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慧好像没听见,继续向前走去。慧妈只得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越来越奇怪了……
钰慧东瞅瞅西望望,慢吞吞地一路走着,始终没看到旻贤。
垃圾箱设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雷雨将至,狂风呼啸,树叶哗啦啦地聒噪不停,路灯也坏掉了,昏黄地光一闪一闪好像鬼火。钰慧扔掉垃圾,还是不死心,又继续往市委大院门口走去。
“小慧,快下暴雨了,你又去哪里呀?快回家吧!就这么点垃圾,不用专门跑一趟,你刚从上海回来,不累呀……”慧妈拿了两把伞心急火燎地追过来。
远远望去,女儿在风中披头散发,瘦弱就像根豆芽菜,身子在白色宽大的睡袍里晃晃悠悠,荡来荡去,活像电影电视剧里的女鬼。她心疼地不得了:这孩子不会精神失常了吧……唉!都怪我以前逼得太急……高三压力太大,这学期她情绪一直不太稳定,时哭时笑的,起伏很大……实在不行,考不上大学也不让她回读了!学不出来再得了精神病,孩子一辈子就完了……慧妈边想边小跑着,终于在大院门口追到了女儿。
大院门口也没有旻贤的踪影,钰慧死了心,乖乖地跟着慧妈妈往回走。慧妈望着女儿的目光充满了爱怜和讨好。妈妈曾经是个多么要强的女人啊,她这辈子除了在亲朋好友间炫耀,讨好过谁?向谁低过头?对谁服过输?钰慧愧疚极了,她暗下决心,高考成绩下来后一定要在远离旻贤的地方回读,一定要考上好的大学,绝对不能再让妈妈和自己失望!
第 16 章
是你带给我一个五彩缤纷、眩目之极的夏天,带走整个儿青春的灰白黯淡。
是你转身背弃誓言,引动命运女神的惊天雷火,
是我太执拗?
抑或你纠结难言?
苦守着一个残缺的愿恋,一个夏天淹覆又一个夏天。
往返跌宕,跌宕往返。
沉沦或自救,只在一念之间。
旻贤从那次小姑碰巧遇到后,再没有出现过,钰慧却养成了每天傍晚倒垃圾兼散步的习惯,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十几天后,慧爸查到了钰慧的高考成绩,不出所料,她落榜了,比三本线差一分。
“……咳咳!分数基本就是这个样子,你要是想回读呢,我找几个老教师和教育专家咨询一下,根据你的情况分析分析还有没有再大幅度提高成绩的可能;你要是不想回读,读个好专科也不错,我会尽量给你挑个好学校好专业的……高素质的专业人才我们国家还是非常需要的,不过呢,条条大路通罗马……”慧爸中午特意推掉了一个饭局,一回家就坐在沙发上给钰慧娘俩作报告。
“行了行了,家里又不是单位,打什么官腔!你就实在地表个态,到底还让不让小慧回读,她小孩子一个,能拿什么主意?叫我说,还是别回读了,现在找工作除了特别优秀的人才,哪个不是靠关系……小慧啊,听妈一句,就上个好学校的专科,挑个热门专业,早毕业一年还早赚一年钱呢!”
“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说这种话?找工作最主要还是看文凭凭本事,完全靠关系那是个别现象……做父母的不能误导孩子,我们要充分发扬民主精神,要给小慧自由选择的权力……”
……
钰慧木然地听两人饭前吵到饭后,直到慧爸慧妈不得不上班去,她都没能插上一句话。不过,她心里早就做好了回读的打算,她的倔劲一上来,别说爸妈,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去。
下午五点左右,钰慧接到了胡晓娟的电话,她的成绩比她更糟,想想也是,胡晓娟平时在班里排四十几名,怎么可能考好?只是,令钰慧意外的是,娟爸昨天早上刚查到成绩,下午就把她送到下面县里一所以监管严格,升学率高著称的临县一中复读去了。
胡晓娟在电话里好一通哭诉抱怨:“小慧啊,他可是我爹,我亲爹!他怎么可能下得去这么重的黑手!不就是少考了几分嘛,不就是和李翔一起去游乐园玩被他看到了吗?他怎么就舍得把我发配到临县一中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他,他对得起我死去的妈吗?呜呜……食堂太差了!除了煮白菜就是煮豆芽,姐妹噢,听清楚了吗?是煮,一点油腥都没有,赶上□□了!而且……呜呜,我昨天第一次晚餐就在白菜梆子了吃出了一个避孕套,还是用过的!把我给恶心的,差点吐了!”
