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是一种苦

她口是心非。
  “那昨天晚上？”秦迁说完这句并没有等她回答，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口，指指厨房：“我给你熬了姜汤，照着网上的方法做的。”耸耸肩遗憾地说：“不过我自己尝了一口，很难喝。”
  “谢谢。”沈觅望他片刻：“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
  “不。”秦迁一手搭在她椅子的靠背上，用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顿：“是因为我正在学习，应该如何照顾你。”
  “照顾我？”沈觅觉得这话有点荒诞，一直以来都是她在照顾他，现在他们分开了，他反而跑来说要学着照顾她？
  “是的。”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沈觅脑袋空空，真的怀疑自己是感冒生病正在梦中而不自知。
  秦迁眉头紧锁：“不要告诉我，我想照顾你，这件事很奇怪？”
  沈觅端详着他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迹象，他不像是在说谎，更不会跟她开这种玩笑，但是她却突然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又害怕结局和她想象中的不同，接他的话知道原因以后会破坏现有的关系。
  思忖片刻，她决定忍住百般好奇的心。
  秦迁看着她，她看着桌面，别墅内厅安静得有点诡异。
  过了一会儿，沈觅放下面包，换上一副看似极为自然的表情对一直等候她回话的男人说：“昨晚是我不对，都是成年人，我不会当真，秦总不用放在心上。”她知道这句话说完有可能会引起他极大的不满，但是她现在只能这么做，这是唯一可以表明态度、维持现状的方式。
  她不想因为昨晚的事情破坏他们现在的和谐。
  秦迁眸色深沉，面容出人意料的平静，只简单地说了句：“可以，都依你。”拿着西装外套走出去，“我在车库等你。”
  沈觅知道他生气了，虽然是几不可察的微弱表情，但她看出来了。至于他的气是冲着哪方面，她就不得而知了。
  她不知道刚才的话说的对不对，她只知道，她赌不起，输不起，没有勇气去问他是不是开始有一点点喜欢自己。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怂，但是如果用五年都换不来的爱，接下来谁还敢去期待？
  端起桌上的姜汤一饮而尽，她皱眉，这碗姜汤五味杂陈，明明很难喝，但打心底会觉得很甜。
  房间里，原本属于她的衣柜依然整齐悬挂着她的衣服，这倒让她有点意外。
  随便拿了条比较正式的套裙换上，走到门口打开鞋柜，这片原来属于她的领域也丝毫没有变化。
  她不敢尝试去想这是因为秦迁对她余情未了，而是强迫自己猜测，是因为秦迁很少回来住，没有心思去处理她这些东西，也或许……他跟她一样，是和平主义者，做不了情人还可以做朋友，没有必要去毁灭的过去就尽量让它们保持原样。
  很好，她成功说服了自己。这样一来，她就不会自作多情，可以把精力花费在工作上了。
  “你换衣服需要二十一分钟？”驾驶座上的男人看了眼腕表，语气不善。
  “我……”
  “系好安全带。”
  莫名其妙的被他一顿数落，一上车又连话都不让她讲完，沈觅一脸懵，却也照做。
  轿车平稳地滑出车库。
  “计划有变，原定明天的会议改在今天下午，时间是两点半，带上你准备好的资料。”他态度冷淡，哪里还有半点刚才那个说要照顾她的男人的柔情。
  沈觅反应过来，立刻切换工作模式：“好的秦总。”
  身边的男人没再说话。
  她转头望着窗外快速掠过的风景，庆幸自己刚才怂得没有追问下去，这男人变脸的速度快赶上马戏团专业演员了。
  几分钟后，“你手机有新消息。”
  沈觅扭头用奇怪的目光看他一眼，从包里翻出手机，果然有两条未读消息。
  是王胤伦发来的，他昨晚不仅如约到公寓，还等了她好几个小时……
  沈觅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靠在车窗上绞尽脑汁，突然之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她妈抛出的这颗炸弹。
  “谎话不会说，不如实话实说。”旁边的男人“好心”地给她指点迷津。
  沈觅暗地白他一眼，心虚地在输入：“昨晚收留了一只流浪猫，在外面住了一晚。”
  手机突然被旁边的男人夺走。
  看完她发出去的内容，秦迁突然勾唇笑道：“你才是那只流浪猫吧？”目光意有所指地盯着她脖子上的一点点痕迹。
  被他这样子一注视，她有种自个儿什么也没穿的错觉，就像是被某人的意念把她全身上下流氓了一遍。
  “我眯一会儿，秦总随意。”沈觅硬着头皮说完，闭上眼装死。
