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影之一生一世

  “柏记者！”
  “石头！”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两人这异口同声地，闹得都没法正常交流了，随即都无奈笑了笑。
  “正巧啊，他乡遇故知。”
  “嘿，柏记者，正是好久不见啊！”
  “对啊，你怎么在这？怎么没当兵了？”
  说到这，石头颇为尴尬地挠了挠头，“逃兵一枚，还有什么脸面说呢！”
  柏青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才发现他虽然极力保持正常，但右腿还是能看出有些异常，刚刚他也定是走得太急，结果无意撞上了自己。
  “我也是个逃兵，咱俩同病相怜，你也不必挂怀。”
  石头闻言笑了笑，柏记者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善良地令人有些心疼。
  “我家就在陈县，从部队出来后就回到这边，没想到还能在这遇见你。”
  “你现在怎么样？翠儿呢？”
  石头没想到柏青居然还记得他与翠儿的事，心下感动，但是提到翠儿面上却又害羞起来。
  “她也在陈县......我们......”
  见石头脸红起来，说话也支支吾吾地，柏青忍不住打趣起他来。
  “你们......还没成亲呐！”
  被柏青说道心坎里，石头那头就差没能埋到土里了，“柏记者，你还笑我咧！”
  “好啦好啦，不笑你了，对了，你也别叫我柏记者了，这都过去多久了，我早就不当记者啦！就叫我柏青吧！”
  “嗯，那你家住哪？”
  “就住在那边，我家门口有一棵桂花树。”
  “我知道了，那改天我带上翠儿去见你。”
  “好啊，欢迎！”
  高为民回到家后，就见父亲一脸喜色地看着他，而高姝嫚则在一旁满腹心事的模样，弄得他不明所以，也不想知道，向高问天打了个招呼后便要上楼，被高问天叫住了。
  “你等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父亲，什么事？”
  “昨日，老督军寿宴你去哪了？”
  “军营那边突然有事等着我去处理，便过去了。”
  “为民，你也别整天光想着军营的事，自己是事情也要考虑考虑啊！”
  高为民不知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而他也从未如此关心过自己的私事，遂望向高姝嫚，高姝嫚也不看他，只顾盯着地面。
  “我知道，没什么别的事我先上楼了。”
  “我话还没说完！你这孩子越来越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高为民无法，只好再次折返回来听高问天说话。高问天难得好声好气地跟高为民这样说话，他却不领情，要不是老督军属意......
  “昨日老督军跟我说，他有意与我们家结亲。”
  “这件事老督军很早不就说过嘛！”
  高为民又看向妹妹，以为这件事会令她很开心，没成想父亲一提及此事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那是之前，现在老督军看中的对象是你。”
  “我？”
  “老督军有意撮合你与顾家的三小姐，那三小姐我也见过，人品相貌各方面都没话说，我便替你答应了。”
  高为民没想到就在他不在的时候，自己的人生大事就被这样定了下来，心下愤怒不已。
  “我不答应。”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答应。”
  “放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你一句不答应就了事的！这事就这么定了，容不得你不答应！”
  高问天说完便气冲冲地离开了，客厅一下就剩他兄妹二人，高姝嫚依旧不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高为民也站在原地没动，两人各怀心思，俱不开口。
  昨日从寿宴回高公馆的路上，高问天就一直在与她说这件事，当时高问天说着说着就不免喜形于色，完全不顾高姝嫚的感受。当初要把她嫁进督军府的时候父亲也是这般，可时过境迁，父亲的宏愿终未能在她身上实现，现在这颗棋子的角色又转移到哥哥的身上，这让她再次感受到世态的炎凉，就连自己的父亲在发现你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之后都能抛弃你，更何况别人呢！
  高为民一直想着尽早解决承平的事，然后带着柏青离开，现在自己手头上的事还没了结，又来了这么一件事，这让他如何是好。
  “哥哥，你怎么想？”高姝嫚率先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局面。
  “我不会娶她的。”
  “你想好了？”
  “嗯。”
  高为民这句话让高姝嫚重新燃起了希望，如果哥哥真的不娶顾云，那么自己就还有机会能够嫁给顾然。不然依照现在的情形，她与顾然就真的毫无可能了。