钰慧再郁闷也禁不住噗嗤一下乐了。
胡晓娟气结:“还笑!幸灾乐祸……姐妹,你就准备一年后给我收尸吧!呜呜……还好我哥临走时塞给我一点零用钱,我是偷跑出来好远才找公用电话,不说了,要回去上晚自习了。‘老豺’说过高考成绩出来后到他办公室领拿毕业照了,记着帮我拿一张……旁边有笔没,记记我的地址,以后给我写信时把照片寄过来……” 胡爸爸是退伍军人,别看平时忙于生意一直不太管女儿,关键时候历来雷厉风行。
钰慧一边记着地址一边决定,就去临县一中回读了!艰苦的环境最能磨砺意志,脑子也许就不再胡思乱想,旻贤白茹杜莹……都不会再折磨自己了!再恶劣的条件也比不停做噩梦好得多,否则,在无望的爱恋心魔无休止的折磨下,她一定会疯掉。
第二天,钰慧早早就去了“老豺”办公室拿毕业照,她不想碰到其他同学。只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在老豺办公室,她居然碰到了旻贤和白茹两个!她心里暗叫一声“见鬼”。
“老豺”热情地叫她先坐在一旁等下,然后继续同白茹和旻贤谈话。白茹终于失去了平日里的甜蜜笑容,拉着副苦瓜脸,泫然欲泣……旻贤见了她一脸尴尬,红着脸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钰慧坐下来一听,原来,白茹的高考成绩比一本差一分,来问“老豺”还有没有什么方法补救!“老豺”出主意让她爸到省教委或者要报考大学的招生办找人找关系……钰慧心里反感极了:白茹平时也就是十几名的成绩,考成这样已经是超常发挥了,竟然还不知足。而“老豺”一再鼓动白茹弄成一本也是有原因的,钰慧曾听胡晓娟说过,考上一个一本的学生班主任奖励1000元,而且以后聘职称、评先进什么的也算业绩点。至于旻贤,成绩只比白茹少一分,真正的超常发挥,二本的好学校随便上。
老豺好一通鼓励,两人留下学校高考光荣榜要用的生活照走了。
“老豺”喝了口水,转而对钰慧谆谆教导,循循善诱……钰慧低着头发呆,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旻贤大概正百般安慰白茹吧,会不会也亲亲热热、温温柔柔地握住她的手,给她拭去脸上的泪……
“老豺”看钰慧心不在焉,话锋一转:“……我跟复读班的班主任刘老师很熟,想回读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一下。刘老师是省级优师,他教的回读班升学率非常高,一般的学生他是不收的……”
钰慧一听又要她来本校回读,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绝不可能!这里有白茹旻贤共同亲密走过无数次的林荫道,有白茹和旻贤谈天的教室、桌椅,走廊……不,绝不可能,这种整日胡思乱想的折磨,一次也就够了!
“谢谢老师,我就不跟刘老师回读了。我们学校离图书馆太近,我怕我又管不住自己,毕竟,再发生什么不好的情况您也不好对我妈妈交待。”钰慧说。
“老豺”愣了愣,讪笑着打了两句哈哈,给了钰慧两张毕业照,让她走了。
钰慧心里空荡荡地,没精打采地从车棚推出车子走到学校门口,自己在这里六年,从初一到高三,荣耀过,也落魄过……今天,就要永远告别了吗?
她只顾埋头走路,不想在学校门口的拐角,被旻贤叫住了!
“向钰慧!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好吗?”
一辆货车从校门口经过,尘土飞扬,遮住了旻贤此时的表情,但钰慧听得出他语气的诚恳和低落。她心中一动:旻贤竟然在等她,竟然放弃了这么好的能同白茹在一起的机会,等她?!难道旻贤被她感动,爱上她了?这真的很像言情小说的剧本,她心里不知是该冷笑还是苦笑……虽然已经失望过一次,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答应了他。
第 17 章
“去植物园坐坐好吗?那里刚建了一个人工湖,环境还可以。”旻贤额角多了道结痂的红疤,风一吹头发就露了出来。
“好吧。”那边离市委大院家远,比较“安全”。
两人一时无语,默默踩着自行车的脚踏向植物园驶去。阴凄凄的云层低低地浮在不明不暗的天空里,腰间有十几只蜻蜓烦躁地飞来撞去,又要下雨了吗?钰慧想,今年夏天的雨水好像特别多,如同自己一直无法放晴的心情。
“你考完出去玩了吗?我在图书馆一直没见到你。”
在第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旻贤终于艰难地打破了沉默。
“嗯,和小姑一起去上海玩了几天。”
“上海好玩吗?”
“哦……城市很漂亮现代化,就是太热,我不怎么喜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来到植物园。今天不是节假日,又过了晨练时间,植物园里格外安静。
两人停好车,旻贤把钰慧领到人工湖旁边的小亭子里。小亭子掩映在一片竹林间,四周幽静阴翳,无人打扰。
“坐吧。”旻贤细心地弯腰为钰慧吹走美人靠上的浮土:“这里还算安静,我心情不好时常来这里。”
钰慧点头坐下,脸颊不小心触到了旻贤直腰时被风吹起的发丝,她像被电到一样轻颤了下,脸腾地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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