  一到办公室，梅有钱那双火眼金睛贼亮贼亮，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一样，两只眼珠子在沈觅身上打转，然后露出一个“我什么都知道，但我不说”的表情。估计是实在忍不住了，正要开口，一句话还没得来及说，就在沈觅颇具杀伤力的注视下夹着尾巴灰溜溜跑了。
  成功吓跑了财务部最八卦的一员，沈觅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虽然烦心事多，但她公私还是分得清的，还有二十分钟就要开会，她必须马上调整好自己迎接或许会发生的刁难。
  两点三十分，会议正式开始。
  保密会议室里，和上一次的季度会议不同，今天来的还有几张新面孔。
  沈觅随便打量了一下，平时开会的时候从来没见过这几个人，他们看上去也不像是公司董事之类的，倒有点儿像她的同行。
  她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
  沈觅对今天会议的内容毫不知情，却也感觉到，大家的心情似乎都很沉重，看上去像是知道了什么，又不确定的样子。今天这个会一定不轻松，看样子是要发生点什么让人意外的事情。
  会议开始，秦迁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在公司里，他永远都是死神一般的存在，每一句话都决定着其他人的去留福祸，从来不会跟任何人开玩笑，当然，沈觅除外。他惜字如金，和平时跟家人相处时的样子截然不同。 
  “今天这个会是临时召开的，大家一定很好奇内容会是什么。”秦迁一双丹凤眼锐利如雄鹰，扫视众人一圈，然后接着说：“首先介绍一下。”他看向那几张新面孔：”这三位，是公司调查组的成员，虽然平时极少露面，但他们的工作能力，大家都不需要怀疑，尽管配合便是。”
  沈觅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几个人是公司纪委调查组，他们只会在有人贪污公款的时候才会出现。
  放眼观察，在座最紧张的当属徐倩莹和坐在她对面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接下来的过程正如她心中所料，那个男人是徐倩莹的父亲，也就是今天被重点调查的对象之一，看他紧张得双手发抖的样子，那笔无名款显然是跟他有关。
  秦迁让她配合调查小组收集账目数据，“好的秦总，我会全力配合调查小组。”
  秦迁没有看她，只是稍微点了一下头，转头对徐倩莹说：“至于徐总，因为你现在身份特殊，董事会决定暂停你的职务，我会安排人接替你的工作。”并不等徐倩莹说话，抬眼问其他人：“大家对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疑问吗？”
  高层们面色凝重，人人自危，众口不一，像是根本就不想知道答案更不想多问，半附和半认真地回答：“没……没有了秦总。”
  “那好，散会。”
  寐影集团员工食堂
  “听说了吗？公关部的徐总因为她爸爸的事情被停职调查了！”
  “这么大的事儿谁不知道，只不过这速度有点惊人，新的财务总监才上任几个月就把一个元老级别的董事搞下台了，所以说，这人啊~还真是不可貌相！”
  “我听说那个财务总监工作的时候很奇怪，从来不要求手下人加班，待人又和善，没想到打老虎的能力这么强大！我等真真是只有膜拜的份儿呐！”
  “可不，我有一老同学现在财务部工作，跟我夸她们总监夸的哟！不过听她说，那个沈总人挺奇怪的，她看东西很快，有一次她去交报表，她就那么随便一翻，就看出有个数据不对！我同学回去一核对，果然做错了！”
  “天呐，财务数据做错是大忌，那你同学不是很惨？”
  “结局出人意料，沈总不仅没有喷她，还让她不要紧张，不过也严格的警告了她，如果再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会扣掉她当月奖金！”
  “哎，太不容易了！你同学真幸福~我怎么就遇不到这种赏罚分明张弛有度的上司呀？！”
  唯一的男同事默默吃了一会儿土豆，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接话：“是啊，不像我们部门的女上司，特么一个月十五天都是大姨妈状态，一言不合就摔报表夹，人都要疯了，靠！”
  “……”
  总裁办公室
  “为什么要这么做？”沈觅合上签好字的文件，看着忙碌的男人问。
  秦迁对着显示器十指翻飞，俊朗的面庞被染上残酷色彩，“什么？”
  沈觅坦言：“寐影财务报销流程严格严密，除非你故意放水，否则是不可能有人能钻这么大个空子弄到这么多钱。”亦或者，是他早早的就挖了一个坑，有心让那个人往里跳。
  键盘声停止。
  秦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终于忍不住问我了？”对她直言不讳：“没错，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