  “哥哥，你还想着柏青吗？”
  “这与青儿无关，我只是不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受他人指派。”
  “那你知道柏青现在怎么样了吗？好久都没有她的消息了。”
  高姝嫚小心翼翼地问出口，其实也是试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柏青那边如何，那件事之后自己多少对她还怀着一份愧疚。高为民却不想透露关于柏青的任何消息，只当作不知道。
  “我也至今都没有她的消息，依然在派人寻找。”
  “哥，如果青儿真的不想出来，不想见任何人，你就算找到她了又能如何？”
  “我累了，先上楼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高为民现在只觉得心力交瘁，无暇去顾及高姝嫚的问题，好在柏青现在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不然他真的会疯掉。
  石头没有食言，当天傍晚就携翠儿出现在了柏青家门口，柏青见是他二人，连忙将人迎进来。
  “妈妈，咱家来客人了。”
  赵氏听见声响便从屋中走了出来，柏青乐呵呵地给她介绍。
  “妈妈，这就是今天我跟你说的那位小战士，石头，这位是他的青梅竹马，翠儿。”
  这二人经柏青这么一介绍，都红了脸，害羞道，“婶婶好！”
  “哎，快进去坐，我来给你们泡茶！”
  柏青便将二人请到客厅里去，招呼他们坐，这两人起先还有些拘谨，但毕竟都是同龄人，后来聊得多了也就放开来了。
  “柏小姐，我听石头说，他这条命是你给救回来的，翠儿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你，现在终于见到你了，还请你受翠儿一拜。”
  翠儿说着就要拜下去，柏青见状立马从椅子上起身扶她起来。
  “翠儿，你可千万别这样，快起来。石头，你还愣着干什么呀，快扶翠儿起来啊！”
  石头这才反应过来，忙将翠儿拉回自己身边。他看着翠儿为自己谢过柏青，心里也是百感交集。柏青见他二人眉目之间的情意，颇觉欣慰。
  “你们呀，一个叫我柏记者，一个叫我柏小姐，可都没把我当自己人。”
  柏青故作不开心的模样，这下可急得二人连忙解释。
  “没有啊，我们可一直把柏小姐当成是我们的恩人，只是您是城里人，而且又有文化，我们乡野村夫高攀不起......”
  “你们这是什么话，在我这可没那么多规矩，什么城里人乡里人，只要咱们都是正正经经的大好人就行！”
  二人这才被柏青逗笑了，柏青接着说道，“你们以后啊就叫我青姐，或者叫我青儿，都行，可别再叫什么柏小姐了。”
  “青姐！”
  “哎！”
  赵氏也坐在一旁陪他们说说话，一时间四人说着说着就聊开了。
  “青姐，你们现在落户陈县，可想过以后要靠什么过活啊？”
  翠儿这句话问到了柏青的心里，其实这两天她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父亲留给他们的钱财毕竟有限，她与母亲总不能等着坐吃山空，可是在陈县这个地方，大家都靠做些农活过日子，她与母亲也不会下地干活。
  “其实我也在想这个事情，你们对这边熟，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倒有个想法！”
  石头这一语，激起了另外三人的兴趣。
  “说来听听。”
  “咱们这县城里有不少小孩，可是却没有几位教书的先生，我看你这客厅也不小，青姐你不妨就在家开一个私塾，做个女先生如何？”
  柏青考虑了一下，转头征求母亲的意见，母亲也在思索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可是，我刚来这不久，会有人家愿意将孩子送过来吗？”
  “青姐，只要你答应了，下面的事我来替你办，县里面的人虽不认识你，但都信得过我啊！”
  见石头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柏青也就点头答应了，不管怎么说，先试一试吧！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谢什么，青姐你还跟我们见外呢！”
  翠儿看天都黑下来了，便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嗯，有空常来玩。”
  送走了石头和翠儿，赵氏才问起柏青，“青儿，你真的想好了要在家办私塾？”
  “眼下这也是我们最好的出路了，再怎么说，我以前也当过老师，所以这方面经验还是有的，所以就先试试吧！”
  
☆、第四十四章
  顾然再次踏入憩园的时候，他只觉得这里全部都是空的，园子是空的，屋子是空的，心是空的。最让他感到孤独的是，空气里还残留着的她的味道。在这万物俱空的心境下，她的味道便异常突出，萦绕着他，吞噬着他，淹没了他。
  他一步步地往山坡上走去，往事便一层层地朝他袭来，她也曾走过这条路，就连她当时逃离都是走的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