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血红时·一路硝烟

第43章


他在新四军老四团做过两任临时参谋长,打了几次仗,当然是尽了大力的,便和团长陶勇成了朋友。陶勇这个人平时有些稀拉,便有人给他取个不雅的诨名,陶大甩子,他也不以为侮,还拉上天保作伴,叫天保为关二甩子。陶勇要留天保长期在老四团工作,说两个甩子带兵,百战百胜。天保当然还得走,冷欣部他呆过,忠义救国军他呆过,新认识不少人,也的确有才干,苏南老乡都亲切地称他为:“我昵小关”。 
  苏浙皖边诸部队中新四军与群众关系最好,忠义救国军声名最坏,老乡都叫他“偷鸡摸狗军”。其实一般老百姓对党派与主义之类不那么关心,新四军受拥护主要是能和群众打成一片,忠义救国军名誉坏也主要是他“偷鸡摸狗”,纪律太坏。到1939年初,忠义救国军已有万余人,也并非不抗日,因为受军统局控制,成员混杂,常常利用帮会关系掩护军统分子到敌占区活动,社会上只看到他们与伪军拉拉扯扯,加以军纪不好,成了人人讨厌的一支乱军。然而,他们总指挥俞作柏却是个老中将,曾做过广西的省军总司令,也曾反过蒋,现职据说是现任浙省主席黄绍纮保举的。俞作柏眼看他的队伍如此不景气,便又请关少校去帮他整顿部队,天保又去了,向俞作柏进言: 
  “这个队伍无法整顿,不如抽些进步官兵,临时编一个团,打个好仗为俞老将军争点面子。” 
  俞作柏同意,人由天保选调,编建一个团,天保做团长。训练一阵,在太湖西北角打一仗,拔掉日、伪一个踞点,打死日军25名,歼俘伪军300人。这本是好事,却惹出一场乱子,当地老百姓造了反,说:“我昵小关怎能帮烂污泥军打仗?叫烂污泥军滚蛋,我昵自己组织队伍,小关当司令。”忠义救国军做一回好事,反而被老乡轰走了,群众自发组建一支千余人的武装,天保被强迫当了司令。后为经过说服,这支队伍改称独立团,新四军派进大批干部,队伍直属一支队,那块地方也变了新四军根据地。 
  陈毅是江南苏皖边总负责人,一支队日常工作由副司令罗炳辉主持,天保找他提意见: 
  “别让我搞统战了,我还是到主力部队去吧。” 
  胖老罗答复说:“陈毅同志讲了,江南并不缺少指挥员,你的作用别人代替不少。你可不要小看你的活动,现在我们能查清各方面情况,多半是你的功劳。” 
  跟着冷欣又请天保去63师187旅做副旅长,也是要打个胜仗,争点面子。天保知道冷欣队伍打仗不行,就从陶勇那儿调两上营,谎称是滨淮大队。这回是打野战,当然又打胜了,毙日军83人,俘伪军650人。按国军习惯,打胜仗有赏,由三战区委托冷欣授天保为中校,祝娟小姐为少校,奖洋2000元。其实仗是老四团打的,率队打冲锋的恰是陶勇本人,祝娟还在三十六套。 
  冷欣是黄埔一期生,苏中兴化县人,现职是三战区第二游击区代总指挥兼苏南行署主任。他这个人并非草包,无奈是个浪子,指挥威信极低。他见天保来江南半年多,到处受欢迎,就要留天保作正式副旅长。天保推说他的“地盘”在湖淮区,他又是梅家民军前敌指挥,没接受冷欣挽留,回丹阳南乡,新四军教导队读书。 
  他住在一家财主后院,公开身份是国军中校,得来的两千大洋大部上交,留点做交际费。因为在冷欣处担搁久了,回来就有不少信等他看。 
  祝娟来信说,蒙团旧历年前又来梅家湾长驻,近来和民军联合打几仗,表现不错,照石立景看,作为一个大单位,在中国比桂军还强的部队,没有。哑姑最近跟吴有才的船去过三十六套,祝娟安排她同小蒙秘密会了一次,不能瞒大蒙,但瞒着蒙高佬的。严志远与陈小头都专程向祝娟道了歉,队伍虽然不怎么样,抗战还是坚持下来了。 
  苏团经那次炸乱,还剩下两个连,李士良把他们带到山沟里住,路得胜在苏家圩他的姘头家住,不管事。因为每次民军作战,李士良队伍都参加了,多少还起点作用,梅老仍让保留苏团番号,等天保回去再说。 
  闵子玉托祝娟送封长信来,还是要求天保去共事。这位专员公表现较进步,他的队伍已经扩大到七个支队,约近万人,与梅家民军结成联盟,算作进步势力。 
  梅老二下江南,天保未见到。小保子到叶飞那里做了见习联络干事,哑姑去陶勇部当见习军医,他们也都来看天保未遇,留有信。 
  此外还有些国军友人信函。 
