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是求非之另一种可能

第31章


  徐之孺在冒险把孩子推回宫内。齐允棠并不赞成这样做。胎内情状不明,若脐带绕颈或者婴儿姿势有异,推回去再人为拨正胎位,很可能导致胎盘剥落或者其他危险状况,更有可能引发大出血,对大人和孩子都不利。即便如此,以齐允棠目前的医学素养对救袁恕已是一筹莫展。他能做的仅仅是暂时止住血,压制血崩之相的出现。
  而凭借多年的经验,徐之孺还是决定孤注一掷试一试。他亦立下生死状,主上有恙,他便自绝。
  吴是非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力量,袁恕的忍耐已到极限,但他依然不肯喊一声,浑身冷汗淋漓,嘴角溢出牙血。吴是非俯身抱起他,徒劳地想要将他身体温暖。
  “喊出来呀恕儿!喊出来就不疼了,真的!听非姐的好不好?咱们不死撑着,该哭哭该笑笑,疼了就喊,不丢人的。”
  袁恕又“嗯哼”了声,气息微弱地说:“这么多人,不好、意思——”
  原是俏皮话里逗人笑,可说话的是袁恕,此时此刻,任谁都难笑出来。
  猛然间听得徐之孺一声变调的欢呼:“成了成了,胎位正了!”
  吴是非下意识扭头看他,惊见他满手血红,心头陡然一凛。再看袁恕,两眼微睁着,直似没了呼吸。
  “恕儿——”吴是非将人放平,试颈动脉听心跳,神情倏然凝重,直起身来一手按他心口,另手握拳狠狠砸在自己手背上。一击无效又一记,再一记,袁恕猝然弹起,随后悚然呼吸,并了断续的咳嗽。
  方才痛极,他竟闭气休克了。
  齐允棠赶紧过来叩脉,用药吊气,助其顺产。
  然而袁恕这边已被折磨得脱了力,意识也显得恍惚。吴是非搓他的手,遵着齐允棠的指点揉压穴位,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抽抽噎噎跟袁恕讲话,想他醒着。
  “恕儿撑住,听话!冬天多冷啊,你不给我找点儿事儿做,不让我带娃,我无聊啊!只能下去找你了。”
  “没你我觉都没法好好睡,真的活不起!恕儿最疼非姐了,不会把我一个人撂在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乌龟不上岸的破地方的,对不?”
  “求求你说话好不好?哪怕哼一声,别睡过去恕儿,求求你!只要你活着,我什么都答应你。再不争了不闹了,我们倒过来,非姐都听你的,行吗?”
  “对对对对,我不要原则了,不要道德了,不报仇了!爱谁谁,让别人去当有良心的好人,我就当坏人,当奸佞。助纣为虐趋炎附势,随便人去说。什么改革什么新制度都见鬼去!商君变法都没一帆风顺,最后还搭条命,我们自己过好得了,我就自私自利。活着多难多累啊,我只想痛痛快快喜欢一个人!恕儿,给我一个遗臭万年的机会,让我跟你过一辈子,好不好?”
  袁恕木然地转过头来,失焦的双瞳直直落在吴是非脸上,渐渐地升起了光。
  笑一下,将她手用力攥紧——
  “生了,男孩儿……不对,血,血……主上醒醒,包衣还没娩出来!”
  齐允棠在扎针,徐之孺在挤压袁恕的腹部帮助子宫回缩,而吴是非只是傻愣愣握着袁恕冰凉无力的手,耳中充塞了各种人声、婴儿的啼哭,嗡嗡地撞,撞得她糊涂了。
  直到齐允棠伏地颤抖着禀告,宣布血已止住,但因失血过多,袁恕可能陷入昏迷就此再难醒来,吴是非仍还听着似未听,意识恍恍惚惚游离在躯体之外,宛如灵魂出窍。
  她不记得自己如何走出大帐的,更不记得什么时候摸出烟来点上的,就是病态地一口接一口地吸入、吐出。张萌几时来的她也没在意。于是她吸烟,张萌看她吸烟,彼此都沉默。
  “ABO,ABO,输血可以救人,但血型怎么算?跟着原来的基本四型,还是根据属性?”吴是非掐掉一个烟头,不自觉又点起一支烟,脑子里拼了命地思考着。
  “所谓标记也就是血枷,其本质就是基因植入吧?那跟吸血鬼的授血仪式是不是一样的?如果注入其他属性的血,是不是就会造成间接的标记?属性相同血型不一又会否形成血栓?这对性别有没有要求?”第二支烟也抽到烫了手,吴是非哆嗦着扔掉烟头,再点一支烟。
  “器具可以用羊肠和膀胱,但血型的鉴定怎么完成?滴血认亲被认为是无稽之谈,基本原理其实就是相同血型可以融合。可以用滴血法测出基本血型,至于会不会排异依旧很难说。所以原则上还是要确定这里适用的究竟是哪种设定?究竟是哪一种?究竟——”
  吴是非忽然一扔烟头,走到空地中央仰头望天,朝上一指,破口大骂:“我日你仙人板板儿,说好的主角光环呐?金手指呐?老娘来了这里除了位高权重,特么就没正经舒心过几天!吃不好睡不着,还要打仗,还卖唱流浪,原作你丫就是个后妈!我要是读者天天给你寄刀片,我寄羊粪蛋子臭死你我!原作你个鳖孙儿,我咒你生女儿都是alpha,生儿子都是Omega,一家子弱攻强受菊花残满地伤!”
