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钰慧在衣服外面按住旻贤蠢蠢欲动的手指，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我、我要回家了，我怕我妈找我，她突然醒了……”
  钰慧紧张得语无伦次，旻贤仿佛一下醒过酒来：“对不起，我……”他讪讪地停下，抽出手来，像个犯错的孩子。
  “我回去了。”钰慧低着头不敢看旻贤，飞快地嘟囔了句，心脏狂跳着跑回家里。
  第 31 章
  是谁遗落了浮云记下的花事？
  是谁葬送了青绿曼妙的琴音？
  你轻轻挥挥衣袖，蚀骨销魂的迷香侵入我的四肢百骸，
  我被诱进一个又一个精巧黏腻的迷局。
  青春
  就这样
  镶嵌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锦缎上，曝晒在残酷冰冷的日光下，
  空中飞舞着风信子的碎屑，天堂传来幻灭的鼓音。
  而初恋
  就像午夜盛放的昙花，
  绚烂不过转瞬间。
  大年初一一大早，钰慧被慧妈拉着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四处拜年。
  晨雾浓得化不开，像要把整个小城都浸泡在里面，仅仅几步之遥……熟人也会容颜模糊，你看不清我、我也看不清你，只有听腻的吉祥话，鞭炮样一阵阵噼里啪啦炸开在耳边。
  中午，慧爸在本市有名的“凤栖阁”订了位置，向家男女老少十几口人凑到一起新年聚餐。钰慧一家作东，自然到得最早。在“凤栖阁”门前，钰慧意外碰到了同样来吃饭的颜君。两人互相拜年问好后，颜君因为家人也没来齐，又开始嘚啵嘚嘚啵嘚地打开了话匣子。
  “……蒋旻贤这臭小子真行，进大学还不到半年就泡到一妞！幸好我没跟他重新好上，要不非炸了不可！哈哈！还跟你重名呢！……巴巴地追到家来了，他家里没地方，领我家去住了。那女孩特‘恶心’，岁数一大把了，喜欢人家叫她什么‘小白兔’！我一看就知道是蒋旻贤女朋友，他还不好意思，死活不承认！哼，不是女朋友，能在他面前娇成那样？一出门就让蒋旻贤给她提着那个巴掌大的小包，自己又不是没手没脚！吃饭的时候，还当着我的面给蒋旻贤夹菜喂饭！矮油，我的娘哟，亏得蒋旻贤吃得下去！整天热情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在我家整整住了三天，幸好我只陪了半天，不然把我腻歪死……”
  “你只陪他俩玩了半天？”钰慧心里一沉，旻贤明明说颜君一直陪着的。
  “当然啦！人家小情人亲亲热热的，我看着难过，夹在中间干什么，当电灯泡呀！嘿嘿！”
  浓雾渐渐散去，白寥寥的日光从天空里僵硬地打下来。颜君的声音钰慧耳边心里反复回响，异常刺耳。冬天凛冽的北风吸入体内，像一根根细小但异常锐利的钢针在她的毛细血管上刺着。心里那根早已摇摇欲灭，在年三十凌晨重新燃亮的蜡烛，现在被冷风一吹，晃晃悠悠，似乎又要熄灭了。
  第 32 章
  大年初五，回读班开学。钰慧气旻贤撒谎，没去找他，旻贤自那天半夜和钰慧一番温存之后，也没再出现过，两人再次没见面告别就分开了。钰慧心里闷闷的，好几天提不起精神来。
  正月十六，钰慧收到了旻贤新学期的第一封信：“小慧，过年在家开心吗？我初二就回校了,没能和你多见几次，真的很遗憾也很抱歉……老头子一直不肯拖着拆迁，结果大年初一被几个光头、刺青的流氓混混用粪便污血把房门、墙壁泼得一塌糊涂，……其实老头子已经在郊区找好房子了，本打算年后再住，这样一闹，只能马上搬了。新房子在二楼，比原来的房子小，那个女人（老头子的小老婆)说什么家里现在手头紧，本来说好的下学期的生活费不给了，还在厨房的地上给我铺了张破席，说我以后回家就住那里！厨房窗户呼呼漏风，被子比纸还薄！睡在马路边的乞丐不过如此！他们把我当什么了？！我一听就炸了，当场把门一摔，连夜坐车回学校了……校园里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可一想到你，我心里依然温暖。这么长时间了，不管别人怎样，你都一直支持我、关心我。你是最关心我对我最好的人，是我的精神支柱，我非常想你……这几天我努力静下心来读书学习，以前用功的感觉回来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努力进取！”
  原来过年时旻贤家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在那样的环境干扰下高考成功多不容易啊！钰慧的心又软了下来，马上回信温言抚慰，他说谎穿帮的事只字未提。而且，自己再过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不能为这种“小事”分心。
