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影之一生一世

刚迈出亭子，就被迎面赶来的顾云堵住了去路。
  “你要去哪？父亲让我出来叫你。”
  顾云在大厅里就看见王伟平跟顾然说了什么，紧接着顾然就失神落魄地出了大厅，她预感到有什么事发生，而且这件事与柏青有关，因为只有柏青的事才能让顾然有那么一点不同的情绪。
  “三姐，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今天是父亲的寿宴，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吗？”
  “三姐，你别拦我。”
  顾然隐忍着说出这句话，还要再往外走，顾云趁他不备掏出他腰间的枪，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三姐！”
  “你要走，可以，那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三姐，你为何要如此逼我！”
  “因为三姐不能看着你再这样下去了！这段时间你是怎么过的，三姐都看在眼里，你惩罚你自己为你们失去的孩子向她赎罪，你做得已经够多了，我只求你能为我与父亲想一想，放过你自己，让我们也安心，可以吗？”
  顾云带着恳求的语气让顾然左右为难，他也渐渐冷静下来，回想这段时间的种种遭际，他自认为没有责怪任何人，只是不停地责罚自己，却不料还是伤害了身边最重要的亲人，他一直都是这般自私，他自私地以为可以做得很好，可以给柏青幸福，可以给亲人安稳，却都只是他以为。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一切，放柏青自由，这样对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缓和都是有益的，可是若不是刚刚顾云的阻拦，自己又会因为一时意气而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所有的他以为，事情的结果总会导致两败俱伤。
  “对不起。”
  顾然这句话好像是在对顾云说，又好像是在对更远的某个地方的某个人说。
  “这句话该是我跟你说，只是一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你能原谅三姐吗？”
  “我没有怪过你，更没有怪过任何人。”
  “顾然......“
  顾然这个样子令顾云一时无言，她知道他这是陪上了一世的牺牲，来还清十年的旧账。
  “我同你一道回大厅，你不是说父亲在找我吗。”
  陈县并不远，行至傍晚三人便抵达了高为民口中所说的那处宅子。一进门，柏青就觉得这宅子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共有三间屋子，中间是客厅，两边侧房即做卧室用。天井处种了些花草，后院空置着用于存放杂物，这宅子一看就是有人经常过来打理。
  “以前竟不知道你们家还在陈县有这么一处宅子。”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
  见柏青进屋后心情还不错，高为民便也放开来跟她开起了玩笑，柏青不理他，四处张望，她是极喜欢这个屋子的。赵氏也四处看了看，对这个屋子也是说不出的满意。
  “为民啊，真是谢谢你，为我们找了这么好的一间屋子。”
  “伯母过奖了，只要你们不嫌这屋子地方小就好。”
  “怎么会，青儿就喜欢这种小院落，安安静静的，再种些花草，她住着舒心。难得你了解她。”
  赵氏满脸欣慰地看着高为民，高为民闻言却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他以为柏青住惯了大房子住这间屋子会不习惯，没想到她竟喜欢。原来他还是没有顾然了解柏青深，这个屋子是顾然找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顾然安排的，而他只不过是做这些事的人罢了。
  “妈妈，不早了，我有些饿了。”
  “好，我这就去准备吃的。”
  赵氏见柏青露出了笑颜也甚是开心，转身又对高为民说，“为民啊，时候不早了，你要是没事今天就在这住下。”
  “是啊，为民，今晚就在这住下吧！”
  柏青如此邀请他，高为民正是喜上眉梢，连忙答应。
  “好！”
  “这饭可不能白吃啊，快来帮我收拾东西。”
  “遵命！”
  赵氏看这二人嬉闹，也长长舒了口气，若是能在这里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饭后，柏青要帮着赵氏一起收拾碗筷，被赵氏拒绝了。
  “为民还在这呢，你好好陪陪人家。”
  “妈妈，我......”