  天保和房东家关系不错,这家也有个大学未毕业的大小姐闲居在家,蛮漂亮,对天保特别热情,天保在读理论书籍,她老来干扰,他不敢太热情,又不好得罪人,他这种面貌,最难应付异性“进攻”。他想不出好办法,就把祝娟的来信公开让她看,她的热情顿时冷却了。由是天保在想,当初我曾在南京卖菜,金陵城里美女如云,谁看得起我这穷小子?而今的关中校在江南微有虚名,就会招来这类麻烦。想到这里,他用“功夫字”写一副自警对联:“少年莫负风流债,大器唯求雕铸功。” 
  不几天俞作柏又来请天保去帮他训练军官。天保去了,刚开训,又结交了一位过路朋友,这位朋友姓沈名其人,字楚良,苏北宿迁人,黄埔三期生,是去苏北接手韩军第33师师长的。他是个中等身量,略胖而不过肥,年三十以往,说话还有些宿迁乡音。忠义救国军指挥部设晚宴招待,天保应邀作陪,同沈其人拉上了老乡,交谈不久,天保就发现沈某城府过深,不轻易暴露本意。 
  这天晚上,沈其人邀天保到他住处长谈,讲的全是坚持抗战之类好话,还说到他的亡父和郑斌亡父年青时都同梅老一起拉过民军反清,简直是革命世家了。天保起头只是一般应酬,只有对方脸皮颜色还有点看头,那是一张毛胡子脸,刮脸过勤,刮得脸皮青如韭菜,所以外号叫“青皮将军”。青皮佬不仅是“革命世家”,还是现实的“革命军人”,北伐前他曾是罗炳辉营里的排长,至今对罗老将军仍然十分敬佩哩。天保不想跟他胡扯淡,因道: 
  “师座如此开明,今后贵部一定能成为抗战主力。我的队伍也在江北,仅只千人,算小户,还望多关照”。 
  “好说,好说,咱们都是宿迁同乡嘛。”沈其人应道,“我刚从三战区来,对江北情况不了解,你老弟江南江北常跑,能作些介绍最好。” 
  “很抱歉,师座,我也是国军军官,有个不问政治习惯,说不明白什么。反正现在江北还很乱,没有统一指挥,对日寇也没有任何威胁。” 
  “以后会好转的,小老乡。你我初会,我也不知道老弟同共方交情深浅,很希望老弟能替我跟共方朋友搭个桥。苏北跟三战区交通,离开新四军不行,冷欣为人太浮浪,这条交通线靠他要误大事。” 
  天保笑道:“沈先生,你在共方还有老朋友罗炳辉,我还没这样的关系,只是学学他们游击战术。” 
  沈其人也奸滑地笑道:“老弟那篇旧体文大作我已拜读,你又这么年轻能干,还怕交不上共方朋友们?” 
  天保叹口气:“师座不是我宿迁同乡,这话我还真说不出口,我多次受害全是苏祝周干的,我同他还是郎舅关系呢,王八蛋!他害我无任何政治原因,就是小人心肠,我早知内情,那篇东西可能不写了。至于共方朋友,怎么说呢? 
  长城抗战,我在73旅,起初旅长是杜聿明,是他封我的官;上海抗战,我在88师,孙元良委我为少校营长。这全是所谓嫡系部队,做了军官就是当然的 
  国民党员,共方交朋友也要因人而异,不是光看年纪。” 
  沈其人哈哈大笑:“原来如此!” 
  两人谈到半夜,青皮佬企图到底被天保套出来了,他去苏北就是与桂方争地盘的,争夺点在津浦线以东、淮河以南地区。送走了沈其人,天保又呆几天把军官训练队解散了,向俞作柏诚恳地进言道: 
  “这个队伍分子太杂,又受军统局控制,根本不像军队。俞先生在军界是有地位的人,令弟俞作豫还是共产党烈士,你何苦泡在这种队伍里拆烂污”。 
  俞作柏接受了天保劝告,送天保500块大洋辛苦钱,他也辞职他往了。天保在北返途中,在一小镇上碰上老四团政工队在搞街头演出。场心里一男一女,都是锦衣箭袖,化妆得像古代侠士,各执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在对砍厮杀,惊险动作很多,观众们看得目瞪口呆。 
  天保认出了那两个耍刀的人,那是阿四和梅桂。老四团去梅大队工作的那批骨干阳历年前已全部撤回,天保听他们说过,阿四与女侦察排长桂子恋上了,阿四回来晚些,把桂子“拐”来了。老四团已在向江边移动,准备北上,阿四在团里持个股长名义,常带桂子化妆外出搞情报,今天和政工队碰到到一起临时凑个节目。两人耍一阵刀,阿四双手抱刀,操一口凤阳话,用艺人讨赐的江湖腔说: 
  “众位爷们哥们嫂子们!我们是初来贵地,沾光叨福,身有薄技,当场献丑。众位爷们有钱帮个钱场,没钱帮个人场,看得开心叫声好,看出破绽当面指教!” 
  桂子接上去说:“耍把戏不要钱,只为大家看着玩,出门人不能背锅带灶,也不能带柴米油盐,住店要店钱,吃饭要饭钱,诸位老少捧个小场,帮个小忙,卖艺人小家小口,就算沾光不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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