  轰隆隆——
  青天白日还是大冬天,草原上遽然霹雳一霎,炸了声滚雷。
  张萌没防备,吓得一屁股跌坐地上。就连吴是非都惊退两步缩了缩脖子,心里头纳闷儿:“卧槽,不会这么巧吧?”
  狐疑着再骂:“原作原作脑洞大,虐完这家虐那家,虐完那家虐这家,虐完这家虐那家,虐完那家又虐这家,此恨绵绵无绝期,我去你妈了巴子哒!”
  轰——
  这回的雷比方才更响。打得好多人都跑出帐篷来观赏天公异象,看看是谁要渡劫升仙,或者哪个二货不小心赌咒发誓了。
  可吴是非不这样想,她那已经失常的脑子被这失常的情况震了震,愈加异想天开,居然叉腰望着天上问一声:“喂,你是不是听得见我说啥?听见了就响一下。不回答就是否。”
  隆隆隆——
  一通闷闷的滚雷从天际奔过去,仿佛真有天应。
  吴是非气笑了:“嘿,好好好,疯得彻底些!作者是吧?这世界是你扯淡扯出来的,你是预备HE呀还是BE?先说好,BE的话你要么放我回去,要么我就毁你的设定了。”
  结果天上屁动静都没有。吴是非反应过来,直拍额头:“蠢死了,她就会是和不是。这样,别的先不计较,就说袁恕能救不?”
  天上亮光一闪,雷声好久才从远处微弱地传过来。
  “妈的,你自己写的还没底气啊?接着来,老娘现在豁出去要给人输血,你这设定里头是按血型来的不?”
  没声儿。
  “好,属性里讲究性别不?”
  还是没声儿。
  对答渐入佳境,吴是非心里十分满意。
  “敢写细菌感染并发症再弄死恕儿不?”
  轰——
  雷响了,吴是非炸了:“为了虐而虐,你丫就是个灌水骗积分的九流作者,我鄙视你!鄙视你全家!开战了开战了,张萌——”
  张萌还坐在地上,对天上打雷莫名万分,对天师自言自语更是万分莫名。她真觉得天师大约要疯!
  结果天师果然说了个疯狂的命令:“告诉你家韩继言,点兵,宣战,老娘要踏平西荒,鸡犬不宁!”
  咔嚓嚓——
  天上直落一道闪电劈在无人处,打出一圈焦土。刚站起的张萌膝头一软,扑通又给跪下了。
  吴是非则扶腰笑:“嘿嘿,你这是赞成我出兵还是不赞成啊?想好了再表态喂!”
  果然,天上又没声音了。
  吴是非摸着烟盒又取出一颗烟来叼在嘴里,点燃了吸两口,平静地跟天上说:“我这里赶着救命,不墨迹!只要人活着,你写我折寿、死于非命都行,你要愿意一辈子把我关在这二次元里男不男女不女的也成。我不要求别的,你也别再来续杯,大家相安无事,欢乐大团圆,行不行?”
  天空寂静了许久,吴是非还当交涉失败,正准备返身回去调兵遣将,猝然一声响雷炸在耳畔,吓得她几乎犯了心脏病。
  “妈个鸡噢,同意就同意,至于这么咬牙切齿么?”
  轰——
  吴是非乐了:“哈哈,你还挺记仇!行行行,不骂你全家,收回诅咒,我呸呸呸,成了吧?”
  轰——
  “嗳,说实话,我这其实是个番外吧?”
  轰——
  “卧槽,还真是番外!再次鄙视你!”
  天上又没声音了。
  “主角是谁?洪徵渣攻,死了,不是;罗钧没成气候,傲娇,也不像;我家姒儿那么女主范儿,可惜被你炮灰了。嗯?恕儿那个老师,喔喔喔,那货其实是个什么占星师预言家大贤之类的吧?他去哪儿了?等等等等,他不是主角,他去那地方才是主角所在。他能去哪儿?去……嗯?”吴是非灵光一闪,“你丫写荣侯那一对吧?你写的是耽美啊喂!”
  轰轰轰——轰——
  天空一阵乱雷,吴是非却懒得搭理,径自往大帐跑。进去就嚷嚷,让把能找到的额济纳都带过来,无论男女,要没病健康的。随后嘱咐徐之孺去取羊肠和羊尿泡,要求不能剪破,彻底洗干净搁盐水里泡着消毒。还要空心的针,没有针用硬秸秆也行,中间钻空,一端削尖,用酒搽干净。
  众人起先都是一脸蒙圈状,全不明白天师这样差遣是何道理。就见张萌踹了赶来的韩继言一脚,啐道:“磨蹭什么?救命呢!”
  韩继言虽未完全明白,但想着既然是救主上,加之天师素来奇谈怪论,想必是有救人的新奇法子,当下跟赵聘一起出去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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