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挣脱的梦魇又要重现……看着这几封未完成的信,钰慧的心直往下沉,那种又害怕又压抑的心绪隐隐约约蠢蠢欲动起来。不过,会不会是自己敏感过度?“玮玮”不就是老家报社的一个男编辑吗?暑假里自己还见过的。万一阿岚也是男的呢?
但不管怎样,钰慧都觉得旻贤有点过了。就连只有一面之缘的小牙医,他都剖心析胆、慷慨激昂,直接袒露内心最深处的苦闷、郁结,一点不讲究人际交往的分寸,大家都是年少慕艾的年龄,人家不误会他才怪!怪不得小牙医会寄给他那张“少女望月”的图片。旻贤那么招女孩子们喜欢,恐怕不只因为长相气质、学识思想如何高人一筹;更大的可能,或许是他像风尘女子一样喜欢卖弄风情!一遇到像样点的女孩子,就孔雀开屏般悲秋伤春、附庸风雅地展示自己……他可能特别喜欢陶醉于女孩们充满崇拜、爱慕的目光之中,以致让他总是情不自禁地招惹、撩拨她们。
自从上次抑郁症发作差点自杀后,钰慧好像在情感方面变得特别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受不得一点儿委屈。这几封信成了一个极坏的触媒,让她想起许多好久以前的事……她开始怀疑旻贤在和自己交往的同时,一直和其他女孩保持着一种似是而非、朦朦胧胧的暧昧关系,既享受恋爱的感觉,又不负什么责任……但又不敢太确定。她非常希望这只是自己的臆想,只是有些事情又确实让人怀疑……这些念头像气泡般破了又生,始终无法彻底排遣……好长时间过去了,钰慧兀自思来想去,直弄得头痛恶心。
她收敛心神,把信收好,起身去阳台听音乐远眺放松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把一切疑虑向旻贤挑明,如果他有一个合理解释,一切都好;如果没有……钰慧不敢往下再想。
旻贤快到中午才回宿舍,手里提着一袋又红又大,清香四溢的苹果。
东子前后脚地进来了:“旻贤,刘露说中午请你俩吃饭。本想下午请的,谁知她爸打电话说家里老太太想她,下午派人开车过来接。”
“不好吧,每次都是吃你们的。这次我请算了。”旻贤犹豫一下说。
“你就别跟我争了!上次的事儿我俩也不是故意的,这次就当给你赔礼了。”
“没事儿,我们去就是了,你别多想。来,吃苹果。钰慧,你去洗几个。”
钰慧应了声,拿着苹果来到水池边,边洗边想:上次是什么事,两人闹矛盾了吗?离得太远就是不好,好多事都不清楚,要不哪有这么多麻烦……信的事,什么时候问旻贤好呢?
洗好苹果回去,钰慧递给东子一个。东子道了声谢,咔嚓一口咬下去,“真甜!还是老家的苹果好吃!是老鸟表哥拉来的吧?得让他给我留一箱。”
“你怎么知道是老鸟表哥的?要留一箱给岳父岳母吗?”旻贤笑着调侃。
“老鸟上午要我帮忙卸车呢,我哪有时间……刘露爸妈哪看得上这个?这是孝敬老板的。我老板那人,靠!只要是能叫出口的,屁大的节日都得要送礼!每到年节,他都掰着指头数,哪个送了哪个没送,谁要是不送,就上了他的黑名单,等着穿小鞋吧,连能不能按时毕业都成问题!……听上届师兄说,他闺女结婚,喜宴办了两次!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婚礼定在暑假,有些学生没赶上送礼!为了把这些漏网之鱼一网打尽,开学后特地补办一次!哈哈……绝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闺女呢!”
