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度爱情

46 移情别恋


“同同,我书架上的书好像被人换过哎。”最近程忆玫买了很多关于法国版权的书籍,因此书架上要腾一些位置出来。
    但她发现了一个问题:很多书似乎被人换过。那些曾经看过几遍的书,按理应该很旧了,但却崭新的跟没人翻过一样;还有一些她做过笔记的书,虽然那些笔记仍在,但模仿痕迹太重,一看就知道是别人照的写上去的。
    翟晋同喝了一口咖啡,没有答话。程忆玫觉得好笑,凑过去问:“你知不知道是谁?”
    除了翟晋同,没有别人。
    那些书都是当时从钟生那里买回来的,程忆玫和钟生分手后,翟晋同隔三差五买回几本相同的书。没有笔记的直接换下来,有笔记的他重新写上去再换下来。
    吃醋吃的悄无声息。
    程忆玫其实很为这个发现而欣喜,现在的她和翟晋同,不像情侣关系,像两个关系很熟的陌生人。做什么都客客气气的,翟晋同没有再牵过她的手,也没有再吻过她。
    “以前的那些书我都送人了,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把它们再要回来。”
    程忆玫愣了一下,“不,我不是想要那些旧书,我……没事,就是发现有些变化,所以问你一下。”
    她以为经过那次简短的相互坦白,他们之间已经没有障碍了。但其实还是有的,那个隐形的屏障,程忆玫努力过,怎么都无法移开。
    “我出去一下,有个朋友聚会。”翟晋同起身,去卧室换了一件衬衣,“今天不录有声书了。”
    “哦。”程忆玫应了一声,看着他走出门去。
    翟晋同的新朋友,一个在酒吧驻唱的非洲黑-人女孩。在Facebook上听到翟晋同的作曲,千方百计费尽心思打听到他的电话号码。两人自第一次见过面后,就经常联系。
    当然,这一切都是莹莹从希尔那里得知后告诉她的,翟晋同没有跟她透露任何细节。
    那天很晚了翟晋同还没有回家,程忆玫下楼等他。等了好久才隐约听到他的声音传来,还有另外一个女声,掺杂着一些“happy”“music”等词语。
    翟晋同看到程忆玫,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他向身旁的女孩挥了挥手:“I"ll see you tomorrow, all right”(明天见,好吗?)
    “All right, Shall we meet in our regular place”(好,还在老地方?)
    “Yes.”(对)
    女孩带有很浓重的非洲口音,不过程忆玫还是听清楚了“we”“our”这两个词,她很久没见到翟晋同像刚才那样笑得开心而轻松。
    “今天来了几个新朋友,所以回来得有点晚。”翟晋同说。
    程忆玫点了一下头,打了一个寒颤,她下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短袖。可晋同并没有注意,径直上楼了。如果在以前,翟晋同一定会关心她,或者会把她抱进怀里。但程忆玫对自己说,以前是翟晋同照顾你,但现在你要照顾他。
    翟晋同身上带着酒气,程忆玫想着他高兴,所以便没有问。上楼后帮他找出明天要换的衣物,然后给他煮了一杯牛奶。他喝完牛奶就睡了,程忆玫走进那间很久没打开的画室,从抽屉里找出大画室的钥匙,蹑手蹑脚地上楼了。
    她没有开灯,一幅幅油画沐浴在白色的月光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诡异感。程忆玫无端觉得有些害怕,锁上门下楼了。
    从那以后,翟晋同经常和好朋友聚会。很多次程忆玫做好饭给他打电话,他都说不回来吃了。他还学会了抽烟,不过每次都在门外抽好了再进屋,在程忆玫面前从没拿过打火机。
    又抽烟又喝酒,程忆玫不得不担心翟晋同的健康状况。现在他每周要去医院做三次物理治疗和康复训练,医生明确要求过注意饮食调节。
    通过希尔,程忆玫联系上那个非洲女孩Sara,并约好在她驻唱的酒吧见面。
    简短的自我介绍后,程忆玫说明了来意。其实翟晋同跟Sara在一起后整个人都变开朗了,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所以她非常赞同他们经常聚会。不过她不希望翟晋同再喝酒抽烟,所以想让Sara在平时一起玩的时候提醒他。
    由于语言文化的差异,加上Sara浓重的地方口音,程忆玫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完全弄明白自己的意思,“No smoking、No drinking”应该很好懂吧。
    下午约好去医院做康复训练,翟晋同却一直没有回来。程忆玫打了好几次电话他都没接,迫不得已只好给医院电话,把时间往后推迟了两小时。
    好不容易等到翟晋同回家,程忆玫提了包就向外走:“快点,不然他们要下班了。”法国人的工作效率并不是很高,所以凡事讲究预约。如果错过预约时间,他们很可能就推脱了。
    翟晋同站着没动,程忆玫停住脚步,回头问:“怎么了?”
    “你去找Sara了?”
    程忆玫点头,有些不明所以:“是啊。”
    “你让她以后不要跟我一起玩?”
    程忆玫差点没吐血,她哪里知道,在Sara眼中,聚会不可能“No smoking、No drinking”。
    “我没有让她不跟你玩,我是让你们以后少喝酒少抽烟。”
    翟晋同看着她,冷漠的眼神充斥了前所未有的距离感。程忆玫本想再多解释几句,可看了一下手表又放弃了,“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去找她了,我们现在去医院,好不好?”
