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血红时·一路硝烟

第22章


 
  天保闷了一阵,说:“我和骑兵们商量了再定。” 
  小原少将在苏家圩一家简陋客栈里住了两天。他是那么个又老又可怜的样子,讲一口南京话,自称南京难民,姓盛名和,家人失散,他很忧伤。于是,他倒得来许多同情地安慰话语,他也从那些好心人口中把苏家圩情况大致弄熟了。第三天,他会盛云清去了,他们原先也是熟人。他买通了医生和男仆,给了小老板500元现钞,便一切按他的计划实现着。他成了盛云清族叔,叫一桌酒菜,去那小院“叔侄叙谈”。喝几杯酒,小原说: 
  “你现在就可以引我去见你姑父。” 
  “还没过百日呀!”盛云清张大着嘴巴。 
  “那是你表嫂捉弄你的,现有复诊证明了。” 
  “谢谢袁先生。噢,你是我三叔。” 
  “你姑父我已经很了解了。有件事要问问你,你死缠苏大小姐那么久,究竟目的何在?” 
  盛云清喝了几杯酒,脑袋晕忽忽的,便如实说:“两年前我同姑父间有一密约,但不是为娶祝娟。” 
  小原提壶斟酒:“慢慢谈,你的家平安无事。” 
  “谢袁先生。”盛云清又干了一杯,猛然想起一件事,“在王家店结义抗日,听张道之说过,先生是日本人,因为你,他同天保差点被日军烧死。” 
  小原哈哈笑:“瞎讲!张道之那个人一身知道分子怪毛病,说话没准头。那天我想约他一同做点好事,他不知怎么发了神经病,胡言乱语的惹出一场乱子。后首是我劝走了鬼子,不然而,他两个能逃得出来?” 
  盛云清又张大嘴巴:“原来这样。” 
  “莫扯那些,还说你同你姑父的密约。” 
  “提起来话长了。有个叫梁鸿志的人,先生可晓得?” 
  “岂单晓得,还是朋友呢。此人在北洋政府做过大官,现在赋闲,可他很有钱。据我所知,他同你姑父交情很深,该称你姑父为世伯的。” 
  “不错,梁某人有个异母兄弟才30几岁,丧妻未续,看上了祝娟;怕我姑父不同意,提出个交换条件,梁家有个姑母寡居在家,才30岁,又未生育过,愿意嫁我姑父,谎称老处女。梁家也是从我嘴里知道,祝周在外胡搞过份,两个蛋子都报废了,我姑父怕断香火。这就把我牵进去了,要我做他们中保人。” 
  “哦!来,三盅,慢慢谈。” 
  “我姑父在 
  巢湖南有一处田庄,500亩水稻田,离南京也不远。我负责在南京为我姑父置办一处过得去的住宅,给梁氏住,皖中那500亩水稻田就归我了。你要晓得,先生,生意人店铺是软产,田庄才是硬产,有了那处田庄,我就不怕南京的家遭天火。” 
  “哦——事情做到什么程度了呢?” 
  “南京那边的事办好了。可是祝娟野掉了,又恋上了姓关的,叫她就范很难办到。” 
  “是啊,那又怎么办呢?” 
  “我姑父让我一定把祝娟骗回来,再捆嫁到皖北大军阀倪嗣冲家去,让哑姑嫁给梁家。七七事变前我来过,把哑姑照片拿去让梁家人看了,那边很满意,好在哑姑老实,做少妻倒合适,这些个,就是我同我姑父间的密约全部内容。现在让祝娟嫁到倪家已经不可能,她当了抗日女军官,倪家几个儿子统去北平当了汉奸,不过该我做的我做到了,如今我等我的姑父带哑姑去南京了。” 
  小原听罢,笑了:“原来这样!那末,我再问你,像苏祝周下身子残废这样事你姑父都告诉了你,说明你已经能参与他的机密。他是个旧官僚,最懂得自卫之重要,他自己可有护驾亲兵!” 
  盛云清答道;“有的。他有一辆四套马车,32名死士,都是能为他卖命的雇佣兵。” 
  “既是这样,你姑父今晚就可以出走。” 
  “出走?!” 
  “莫怕。我带来了梁鸿志给你姑父的亲笔信,要他三天之内一定赶到南京去,梁某要做新政府主席了。” 
  “啊!” 盛云清又张大嘴巴,“那不是当汉奸么?” 
  “呃!”小原教训地说,“什么汉奸不汉奸,那不过是战时的说法,和平之后就无所谓了。中国历史上,异族入侵而后又演化为民族互融的事多呢,何况日中两国同文同种,融和起来更方便,报纸上登的日本人照片,你也看过不少,你看,松井石根可像你隔壁卖豆腐的王二,坂原征四郎可像你斜对过肉铺子老板刘七?何况你是生意人,有利就行,管那些政治上闲事做什么?” 