  柏青怎会不明白赵氏此番暗示，但她依旧不愿意独自面对高为民，赵氏也不等她话说完便拾起桌上的碗筷出去了。高为民感觉此时两人都被尴尬的空气包裹，就想着如何打破这样的局面。
  “青儿，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
  “跟我来！”
  说着二人来到了后院，当时过来的时候没仔细看，这回被高为民带过来才发现，后院角落处还留有一个梯子，高为民将梯子搬到一处靠在墙上便往上爬。
  “我先爬上去，待会再拉你。”
  “好！”
  柏青看着他往屋顶上爬，感觉像回到了儿时，看见了那个人的影子，以前那个人也是这样带着她玩，虽然嘴硬还老是对她爱搭不理，但是却时时护着她害怕她受伤。高为民爬上屋顶后，准备回身拉柏青，却发现她还一个人站在那发呆。
  “青儿！青儿！”
  高为民叫了好几声，柏青才回过神来，“啊？”
  “傻站着干嘛？上来啊！莫不是怕了吧！”
  柏青被他这么一激，立时来了兴趣，“谁怕啊！”
  说着便开始往上爬，三下五除二就爬到了屋顶，高为民一直顾着她。
  “你小心点”
  “这有处瓦你注意点”
  “你慢点”
  柏青被他说得烦了，好不容易坐了下来便开始数落他。
  “你刚刚真的很烦哎！”
  高为民闻言，略带委屈地解释起来，“我还不是担心你，怕你受伤。”
  柏青看着苍茫的夜空，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当中，显得愈发孤独。
  “月宫那么冷清，也不怪嫦娥会觉得寂寞。”
  “她寂寞不是因为月宫无人，而是她相见的人不在罢了。”
  “你是说后羿吗？”
  “难道不是吴刚？”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的种种纠葛也都在这一笑间烟消云散了。之后两人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高为民享受着这样的夜晚，因为有她在，他突然可以预见美好的未来。
  “青儿，等一切都结束了，我就带你走，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国外也好，天涯也罢。”
  高为民借此良景表达了自己的一番心意，柏青这边却是半天没了动静，高为民转过头来看向她，才发现柏青居然趴在自己的胳膊上睡着了。高为民笑着摇摇头，伸手将她搂入怀中。
☆、第四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柏青醒来，便出来寻母亲，看高为民的房门仍紧闭着。
  “妈妈，为民还没起来吗？”
  “为民天还未亮就起身回承平了。”
  “哦......”
  “青儿，你也别怪母亲总是说你，有些事过去就随它过去吧，无论是之前你与为民之间的，还是你与那人之间的，走到现在相信你也能看出来到底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这辈子能遇上个良人不容易，错过了便是一生。你现在是我在世上唯一的牵挂，只有你找到了一个好的归宿，母亲才能够放心啊。”
  “妈妈，你说的我都知道，为民对我们的好我也明白，但是报恩有很多种方式啊，并不一定要以身相许才好。”
  “你这丫头！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以身相许那种话也能随意说出口的？”
  赵氏急红了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柏青却像个小猫似的厚脸皮地黏上母亲。
  “妈妈，我知道您关心我，可是我与为民之间是真的回不去了，我倒愿意把他当成哥哥，当成家人，唯独不能当成爱人。而且现在我也不想再谈这些事了，我就想好好的陪着您，我们能够安好地度过余下的时光。”
  “你哪能一直陪着我呢......”
  赵氏也知道自己女儿的执拗，她既然认准了一件事，就是旁人再怎么劝也不会更改的了，只能无奈叹息。
  “妈妈，待会我想出去转转，熟悉熟悉陈县周边的环境。”
  “这下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还是不要太抛头露面的好，免得被人认出来。”
  “妈妈，没事的，我有办法。”
  当赵氏见识到柏青所说的办法后，也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个女儿，只见她一身男士小西装，头发盘起来藏在了帽子里，又戴上了个圆形黑色墨镜，脚下蹬着一双黑皮鞋，俨然一个小绅士的模样。
  “怎么样，妈妈，这样就没人能认出我了吧！”
  “是啊，连我都认不出你了，还有谁能认出来。”
  “妈妈，那我出去了，很快就回来！”
  “你路上小心些。”
  柏青一声“知道啦！”回荡在门口的长廊，而她早已没了踪影。赵氏见此次换了一个环境，能让她这般开心，也觉得值了。
  陈县是承平郊外的一座小县城，民风淳朴，家家户户都逐水而居，昨日来得迟都未有机会好好观赏，现在漫步在这青山绿水间，炊烟袅袅处，还有几位妇女在水边浣洗衣物，生活简单却很宁静美好，柏青顿时觉得自己能置身其中，心境都变得安宁了。
  就在柏青正享受当下难得的美好之时，突然从左侧冲出来一个人，直直撞上她，两人都没站稳趴在了地上，那人倒还好，只是柏青这边帽子也掉了，头发散落下来，墨镜也摔不见了，柏青连忙爬起来拍干净身上的灰，转而怒视着始作俑者。结果这一看两人都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