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血红时·一路硝烟

第15章


近年来他就死缠祝娟,不明其目的,横直绝不是婚爱之类。“王家店结义”他在座,序在第九,大家都管他叫“盛小九子”。祝娟怀疑他有政治背景,就把他带来了,打算住下之后盘问明白。腊月23日晚,小马队聚餐,盛家小老板撑坏了胃子,又染上重感冒,祝娟雇个夫役把他送到15里外小镇上住院治病,并未告知他到了何处。待他来时,请刘颖配合,查明他缠祝娟的企图…… 
  刘颖听罢,笑了:“这个宝贝没多少心眼, 对付他不难。不过这几天我事情太多,祝娟莫把他忘了,过两天把他接来,乡下有土匪,当心出事。” 
  天保站起来:“刚才是青年们瞎闹把我拥到这儿的,我和祝娟还得住回小马队去。” 
  “你们住下吧!”刘颖醉态地说,“我今天就是个反封建将军,为你俩作主了。公公已经朽透,没有甲事有乙事,莫指望他开明。祝周父子互防,需要你们撑腰,他不会主动来找事的。” 
  “嫂”,祝娟说明道,“我们不准备这样做。” 
  “莫说傻话!”刘颖戏笑道,“韶华不再,试问君何待?好花儿当门不折刹时败,悔来谁怪!好了,我们前世有缘,该嫂今天成全你们。” 
  “谢谢嫂子一片好心。”天保恳切地说,“人,要献身于一个伟大事业,就非有自我牺牲精神不可。中国跪在列强面前的时间太长了,我们这代人必须站起来,不能再让子孙跪下去。我们这种志愿,也望嫂嫂理解,成全。” 
  他说罢提起刘颖那只皮箱,和祝娟一同走了。 
  刘颖向回走,真是感慨万千:我,落后了一步,但我愿意赶上去。哎!造物不公,为什么让我早生10年? 
  苏祝周住处散发着中药味,他的勤务兵在煎草药,他在治性功能衰竭症哩。刘颖绕室而行,益发感到厌烦。她原以为天保的诚意加那份厚礼,会把苏祝周推上抗日之路的,谁知今晚宴会上他又如此这般。“那末”,她想假如他为人正直,爱国,我就做一生活寡妇,也算为大节而献身,可我不值得为这种人而牺牲自己。对不住,苏大少,我可要重新考虑自己生活了…… 
  她回到卧房,坐在梳装台前,喊老妈子端一碗酒来。老妈子只端来一盏,按16两制,这一盏是四两。刘颖接过酒一饮而尽,又呼酒,再来一盏,又是四两。她看着镜中自己的红红面孔,满意地笑了: 
  “你看我老了么?” 
  “谁说的?”老妈子应付说,“你同祝娟小姐站在一起,人家都说你比她还年轻呢。” 
  “好,再来一碗好大曲 !” 
  第三盏,是冷开水,刘颖舌头麻木,也当酒喝下去了。 
  老妈子知道刘颖酒量很大,但在大筵之后再喝半斤大曲,就是男性酒徒也未必承受得了。她便跑出去喊几个女佣来帮着照料,估计刘颖一定要出点小事故。 
  刘颖对着镜子拢拢头发,越看越觉得自己美。“15年过去了,时往而无回,看以后吧。”她在想,“滇人不齿吴蕃事,汉曲当歌蔡督篇”,这是她父亲手书的一副楹联。她也由楹联进而想到,与天保他们结为同志,投身到抗日洪流中去,这种献身是崇高的……她的手已在哆嗦,又端起酒盏,盏里是什么,她又是未辨味儿喝下去了。“苏家,老的是恶狼,小的是猎犬……”她模糊不清地想,什么三从四德,五伦七出,统统滚他妈的蛋!叭的一下,她摔碎了酒盏,人也咕咚一声栽倒了。 
  “天保君,还是你够朋友,赶来救我了”。盛云清半死半活的向天保致谢,“我就吃一副中药,病倒更重了。客栈要我花钱另请大夫,我仗着年轻,熬,熬,才不花那冤枉钱呢。跟我来的伕子跑了,只好等你们来接。昨晚来一伙土匪,要我10块钱,我当然不给,他们就把我吊起来死打,打……后来把我的钱搜光,衣服也扒去了。我一路上都是吃你的,可我,我,我身上有500元钱,500元呐!便宜了土匪。今早上,狠心的店主把我拖到这块,这块……”他无力再说下去,哀哀地哭起来。 
  这是在小镇一角,盛云清蜷作一团,哆嗦着,喘息着,叙述他这几天遭遇。他是个高鼻子,刀条脸,本来相貌丑陋,现在这副蓬头垢面样子,没人管他,顶多还能活两天,说不定今夜就会被饿狼拖走。 
  天保找来当地管事人,请西医给小老板打针,服药;买一条棉被,雇木船一条,请船工两位,把盛云清抬上船,由小河入大河,驶向苏家圩。天保由陆路乘马向回跑,一面想,祝娟怎么也把人家忘了?好险,再过两天,小老板尸身都无处找了! 