第9章
中午,东子、刘露在学校北门外的云岭米线馆请客。馆子不大,装修也很简单,简易的木制桌椅,瓷白的餐具,干净整洁。
虽然是假期,馆子里人气依然很旺,挤挤攘攘,很是热闹。四人进店时,刚好有一桌吃完,东子眼尖,三步两步抢过去占下,招手叫大家过去。刘露做主,点了几个菜,又为每人要了一份过桥米线。
东子说:“这家的过桥米线做得很地道,刘露跟他爸去大理旅游时吃过正宗的,食材、吃法、味道都跟那差不多。她特别喜欢吃,我俩经常来。”
刘露笑笑,客客气气地对钰慧、旻贤道:“他家的菠萝咕噜肉做得也蛮好的,你俩一会儿多吃点。”
饭菜很快上齐了,米线的滚汤、荤料盘、素料盘和风味咸菜碟是分开的,吃的时候必须按先生后熟的顺序把各种薄薄肉片、素菜、米线一一入汤,鲜香爽口,美味异常。四人边吃边聊,东子和旻贤嘻嘻哈哈学术上的问题、学校里的八卦说个不停,刘露不时跟着说两句,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周到得体。她看东子的眼神柔情似水,不管他说什么,她都笑得很开心。
钰慧本以为刘露是那种吃不得苦、看不起人,花钱如流水,娇滴滴任性的富家小姐;没想到她长相端庄,衣着淡雅,言谈举止温和娴静,很像公共宣传画上的国家公务员……对她的评价不觉就好了许多。
只是,这么好的女孩,爱上东子这种花心大萝卜,不知道会不会一直这么幸福;而自己,感情的旧伤未愈,新伤似乎又起……
吃过午饭,两对情侣就分开了。
回男生宿舍的路上,钰慧问旻贤:“我看你和东子他们挺好啊?你们不是闹矛盾了吗?之前听东子说请客赔礼来着。”
旻贤皱起眉头,闷闷地说:“也不算矛盾。上学期他俩老拉我一起出去吃饭、逛街,一开始大家都很开心,后来刘露好像嫌我碍眼了,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连续几次,……我恼了,以后再不同他们出去了!犯得着嘛!当时要不是东子死活拉着我,谁愿意当电灯泡?‘新人娶进房,媒人扔过墙’啊?典型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钰慧劝他:“我觉得刘露挺好的,也怪你没眼色。热恋情人本来就容不下第三者的,你看他俩已经好上了,就该主动退出的……人家请你去了那么多高档饭店舞厅已经不错了,沾人家便宜太多不好……”
旻贤急了:“谁想沾这个便宜?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本来好好的,说撂脸子就撂脸子!……再说,我现在也没计较啊!”
钰慧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又尽量平静委婉地问:“我刚才找台湾的风景照时,看到几封没写完的信……阿岚是谁啊?”
第10章
“没写完的信?我给阿岚写过信吗?”旻贤疑惑地问,表情不像作假。
“写过的……信里提到你们经常一起上课下课,你还给她朗诵席慕容的《一棵开花的树》什么的。”钰慧酸酸地提醒。
“《一棵开花的树》?……哦!好像有这么回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当时一时兴起写了几句,后来有事打断没写下去……怎么到现在还没扔?”
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没扔?钰慧有些生气,觉得他绕来绕去地打马虎眼,语气开始生硬起来:“阿岚到底是谁?你的红颜知己吗?”
“红颜知己?哈哈哈……你瞎想些什么啊!人家是男的!”旻贤大笑起来。
“男的?”钰慧一愕:“可‘阿岚’是女孩名呀,你信里的语气也有点……那个。”
“有点哪个啊?哈哈……那都是开玩笑,逗着玩的。那几个家伙,整天愚人节似的,喜欢故作‘惊人之语’,我还装模作样给老家那个五大三粗、狗熊似的男编辑写过‘情书’呢,开头就是‘亲爱的玮玮’,害得他被女朋友审了半天……阿岚是我本科时的同学,很豪爽的一个哥们,读书很多、理解力超强,和我特别聊得来……”
“真的是开玩笑吗?我怎么觉得你给阿岚写的信,有些惆怅伤感、甜蜜不舍呢?还有,那个台湾小牙医送你的画,怎么看都有望月思人,明月千里寄相思的意思……”
“哎呀!你瞎想什么!你是不是神经过敏啊,你要是不放心,我以后不和她们联系就是……你怎么这么不相信人呢?!我不就因为‘小甜甜’的事骗过你一次吗?你要是整天这么神经兮兮,疑神疑鬼,以后我俩怎么在一起……”旻贤急了,越说越不高兴,最后几乎声色俱厉:“你也太封建了吧?就算阿岚真是女的又怎么样?难道我就不能有异性朋友?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五四时期的人都比你开放!”
钰慧从没见旻贤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时被他说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措。
她还是太单纯,不会察言观色,不知道人在心里有鬼时会故意虚张声势,竭力掩饰的。不仅不疑有他,反而内疚自责得不行,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小心陪着不是:“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太担心太害怕了,有点神经过敏……‘小甜甜’的事对我打击太大,一遇到类似的事,我就心慌心跳,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乱想你怎么和其他女孩谈情说爱的暧昧画面,真是太煎熬太痛苦,简直生不如死……”
旻贤语气缓和下来,轻轻揽着钰慧的肩膀安慰道:“我理解。我刚才说话语气也不好,太冲了。你别生气……”
“没事没事,你还是和阿岚、小牙医她们继续联系吧,只要你保证没有那种事就行,我不想限制你交朋友……我可能太自私,不知不觉就把你当成私人物品了,我以后会改的……不过,你千万可别再骗我,我很小心眼的,如果你还是管不住自己,和其他女孩玩暧昧,我们还是尽早分开的好。免得无休止的怀疑吵闹,互相折磨。长痛不如短痛,别弄到最后跟仇人似的,一点情分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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