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恕

  在轻烟淡水、细雨霏霏的湖畔，凌易独上兰舟，悠然垂钓东篱下
  那纷飞的细雨，沾湿着一袭素袂，轻轻碧水中飘飘如梦的清影，令人深深沉醉
  那随风舞起的两袖清风，轻舞出烟雨朦胧中的独特诗韵。
  宁静中
  忽然
  藕花深处，惊起一群鸥鹭，鱼儿沉落
  凌易感觉有人靠近，但仍然静心垂钓，淡淡说：
  “出来吧”
  此时，早在隐秘处不露痕迹地洞见每一处风景的楚长风缓缓而来，他扫视着四周风景，说：
  “这风景……和我们初次相识心境一样，优美而无牵无挂”
  凌易意料之中地看了楚长风一眼，淡然微笑，轻轻感叹，说：
  “是啊！风雨苍茫，一晃八年了，岁月如流水长云消逝，现在想来，八年前的豪情壮气，一如这风景，恍若隔世啊”
  楚长风脸色浮现出悠悠伤感，说：
  “一看见这样的风景，我就想起了当年快乐云游的情景。也不知道当时我们为什么那么单纯，而现在……”
  凌易缓缓抬头，淡淡地看着朦胧湖水，说：
  “都已经交给春风秋雨了，单纯快乐成了梦想，陪伴着彻夜难眠……你怎么样？还是随性游历？”
  楚长风悠悠一笑，望着波粼掠影，说：
  “…是啊，这是我的理想，游遍数万里锦绣河山，一路伴有风花雪月，从塞北到江南…”
  凌易雅然淡笑，看了楚长风一眼，又低头继续垂钓，语气悠远，说：
  “几年前，你潇洒旷远的气质就已经让我羡慕。你现在好像变得更加淡泊名利，在宁静自然的心境之中，又增添了狂放的亮丽神采，这无疑对年轻人引发了一场在你倡导下对自由的大规模激情追逐……”
  楚长风苦笑一声，说：
  “不，先生，我并不安宁，我是在把风花雪月的欲望变的更单纯，”
  “正是因为你对理想的追求从一而终，我才觉得，所谓纯净的信念并非空泛。尽管它的内容只有风花雪月，我也觉得是一种纯洁的命意”凌易轻轻一笑
  “那……你为什么不去追求”楚长风此时似乎话有所指
  “我不想追求”看着悠悠碧水，有略有伤感
  “为什么？因为怯懦吗？”楚长风疑惑
  凌易似乎明白楚长风的弦外之音，他架好鱼竿，缓缓站起，凝望面前一片朦胧的烟雾变幻，悠然地说：
  “不，我认为这是一种精神之上无形的醉人感觉，它既纯净又脆弱，也因为我的性格，现实对我只能意味着痛苦。因为现实中的杂念风尘，无法让其洁白无暇。我喜欢用幻想去筑造一切的美好……这世间只有幻想才有绝对完美，所以，我总是选择世间最安静的地方，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样才有足够的空间去幻想。”
  楚长风嗤笑一声，说：
  “其实，我和你一样的想法，太追求完美，这也正是我为什么选择浪迹天涯作为生活的形式。完美应该是一尘不染的，只有欣喜而没有任何的悲痛”
  凌易走上岸来，说“是啊！幻想总是那么美幻绝伦，一旦被现实玷污的时候……”
  “它就幻化成繁殖欲望及残酷的瘟疫，无尽蔓延？”楚长风打断，眼神中有些失望
  “你说得很对！长风……”凌易微笑中有些淡淡苦涩，说：“我的童年时代经历了所有的凄风苦雨，亲眼目睹了多少生命鲜血淋淋，美好有些时候是靠想象，因为现实的欲望和野心……生命的激情因此而黯淡枯萎……”
  “…这…是不可避免的”楚长风回头看着凌易，话里有话，失落地说：“这是生存的法则……你是可以将欲望化作幻想。不幸的是，每个人都有将欲望化为现实的权利，于是，世界就会有了不如意，那些柔弱的生活群体，就因此注定成为欲望和野心的代价…”
  “我明白你的意思”凌易此刻脸色略有忧愁，说：“长风，我厌倦世俗；厌倦较量……我能活到今天靠的是我的幻想！我盼望着能有一天这世间是宽容的，和平的！这是我的理想，尽管我现在还对这美好的盼望抱有一丝希望，可是，我现在很累”
  楚长风沉思着，望着远处朦胧湖面，意味悠长，说：
  “先生忘了吗？八年前的一个秋雨之夜，你曾用你优雅而恬静的目光，抚去我脸上为理想而茫的风尘，那时，我因为对世事的沧桑而终日悲伤，抛弃了值得我为之一生骄傲的家庭和伟大的父母，离家漂泊，毫无方向……然而，与你的长谈之后，我对美好的追求，如同葵花追逐阳光般的执着，我把全部的光阴当做一份毫无创造力的厚礼，慷慨乐观地献给了无尽的自由和快乐，以表明我对生命的尊敬，即使违背了混沌乏味的道德……”
  “你在说服我？长风”凌易完全听出楚长风的来意，他凝视着楚长风
