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血红时·一路硝烟

第29章


关八操汉中口音在喊,“你在哪达?” 
  “朋友救我来了!”祝娟跌跌冲冲奔出去,把关八迎接进屋,搬椅子,斟茶,泪眼欢笑,“我今生就信过一次观世音,菩萨就显了灵。” 
  “你的脸……”关八只说半句话。 
  祝娟叫来通信员,要他去伙房传话,中午加个客菜,招待远客。然后说:“我的脸只伤及外皮层,能治好。” 
  两人坐下叙谈。 
  关八他们那批人去武汉途中又失散了两人,余者到武汉后大部去郭沫若那儿工作,他去了 
  八路军办事处,后来是 
  周恩来从李宗仁报告中,得知临淮关附近民军多次进袭日寇,关天保战斗力最强,也提到了女英雄苏祝娟。周恩来派关八到“安徽战地动员委员会”工作,设法寻找天保、祝娟和李支队失散官兵。“动委会”是进步的战时组织,关八拿上公文,用视察员名义到敌后来。他在路西梅家住了两天,也见到了哑姑苏祝嫚,由梅家派人送过来的。在苏家圩只住一天,主要听皓翁老人介绍情况,对祝娟的事,关八已经完全知道了。对苏家祠堂和老祖宗,关八感触颇深,因道: 
  “我们社会知识太少,可不能把宗祠一概当作封建堡垒,你们苏家老族长比某些青年还进步嘛!” 
  又闲谈一阵。祝娟问:“今后怎么办?我有了点带兵和打仗知识,大部队还搞不了。知道发动群众,又没有办法,现在工作处于停步状态。” 
  关八道:“我带来了《群众抗日团体组织细则》,先干起来,但要注意合法斗争。” 
  “这半年我就像个迷途中孤儿,是多么盼政治亲人啊!天保是上级交给我的一个军事人才,又丢了,我无能,也很痛苦。”祝娟哭起来了。 
  “不要难过,我们把线内组织建立起来就有办法了。” 
  “去年12月2日,陈毅的代表郭渭川同志约我在他住处办个简便手续。我用粉笔在桌上勾绘个粗糙图案,他讲了一句,我才讲两句,翁胖子爪牙突然闯来;我抹掉图案,引走特务,老郭又通知我延期再办,我就知道出了事故。我仅凭一个战士资格苦斗到现在,合共搞了这点兵力,还丢了主要成员关天保。我的社会阅历太浅,一个失败接着一个失败,走了大弯路。” 
  “你没有失败,失败的是苏祝周。他是表面胜利,但他失去了机会、失去了群众,而你则前途光明。” 
  “我还光明?我的家庭出身本来不好,现在更糟了,汉奸的女儿特务的妹……”她又哭了。 
  关八严肃地站起来:“不要哭,祝娟同志, 
  周恩来派人来同你讲话!按周公指示,我作为他派遣人,考察了你这半年活动,肯定你的成绩是主要的,你一个青年女学生,能锻炼成勇敢的战士和中级指挥员,这很了不起!据此。我正式通知你,你入线时间仍从1937年12月2日算起,是一步跨线,没有‘站线’期。这事中间是有过波折,最后是陈毅亲自找周公,周公签字拍了板。” 
  祝娟又觉得脑袋嗡嗡叫,她不能激动,怕再犯失心病。稳住了神,才问:“以后指挥关系怎么定的?” 
  关八会下喝茶:“还是民军,配合一切爱国力量,开辟敌后战场。现在要多方设法寻找天保,召拢李支队散失官兵,李支队官兵都能打仗,九成半是进步青年,就用天保名义出布告,号召他们归队。你从前寻人方法是小农经济手工业方式,效果不佳,出布告效率要大得多。全支队还有1300人失散,能召回一半,就是一支强队伍。” 
  祝娟高兴地说:“这真是闻道有先后,你政治上到底比我高明得多。” 
  关八哈哈笑:“这是陈毅教给我的法子。把齐大成找来,马上成立核心领导小组。” 
  “他出身好,只是还没有进行基础教育。” 
  “他接受这种教育比我们早得多!详情我也不知,接上关系再说。” 
  祝娟吃一大惊:“我的天!他所以能团结住士兵,与我们生死与共,内秘原来在这里。” 
  齐大成被请来与关八认识了,另找地方谈话去。政工队去淮北了解情况的几位男队员回来了,向祝娟报告说,徐州已经失守,李宗仁的70余万大军大部西撤,还有不少散乱部队流到淮北津浦路东。目前,淮北败兵成灾,一片大乱,县官们都吓得躲起来。 
  “哎!”祝娟叹气了。这时候正是抓队伍,大发展的好机会,可惜我和关八都没这个能耐。天保啊!你在哪里?这时更需要你啊!你教我那点军事知识,说是逼能生智,举一反三,我能挑多大的担子…… 
