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度爱情

莹莹做兼职的事情，程忆玫一直放在心上，不过找了几天没有满意的。后来她问钟生：“我们书店要不要招兼职生呢？”
    “兼职生？”
    “对啊，你前两天不是说想再招一个人吗。”
    书店有个导购员回家生孩子了，不过钟生想招全职员工，兼职的……还没考虑过。钟生面露难色，程忆玫马上撺掇：“兼职生也很不错啊，我们不忙的时候可以不让她来，这样也可以节省员工成本。我认识一个朋友，她做事很认真的，你考虑一下？”
    钟生的食指有节奏地敲着书桌，思考两分钟后笑道：“这样，我答应让她上班，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程忆玫黑线：“你这是在变相打结，还是变相告白？”
    “变相告白。”钟生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个表白的机会是那个小姑娘间接创造的，所以就算你拒绝我，她也可以来上班。”
    她今年二十八岁，也该找个人谈恋爱了，程忆玫想。其实钟生这个人挺不错，温柔儒雅，懂得享受生活。书店忙的时候就卖书，不忙的时候和朋友出去兜兜风、开茶话会……时不时地自己做些甜点，日子过得简单随性。但他好像身体不太好，经常去医院，不过应该也不是什么大病。
    答应他的表白，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三天后，莹莹到书店上班，程忆玫也正式成为钟生的女朋友。她跟翟晋同提过这件事，当时翟晋同愣了一下，没有太大的反应。
    “哎，阿玫姐，”莹莹凑过来，小声说，“你是不是真地喜欢老板啊？”
    “是啊。”程忆玫点头，不然她干嘛做人家女朋友，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儿。
    “可伊莎贝拉说你们早晚会分手的。”
    乌鸦嘴，程忆玫嘀咕了一句，拿起书拍了莹莹一下：“胡说八道什么呢，快把这些书整理好，不然不准下班。”
    莹莹摸了摸被拍过地地方，飞一般地跑了：“是，老板娘。”
    去，程忆玫对着她的背影翻了一个白眼。
    钟生按照莹莹的空闲时间制定了一份她的工作时间表，虽然和在餐厅打工相比，工资相对低了一些，但好歹这里可以保障人身安全，在一起相互也有个照应。
    不过……程忆玫抬起头，看见站在收银台后的钟生。他们之间，好像的确少了一种恋人的感觉。
    程忆玫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和钟生接吻的时候她没有心动的感觉，心底甚至隐隐有些抗拒。唉，她兀自摇头，把书放到书架上。
    莹莹在店外整理那些二手交流图书，弄完后跑进去找程忆玫：“阿玫姐，我下班了。”
    “嗯。”程忆玫点头，“今天不在书店吃午餐吗？”书店是提供午餐的。
    莹莹摇头：“不了，我有事得赶回学校。”她停了一下，忍不住内心的兴奋，压低声音说：“阿玫姐，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儿？”
    “有个老板，据说是做珠宝生意的，他看了我的画，说要帮我办画展呢。约我下午见面，我中午赶回学校准备一下。走了，阿玫姐，拜拜。”
    “拜拜。”程忆玫朝她挥手。
    画展……每个学绘画的学生，最大的愿望大概都是办一次属于自己的画展。可莹莹并没有得过什么知名奖项，怎么会得到那个老板的青睐呢？翟晋同都没办过画展。
    翟晋同来送午餐的时候，程忆玫问他：“会不会有人想做公益，专门给一些不出名的学生办画展？”
    “会，但很少。”翟晋同说。
    程忆玫和钟生开始交往后，午餐经常是一起吃的。但她实在受不了每天吃法国料理和甜点，所以翟晋同每隔一天帮她送一次午餐。
    “莹莹有没有说那个老板叫什么名字？”
    “没有，不过她有说那个老板在做珠宝生意。”
    珠宝生意？翟晋同的眉头不自觉皱起来，程忆玫连忙问：“怎么了，是不是莹莹被骗了？”
    翟晋同沉默了一会儿，“我大概知道那个人是谁，他的儿子也是美院的学生。他经常……帮一些漂亮的女同学办画展。”
    说得很委婉，程忆玫一下就听明白了：“类似于潜-规-则交易？”
    翟晋同点头：“不过你不用担心，那个老板不会强迫女学生。在行动之前，他会讲清……交易规则。”
    所以如何取舍，还得看莹莹自己的意愿。程忆玫喝了一口汤，突然想起陆璇。那个曾经，交情不深的朋友。
    整整一个下午，程忆玫心神不宁，几次拿起手机想给莹莹打电话，最终都放弃了。她不是莹莹的什么人，有何资格去管？再说，如果莹莹自己愿意，那她也没话好说。
    “怎么了？”钟生走过来问，“我看你下午好像状态不太好。”
    程忆玫笑了笑，摇头：“没事。”
    钟生拿出两张电影票，在她眼前晃了晃：“今晚的，下班后一起去看？”
    “OK。”程忆玫刚点完头，手机就响了，里面传出翟晋同的声音：“阿玫，你现在有时间吗，可以到学校来一下吗？”
    ……
    程忆玫和钟生赶到学校时，莹莹正坐在台阶上哭，翟晋同和希尔束手无策地站在旁边。他们两个大男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所以才把程忆玫叫来。