  “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我只是在替天下百姓感到惋惜……我觉得你现在很悲观，一个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被一种昏庸的礼仪，悲观的思想所控治。它宛如一种慢性病菌，不知不觉侵食着灵魂，最终没有挽救的可能……虽然，你的智慧是人类的极限以及唯一。可是你从来不珍视事实、不尊重自己，在现实中靠想象生存……”楚长风仍然深沉
  一向对楚长风独特理论好奇的凌易，此刻静默。
  楚长风仍然悠扬中滔滔不绝：
  “我不知道你过去有过什么样悲惨的遭逢，受过多大的冤屈，但是你的眼睛常常不自觉地在忧愁之中隐隐愤怒。似是夹在天大的矛盾之中，难以决择，心如刀绞，现在又陷入情感的痛苦中来，从而让你彻底丧失人生的一切情趣与激情。你的一生败在你自己的古板、乏味和缺乏激情……悲观与堕落，将侮辱并葬送了你用全部青春缔造的辉煌成果……”楚长风说着回头看了凌易一眼说：“先生，我一生的智慧和能力都拜你所受，我之所以如此张狂，那是因为我想挽回你暗淡的一生，别再走向一败涂地……先生，你不应该再逃避，现在不是继续忍耐的时候了……”
  听着楚长风这番话，凌易有所释怀，尽管楚长风没有理解他，但毕竟他知道楚长风一直对他都是珍视的，他悠然一笑，说：
  “我逃避，是因为我想找一种安静的心境来抚平我的悲伤；我忍耐，是想将干戈化为玉帛，将东方化作甘雨……我从未忘记我的梦想。我曾经试图依靠时间，以及终日奔忙来淡忘这种刻骨铭心的忧伤，结果却恰恰相反……那血雨腥风，反倒让我徒增憎恨，令我更为烦忧……我只能选择宽容，然而，宽容有时是无奈的，是悲观的，我仅仅想满足自己心境平和的美好愿望……”
  凌易的头头是道，令楚长风一时哑然，面对着两人，忽然沉默
  片刻之后，凌易回头深沉地看着楚长风，有些无奈地说：
  “…我感激你的直言不讳，这曾经也是我的性格……可是，对于我目前的心境，我没有别的选择，我想我只能如此，尽管它是悲伤的……”
  “不，先生…”楚长风打断，情绪微微有些激动，说：“你不应该就此放弃……别辜负了你那天赐的才华，你应该让你的梦想熊熊烈燃，让更多甚至是全天下的人，都在瞻仰你的无比瑰丽，都沐浴在你的光环之中…”
  楚长风的话里有话，凌易顿时表情略有凝重，好奇地盯着楚长风，说：
  “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当我第一次触碰你的眼睛时，从你眼睛里，我看到了一种王者的悟性及胸襟，我之所以心甘情愿地在暗中默默去追随你，不仅仅是源于我对你的恩情作最深沉的谢意，还因为我感悟到了你是上天钦定主持天下大局的旷伟使者……”楚长风情绪逐渐激昂
  “你在影射权力？”凌易打断，一时疑惑
  “对，他在影射权力”
  忽然
  一声女人的声音传来
  凌易和楚长风回头看去，只见车月公主，一身华丽红纱，乘一叶扁舟，玉立云雾缭绕的湖面
  漫漫地
  恰似在岁月流淌中
  悠然沓来
  这灵秀而又温婉的惊鸿身影，似是凌波仙子般清丽脱俗，
  凌易和楚长风惊讶地看着车月公主
  片刻
  凌易问：“你怎么在这？”
  车月公主缓缓上岸，没有回答凌易，直接就着刚才楚长风的话提，说：
  “你应该是主持天下的新一任使者”
  凌易相互介绍了他们之后，车月公主接着说：
  “先生，难道还没领悟到，你用全部青春所缔造的辉煌成果，正在成全着别人的野心吗？难道你就愿意看着你亲手创造的优越条件，任由别人的意愿编写无情的故事？这似乎太可笑了！”
  “好了！我知道你们今天来的目的，感谢你们，你们不必为我树立野心，我所做的一切，与权力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权力也从来不是我的心情，对它，我不感兴趣”凌易略显厌烦，态度坚决
  “那你对什么兴趣？”楚长风和车月公主异口同声地问
  凌易指着若蝶轻舞的湖面，说：
  “风、云、雨露；日、月、星辰，这些都能让我兴趣盎然，但对于权力…它不干净，又凶险，它从来就不是我的幻想”
  一直渴望着凌易能领袖群轮的车月公主，此刻有楚长风那愤愤不平的情绪在身旁边煽风点火，车月公主情绪更为激动说：
  “不，先生，什么是你的幻想？难道仅仅为了满足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愿望，而辜负上天赋予你智慧的真正旨意就是你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