  在淮北杂军频流,遍地大乱时候,泗县城以东出现一支军容严整的队伍,约莫七八百人,都佩有“战地纠察”臂章,自称第五战区卫队第三团,团长姓包名恬,字华光。这位团长年青英俊,风度翩翩,以静制乱,同各类流动部队都应付得很得体。待到混乱过去,当地专员兼保安司令闵子玉到包团长处劳军来了。此公不过30多岁,皖西口音,文质彬彬的像个读书人。他到任未及三月,提出许多进步口号,官声不坏,正在发展部队,整饬地方。他来劳军主要目的是要把包团长留住,他开门见山地说: 
  “兄弟来皖东北是白手起家,没有得力助手,今后恐难应付乱局。老弟如不见弃,就请留下共同经营淮北。” 
  “承蒙闵先生如此厚爱,小弟感谢了。”包团长推辞,“敝部此来,专为维持秩序,防止乱军扰民,要按限定时间去皖北阜阳,先生之盛情,容当后报。” 
  闲扯一通,无果而罢,当夜包团长队伍就开走了。 
  两天后,在泗县东乡一个大集镇上包团长又出现了,当即被苏家圩一个跑单帮的小商贩发现,原来他就是关天保,那小贩叫着天保名字狂奔而前,却从一道朱漆大门后伸出一双手把他拉进去,大门也咣的一声关上了。拉人的人是严志远,他埋怨天保: 
  “老弟,这一阵没你鼎力,我这个支队早被乱军裹没了,严某终生不忘大德。可我要保护你,如果老弟在严家再遇凶险,我在江湖上就没脸见人了。” 
  “严兄过虑了吧?”天保傲然一笑,“我年纪虽轻,也是久经大战的人,来武的我怕过谁来?” 
  “老弟呀!”严志远把天保拉进书房吃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苏祝周既然下了这么狠的毒手,就不会善罢甘休,他是老警特,我真为你提心吊胆呀!” 
  天保怒火又上来了:“既是这样,明天我从贵支队挑选300人打回去抓苏祝周,事成之后以两百条枪相赠。” 
  严志远的灶王爷脸苦皱着:“兄弟,不是我怕事,人家姓苏的后台硬,咱们惹不起。” 
  胡扯一阵,不得要领,天保像坐禁闭一样被关在严家书房里。他烦恼地想着,严志远、陈小头救了我,我为他们挡一阵子乱军,也算报了恩。可是江湖油子全靠八面玲珑应世,借兵复仇,大概很难办到。不过,老这么躲着,终非了局,况且徐州已失,敌后战场正是发展时期,我不出去报效国家,像老鼠似的藏在人家书房里干什么? 
  苦恼也没用,严志远派兵一排,把他保护在后院里,死活不放他出门。这么着一天天住下来,他饮食日减,夜不成寐,闹得非常烦躁。他离开苏家圩快两个月了,对那场变乱,头脑里还是一团乱麻。同时又在想着,这位严灶王爷总是救了我的,设若强走,大面子上也说不过去。 
  那天早上,他在洪泽湖岸滩上,因受的刺激过大,一下子昏倒了。其时严支队主力已接到苏祝周假借天保名义发来的传递讯号,上半夜就开往铁路线参战去了,留陈小头带百余人守老营。陈小头带10余骑军早巡,发现了天保的马儿哐住天保哀鸣着,眼看要滑入湖内了,他们当即把天保抬进村去,赶紧请医生,一面用好草料喂那匹蒙古马。待到严志远回来,陈小头向他报告了这件事,他是个谙于世故的老江湖,便严禁泄露天保在此消息。陈小头要去苏家圩探听究竟,他说:“姓苏的是警探老手,你去打探消息,那是自投罗网,自我暴露。” 
  天保被保护着,但被医治坏了。陈小头是土匪性子,请来医生当天不见效就换,连请十几个大夫,彼此诊断相左,用药太滥,差点送了天保的命,其实他没病,是一时气昏了的。后来从泗县城请来一位老中医,吃了十几贴汤药,他才痊愈。之后就冒充包团长应乱,现在局面安定了,严某既不借兵,又不放行,估不透是何用心。天保性情暴躁,被这样变相囚禁着,实在受不了。 
  这天夜半时分,天保展转反侧,不能入睡。忽然,他听到后院墙上异样声音,这声音,一般人听来,就像是两匹寻偶的猫儿跳墙而下,两名内卫哨兵在外间里赌牌,完全没在意。天保则不然,他已辨出那是两个夜行客,借助软索缒墙入院。他警觉起来了,迅速穿好衣服,隐于窗侧,也未惊动外间哨兵。不一会“猫儿”贴近窗外,两把匕首在挑割这老式窗叶木栓,只几秒钟,窗的上扇被支起,一把匕首伸进来“探路”了……一只“猫”跳进来,跟着又跳进来一个,功夫还可以,声息很轻。他们迳直扑向天保床前,说明人家是经过侦察才来作案的。就在他两伸手在床上摸人时,天保悄无声息地掠过去,张开二掌,一手一个卡住那两个人脖子,一拧一压,把两个人推向相反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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