    珠宝商老板没有强迫，莹莹听他说完“交易规则”后愣了好大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就马上拒绝了。
    不过她出门时碰到珠宝商的儿子爱德华，儿子就没老子那么无耻的绅士了，直接想霸王硬上弓。
    “幸好希尔路过那间办公室，听到莹莹的喊声，否则……”翟晋同欲言又止。
    莹莹的衣服已经被扯坏了，外面披着希尔的西装。程忆玫抱住她，轻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跟姐姐回家。”
    那天晚上，莹莹留在程忆玫的公寓，和她睡在一张床上，“阿玫姐，我还没到本命年，怎么这么倒霉？”
    程忆玫无奈地笑了：“你要真倒霉，那希尔怎么会出现呢，你说是吧？”
    莹莹“嗯”了一声。程忆玫替她掖好被子，轻声说：“睡吧，做个好梦。”
    她想起当年被陆璇骗去酒吧的时候，如果不是翟晋同出现，她恐怕不会有好结果。那两年，她也经常问自己：为什么遇到那么多倒霉的事？
    现在想来，如果真的倒霉，那翟晋同也不会出现在她身边，一直照顾她、守护她。
    程忆玫翻了一个身，关上台灯。
    第二天，莹莹踌躇着不敢去学校：“我，我要是再碰见爱德华，那怎么办？”
    “放心吧。”翟晋同安慰道，“昨天被希尔那么狠狠地揍了一顿，他不敢再乱来的。如果你看到他，马上给我打电话。”
    “对啊。”程忆玫也鼓励道，“你不能以后都不去学校了吧。和同学结伴一起走，不要落单。”
    “嗯。”莹莹用力点头，“翟师兄，阿玫姐，谢谢你们。”
    “傻孩子。”程忆玫笑了笑，“让同同载你吧，刚好一起去学校。”
    巴黎的春天来了，塞纳河边的梧桐树绽放出昂然的生机。河水在春风地轻抚下，漾开一圈一圈的波浪。灰色的鸽子在河边觅食，丝毫不怕人的样子，圆溜溜的大眼睛瞪着行人，“咕咕”直叫。
    程忆玫迎着朝阳走近书店，钟生的笑容在玻璃窗后闪烁着温暖的光芒。
    “你的工作牌。”
    “谢谢。”程忆玫把宝宝挂在架子上，转身去拿工作牌。视线触及到白色工作牌上的墨色小盒子，整个人突然怔住了。
    钟生耸肩：“本来准备昨天晚上吃饭时求婚的……我等不到下一个夜晚了。”
    他打开盒子，戒指上的钻石在太阳光下闪闪发亮。
    程忆玫还在发怔时，钟生单膝跪地，拉过她的手，“程忆玫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琥珀色的眼眸很真诚，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她。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嘈杂在那一瞬间都安静下来。
    门前的二手书交流书架、店内的咖啡沙发，甚至是她贴在窗户上的树叶贴纸……一切都与昨天一样，可又和昨天完全不同。
    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回应的话，这样神圣的场合本不该笑场，可程忆玫就是笑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法国男人除了浪漫之外，也非常具有行动力？”
    钟生也笑了：“如果你不反对的话，请允许我为你戴上戒指。”
    他拿出戒指，套在程忆玫的中指上。白皙的皮肤，衬着璀璨的钻戒，在阳光下形成一幅十分美好的画面。
    二十八岁那年，程忆玫第一次被人求婚。在她弄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前，戒指就套在了她的手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嫁给钟生。
    唉，程忆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现在把戒指退回去，好像也不大好。她甩开自己的手，决定暂时不再想这件事。
    她担心莹莹，所以决定到学校看看，顺便给她送一份钟生做的甜点。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问问莹莹在哪，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程忆玫？”
    程忆玫回过身，看见一张记忆中并不陌生的脸。
    午后的阳光经过空气的折射，异常刺眼，巴黎美院主楼金黄色的玻璃泛出大片大片炫丽的色彩。深藏在心底的回忆呼啸而来，让人猝不及防。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好。”程忆玫笑了笑。
    “高老师！”前面有学生喊。
    那个爱扎马尾的女孩，一如既往的大气潇洒。她利落地捋开刘海，对程忆玫微笑：“难得遇见，有空一起喝杯咖啡吗？”
    程忆玫点头。
    “ok，我一小时后可以结束，美院右转第一家咖啡馆见。”
    他乡遇故人，程忆玫不知道，多年后在法国遇到高爽，是好是坏。
    咖啡馆里放着轻柔的古典音乐，不少学生在沙发上小憩，桌边放着未完成的画板。塞纳河边的梧桐树日益繁茂，蓊蓊郁郁。
    岸边的绿色铁皮书箱上，小蜥蜴望着那把剑，永远在寻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