  新年过后，旻贤信中乱七八糟的事没有了，还经老师推荐，在一个小有名气的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学术论文。钰慧自己的成绩也很稳定，在班里考试中名次一直排前三名，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他俩的爱情是认识之初就注定的悲剧，怎么会天随人愿，一直风平浪静下去？
  高考前十天，王媛的第二封信又来了。钰慧拿着这封信楞了半天，才手指痉挛着撕开信封。王媛先是一本正经地讲了几句祝高考成功的套话，然后从容不迫地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周末晚上，我在学校情人坡的小树林里，看到蒋旻贤和那个跟你重名的女生在接吻！他真不害臊，前段时间还三番五次找我借书，言语暧昧闪烁，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我都没跟你提过。这次可把我气坏了，想不到他是这种人！……”
  钰慧虽然有所准备，这次还是被打懵了。魂不守舍地过了三天后，又收到了旻贤的一封信：“‘小兔子’要转专业了，上周末我们最后一次一起上课。正好她介绍的家教给钱，我请她吃了顿饭，算是告别兼感谢。……她说暑假要和男朋友订婚，可她不是很乐意，还说她家里有钱，不挑门第什么的……一直很幽怨很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不能给她什么承诺，只能表示祝贺、埋头假装吃饭，那一刻，微妙极了。”
  微妙，什么是微妙？你们俩难道只是微妙吗？吃完饭你们俩又去做了什么你怎么不说？难道还像上次一样半真半假的骗我？王媛可能撒谎，但颜君绝对不会，你和‘小白兔’到底是怎么回事？！钰慧颤抖着把信握成一团。她不知道是旻贤太风流太多情，还是自己太自私太敏感，自私敏感到不允许别的女孩碰旻贤一下，容不得别的女孩对他示爱，容不得他对对他示爱的女孩温柔体贴。她觉得此时的自己真的要出离愤怒了！难道爱一个人，就注定要经受比恨跟痛苦更可怕的情感折磨吗？！
  旻贤啊旻贤，你知不知道和你在一起我的压力有多大？王媛或许夸大其词，但无风不起浪啊！你让我怎么能放心呢？自从爱上你，我一直都在无休止的担心伤害猜疑患得患失中挣扎！以前我还想：只要你能把握住自己，即使有其他女生喜欢你靠近你也无所谓。但现在看来，不行，真的不行！！我真得很小气，而你，太容易对喜欢你的女生动心。
  你同异□□往的心思太复杂，而我只想和简单实在、一心一意爱我让我安心的人在一起。你已经耽误了我一次高考，难道这一次，又要在最关键的时刻，让我坠入深渊吗？
  第 33 章
  再过三天又要高考，为使学生更好地调整状态，回读班放假了。
  这三天里，钰慧每天早晨和傍晚都会独自来到野外，站在空旷无人的荒草坡上，看着太阳茫然地升起来再缓缓地落下去，她孤单瘦弱的背影在风里显得愈发单薄孤寂。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难过与彷徨。为什么她的爱情里一直存在三个、四个……或者更多的人！实在太拥挤了！常常担心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抢走，连做梦都在害怕旻贤是不是又对哪个女生动了心！这样的爱，太辛苦太隐忍太让人惴惴不安，她实在承受不起，想离开放手了，不是不爱，而是不敢！是太爱太爱……
  而且，钰慧觉得自己病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次想起旻贤，钰慧就不止精神紧张，连身体也觉得不对了。这次在高考前接连收到王媛和旻贤的来信后，就更加不对了：她的心跳会快到每秒钟一百五六十下，手脚四肢也跟着一个劲儿轻颤出冷汗，整个脸火热通红，脑子嗡嗡作响，精力难以集中。
  这样下去，自己早晚会疯掉的。所以，还是结束吧！两年的感情，毕竟还是美丽的。最好在没有陷到无路可退，没有酿成无法想象的悲剧之前，尽量平和地结束吧。
  三天来，钰慧不停安慰自己、给自己打气：稳住！稳住！在最后的关键时刻一定不能受外界干扰！今年自己学习一直很努力，成绩稳步回升，最后几个月考试都稳在三名，不像去年，整天胡思乱想，六神无主，成绩就一滑再滑。水到渠成，瓜熟蒂落。自己在回读班付出这么多，一定不会再落榜！
  第34章 上部完
  当所有的梦都已破碎，
  是谁依然独自穿行于漫漫岁月长河？
  向日葵大片大片枯死，
  黑夜潮水般吞没了鸟儿的栖息地，
  你身穿黑色沉重的牧师长袍，为它们举行这个夏日最最绚丽华贵的葬礼。
  流年未亡，盛夏已尽。
  瞬间引爆的悲伤摧城掠地，
  只有
  蒲公英的种子和芦苇染成的灰烬，游走在皲裂崩塌的虚空，久久无从降落。
  等待着
  鲜血染红的云朵被夏日的飓风风干成标本，贴向遥远的苍穹，
  永远封存在青春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