    翟晋同几乎没怎么搭理她,从家到医院、再从医院到家,一言不发,连晚饭都没吃就回房间了。程忆玫做好饭菜,去敲他的门:“同同,出来吃饭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
    “我不吃。”翟晋同打断她的话。
    “吃一……”程忆玫还想说什么,房间里的灯忽地灭了。她蓦然语塞,愣了半天,把饭菜放进冰箱里。
    ……
    翟晋同以后便很少回家,夜不归宿成了家常便饭。程忆玫说过他好多次,可每次他都漠然听之然后依旧我行我素。
    Facebook上的歌曲已经很久没更新了,Sara却发布了多个翟晋同在酒吧弹奏的小视频。
    翟晋同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他长时间弹奏,但如果她去说他一定不会听。程忆玫没办法,只能拜托安德烈和希尔,让他们多去酒吧看着翟晋同。
    莹莹和安德烈一起去过酒吧两次后,便跑来找程忆玫,“阿玫姐,你和翟师兄分手了?”
    程忆玫怔怔地看着她,竟无法回答。
    “安德烈告诉我,翟师兄说他喜欢跟Sara在一起,因为Sara从不把他当病人看。”
    不把他当病人看,不关心他的伤势,不在意他的健康,那些同样表明她并不在乎他。可惜这个道理,翟晋同不明白。
    那天晚上,程忆玫自己录了一个小故事。她的法语已经达到基础水平,重复练习几遍就能通顺地读完一段话了,结尾时她用中文说了一句“每一对相爱的恋人,晚安”。
    她可以理解翟晋同的感受,虽然他从来没说过,但她知道,手臂的残疾是他一生都不想面对的伤痛。他想逃避,逃避一切与过去有关的生活,包括程忆玫。程忆玫一点都不怪他,她只希望他能够开心。
    夏天来临,音乐节又要开始了。
    整个夏季,巴黎到处飘扬着各种各样的音乐。为期一个月的古典与世界音乐节,以富丽堂皇的St-Denis Gothic basilica(圣丹尼哥特式大教堂)为背景,于每年6月盛大召开。同一时间,作为Paris Jazz Festival(巴黎爵士音乐节,6月至7月)的活动之一,无论是大名鼎鼎的还是具备实验精神的爵士音乐家们,都会一起聚集在凡仙森林( Boislde Vincennes)举行一系列午后露天音乐会。
    当然,最热闹的当属6月21日举行的整日整夜狂欢的音乐节,警察会暂停执行噪声管制。形形□□的国际音乐家,包括严谨的职业名家、一人乐队及准乐手,在全市各地演出各式音乐,与人们一起庆祝夏至的来临。
    程忆玫对音乐节一向反感,每年6月21日那天一大早就把家里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的,防止噪音。
    不过今年因为听安德烈说翟晋同会去音乐节,而他已经有一个星期没回家了,所以程忆玫打算去看看。
    “阿玫姐,我觉得翟师兄好过分哦。”莹莹一边走一边抱怨,“那个Sara啊,哪里比你好?莫名其妙地就移情别恋了。”
    塞纳河边到处都是唱歌跳舞的人,夜晚又怎能阻止他们的热情?
    “我觉得那句话说的真对,男人都是把你追到手后就不珍惜了,以前翟师兄对你多好啊,现在……”
    “莹莹,”程忆玫无奈地打断她喋喋不休的抱怨,感觉好像是她被抛弃了一样,“现在谁能让同同高兴开心,我就感谢谁,其他的暂时都放到一边。”
    “可是……”
    “再说就不让你陪我逛音乐节了。”
    好吧,莹莹默默地闭嘴。她在学校闷了一天,晚上突然接到程忆玫的电话,说一起去音乐节看看。翟师兄的心情不好,阿玫姐的心情又何尝好过呢?
    “那里,”莹莹指着不远处的人群,“安德烈说翟师兄他们就在那里,我们过去吧。”
    两人挤进去,看见一个小型乐队。四个人,Sara是主唱,翟晋同是吉他手。
    伊莎贝拉他们也在,看到程忆玫后就围了一起。程忆玫问安德烈:“同同的手可以谈吉他吗?”
    安德烈摇头:“我不知道,现在谁的话他都不肯听。”
    “Next,we will perform a new song that Aaron writes,hope you enjoy!”(接下来,我们要演奏一曲Aaron写的新歌,希望你们喜欢)
    激昂的旋律,和翟晋同以前的风格完全不同,就像清风和狂风的区别。Sara唱得也很带劲,那个黑人女孩拥有令人惊叹的爆发力,每一个音节都似乎能冲破天际。
    翟晋同全然投入,完全看不出他的手臂曾经受过伤。明亮的灯光下,他的表情酣畅淋漓。程忆玫看着他,心也跟着跳动起来。
    每个人都仿佛站在倾盆大雨中,经受着狂风暴雨的洗礼,痛快地只能通过尖叫释放心里的不断积攒将要爆发的情绪。
    而人群中心的四个人,像风雨过后绽放在天空中的七色彩虹,浓烈的让人震撼,绚烂的让人无法挪眼。
    程忆玫很想冲上去抱住他,对他说“我爱你”。可是,翟晋同摔了吉他,将Sara抱进怀里和她拥吻。
    周围的人起哄似的大叫,欢呼着、跳跃着。
    翟晋同看见了她,神色微怔,手却没有松开。程忆玫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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