  这是他们到苏家圩第三天上午。天保在练兵场上练兵,猛然想到盛云清,回村找祝娟,她带上一个刚组建的15人的政工队,外出宣传去了,他便单人匹马去找小老板。 
  在去的路上,天保虽然对祝娟不满,口袋里有两件东西总在抵销那不满,那是一个小本子和一块小木牌。小本子是她手抄的中共抗日政纲和 
  八路军内部制度,他俩已在小马队用公约形式把这些文件精神部分地实行着,队伍的精神面貌就焕然一新。小木牌是一块二寸见方的黄杨木片,共做两块,他俩各执其一。两块小木牌各厚两厘米,图案简单, 一面是“抗敌”二字,一面是个“恒”字,字全是天保写的,她亲手刻成阴纹,纹槽内加一层红漆。她说万一两人失散了,重逢时再老得互不认识,就对牌偕老。不过天保以为一个 
  女大学生搞这种孩子气的小玩艺与常理不合,可能有什么政治含义,但没问她。他曾想过,这小玩艺即便是童心之作,也说明她爱他之深。 
  刘颖那箱禁书全是“五四运动”以来进步书刊,他两连同刘颖、哑姑成立个秘密读书会,每晚读两小时,天保觉得获益不浅。同时他又在想,滑稽,八路军章程由地主小姐传给我这穷小子,而那多反封建书刊则来自旧式官僚大儿媳妇香房。 
  然而,在归途中他对祝娟的怨气越来越重,盛家小老板是个典型的守财奴,但并非敌人,不应该忘了人家…… 
  他回到苏家圩,那条船也到了,天保找来刘颖,讲了事情经过,末了说:“忘了盛云清,我也难辞其咎,而祝娟是主要当事人,更不该忘了人家。” 
  “主要当事人是你!”刘颖纠正道,“男子汉,大丈夫,出了点事朝爱人身上推,像话么?” 
  “接受嫂嫂批评!”天保举手一礼,“这事总得设法遮掩一下,免得尊府上那位老太爷寻岔子。” 
  “小事一桩,”刘颖傲然一笑,“我自有办法!” 
  天保别了刘颖,回到住处去吃午饭。他和祝娟都生活在小马队里,他住在一家中等农户厢房里,祝娟和政工队几位女队员住在一家大户偏厅里。小马队官兵平等,财政公开,他们和士兵们吃同样的饭,拿同样的钱,每人每月三元钱。小马队队长名叫齐大成,是原李支队的骑兵连长,河北人,他对天保和祝娟生活上还是照顾很周到的。天保既是这支小队伍首脑,又是大家朋友,除了社交应酬场面,一般都和战士们在一起吃饭。 
  下午他又到后山大洼去练兵,晚饭后回到住处,对内已改称通信员的勤务兵,已在里外两间都点亮了罩子灯,在外间桌上放上茶水。这住处蛮舒适,今天天保可不舒服,坐下来就生祝娟的气,他是由生活环境养成的一股子侠气,看到盛云清那副可怜样子,总觉得祝娟心太狠,怎么说也是亲表哥,怎能甩开不管呢? 
  天刚见黑,刘颖来了:“姑爷放心,一切安排妥当。请了两个医生,都有是交情的,按我的机关做,诊断云清已并发了12种疾病,其中有10种传染病,需要隔离治疗120天。吓得公公要王二先生在外面租一座空屋小院,派一个男佣人服待云清,特地关照,四个月内病人不许进苏家大宅,怕他被传上恶病。我还特地向公公言明,你们所以未及时告知云清的事,是临近年关,说了不吉利。公公倒高兴了,说,姓关的到底读了圣贤书,懂得些古训。” 
  “哈哈!”天保斟杯茶送到刘颖面前,“嫂嫂真是智多星,能把进士老爷哄住。” 
  “你们好高兴呀!”祝娟推门进来,一脸的不高兴。少倾,她动手斟茶喝,藉以遮掩自己的反常表现,说: 
  “政工队员都是返乡学生,旧习惯一时改不了,宣传了回来,强拉我喝酒,把我喝成这个死样子。” 
  天保怒气地说:“你还喝酒呢,盛云清差一点喂了狗!他的事归你管,怎么不管了!” 
  “我有我的计划!”祝娟嗓音很高,“那么个死肉头,受点苦有何不可?我也没想到伕子会逃贼会抢,他又那么脓包不经摔。”事情她已经知道了。 
  天保道:“人命关天,非同儿戏,照你的计划做去,盛云清的尸体都无处找了。带他来,查明他缠你企图,本是你的主意,怎么能对一个病人撒手不问?” 
  祝娟火气大发:“狗咬老鼠,多管闲事!我就没打算要他马上来,等我们把队伍控制住,打开了局面,管他同家里说些什么。对他的什么企图,我已经没兴趣再查了。你只管抓下层士兵工作,打好仗,谁要你这份侠肝义胆,自找麻烦,糊涂 !” 
  天保也火了:“你真是瞎闹!小老板要是死在荒野,对我们影响太坏,你才是十足地糊涂!” 
  刘颖以大嫂身份制止道:“你们怎么啦,要把乡邻们都引来看笑话么?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