐百思不得其解,韩慧那么急,从北京赶来江城,不会不接他电话,到底出了什么事呢?叶淑珍提醒他,用家里电话打,韩慧以为是她打的,可能不接。白佐这才幡然醒悟,立即给自己的手机充电,充了一会儿,用手机拨打韩慧的手机,果然通了。没说上一句,韩慧就破口大骂:“你这个骗子,你这条色狼,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人,我再也不理你了,我再也不接你的电话了,呜,呜,呜……”韩慧在电话里放声大哭。 
  这是韩慧吗?这是那个发誓一辈子疼他爱他跟他的韩慧吗?白佐一头雾水,他知道人一倒霉,喝凉水也塞牙,他只好挂机,脑海里一片空白。 
  白佐在家休息了三天,这三天好像是他另一人生的开始,他现在开始体会到什么是度日如年了。他把家里的电话线拔了,把手机关了,他害怕那些千篇一律的“慰问电”。几个知心朋友登门拜访,他让妻子挡驾,推说心脏不好,不宜讲话,敬请原谅。他也不敢下到小区花园去散步,怕碰到熟人,要问个不停,他怎么解释呢?他现在还是有问题的人,他的问题还没搞清楚,还不能下结论。 
  叶淑珍日夜陪伴他,连她最钟情最倾心的教堂也不去了,人间的温情还是比上帝的神圣力量大。她每日三餐给白佐做他最喜欢吃的菜和小吃。据说人的口味是四岁时就基本定型了,白佐爱吃的都是母亲给他做过的,他一吃这些菜和小吃就想起母亲,矮矮胖胖的叶淑珍真有点母亲的影子。他最爱喝二锅头,那是做学生时养成的嗜好。当时穷学生没钱,要喝只能喝北京的二锅头,这个习惯一直保留下来。当然病后不能喝酒,所幸得的不是心脏病,而是过度刺激引发的心律不正常。叶淑珍给他在小酒盅里倒一小口,只允许他闻,不许他喝,她想得多周到啊!三天吃了九餐饭,这是自有这个家庭以来,白佐日均在家吃饭的最高记录。 
  第四天,老厅长请他到厅里谈话。老厅长让他十一点半到,他准时到达。老厅长办公室里早已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林时祥。白佐想,这个鬼,怎么现在才出现?另一个是省政府副秘书长。 
  老厅长请副秘书长先说。 
  “白佐同志,我就开门见山了,你的问题是由于研究所公司员工揭发引起的,经查明,你确实没有叫人往北京一个私人户头汇款五十万元,而且北京的韩慧同志也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账户上多了五十万元钱,现在这钱也退回来了。经调查,这封告状信是初雪同志办公室的打印机打出来的,上面有初雪的指纹,估计是初雪同志写的。你可能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初雪?现在初雪去了澳大利亚,我们一时难以取证,就只好把这事搁下来了。问题在于你在住院期间给初雪同志写了一封信,这封信把你们之间的关系暴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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