  “哦,唔,是哩。” 
  “现在就是赶紧促你姑父动身,哑姑能不能带去,无关紧要,梁家那头我做主了。” 
  商谈好了,酒饭已罢,盛云清领上小原,绕到苏家大宅后门,进了后院。服侍盛云清的男仆把餐具收拾了,送往饭馆,却从盛云清床底下钻出来一个人,他不是别人,正是戴系特务李士良。 
  此人既已决定与苏祝周合伙,也就使出了全身解数,小原来苏家圩不到一天就被盯上了,居然盯出这般收获。然而,他跑回大宅向苏祝周说明情况之后,又特地说明道:“苏兄,这些事统是你家里人,我绝不给你出主意!假如我处在你的位置上,应当争取天保支持,你如坚持按你的想法做,我主张你考虑周到些,免得被动。” 
  天保在屋里烦躁地走动着,灯光照映着他的身影,身影在无规则地变幻着。小马队留下10余人准备重建骑兵,余者全下去当“官”了,他和小马队感情极深,乍一散掉,心里就没着没落的难受。 
  他已向梅、严两部下了预令,也在苏团和打更队里作了动员,近几天就要举行一次大破袭战,而他现在,由于心情坏,连作战计划都忘了。 
  祝娟来了:“你怎么啦?” 
  天保摆头叹气:“我也不明白。” 
  祝娟抓住他双手:“今晚小马队解散聚餐,你没喝多少酒,气色怎么这样不好?用小马队弟兄带动全团作战,本是好事,不然无法打大仗。” 
  天保眉心拧起个大疙瘩:“别说这些嘛!” 
  祝娟越发不安,哀恳地说:“你不要叫我担心,我感到害怕。你往日批评我有自私心理,我承认了,也改了。可你也不应当自私,你的喜怒哀乐无一不在牵动着我,你为什么平白无故让我担忧?莫忘了你的责任,再打一仗 ,我们立即着于组建自己的部队,小马队力量太小,这个松散地指挥体系也无大作为。现在我去主持工农夜校开学,九点以前来伴着你,我没来,你可不要出门。” 
  天保点点头:“嗯。” 
  她走了,天保烦躁并未减轻,反而更烦了。他在想,他能指挥动的部队已有3000人,可惜没有一支是强部队,也就根本打不了硬仗。自己组建一支队伍,又能打硬仗,可不是一日之功…… 
  “天保!”一个凄惶的女人声音从门外传来。跟着就见阮姨踉跄地跑进后屋,扑通一下跪在天保面前,“快去救嫚子,她让人家堵上了口,钉在木箱里,马上要运到南京去,卖给东洋鬼子啦!” 
  “怎么回事?”天保把阮姨拉起来,“说明白些,我一点也没听懂。” 
  阮氏喘息着,哆嗦着说:“苏家老东西要往南京跑,把嫚子捆在木箱里,是小马队弟兄救了她,叫我找你,把她送到我娘家躲躲再说。我娘家,东门东,阮家渡,15里,你,听,听明白了么?” 
  “好,明白了,我这就去。” 
  天保本在烦燥不静中,也没细思这件事的因因果果,只想着别惊动人太多,先把哑姑送往安全地,回来再找祝娟同刘颖商量怎么办。这种事挺难办,苏恒昌毕竟是祝娟父亲,此类家庭内乱,处理得不好,一般民众总是责怪晚辈。至于是非之大小,同乡下人一时也说不清。 
  他乘马来到苏家大院后门,有三个人用围巾蒙住头脸,天已黑定,看不清是谁们,只听一个气声说: 
  “要不是阮家渡路生,咱们就不烦参谋长了。” 
  另一个气声说:“人家布了监视哨,把哑姑转移到咱们住处不可能,只好送出去再说。”跟着有一个黑影已经杈在天保身后,马鞍后峰下。 
  从这几个人气声中听出,他们是小马队留下未走的人,天保也未再问,问明身后确是哑姑苏祝嫚,便放马向东圩门走去。他离开圩子不多一会,圩子里就有人大喊大叫: 
  “天保杀了苏家两个家兵,拐上二小姐跑啦!” 
  “苏家老太爷吓跑罗!” 
  “小马队把苏家大院人全宰啦!” 
  “……” 
  工农夜校刚开学,就在这阵乱叫声中炸散,祝娟也啊的一声栽倒了。刘颖抱起来祝娟,捶打呼唤,待她醒过来,拉着她向天保住处跑,一面说: 
  “有坏人捣鬼,你可莫信呀!” 
  祝娟哭了,答非所问地说:“天保多次受害,我们本很警觉,小马队解散之后未给天保派内卫,是我的过错,他到底被害了!” 
  “你一定要保持冷静,大妹。” 
  “我心都碎了!” 
  姑嫂俩来到天保住处,屋里已经聚来不少人。苏祝周斜坐在椅上,恨声地说:“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曾想到关大英雄会做出这种事!” 
  天保通信员——对外仍叫勤务兵从里间出来,把一些现金杂物连同驳壳枪都放在桌上:“我也是刚从齐队长那边回来,实在不知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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