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只萤火虫1

 
  沉默了一会儿。 
  “对了，你这家伙这些天放学铃一响就跑得不见人影，到底干什么去啦？”可可突然想起了什么，屈起手指叩了叩美琪的脸。 
  一片红云飘上美琪的脸颊，她竟然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那个……”美琪低下头，羞答答地玩弄着手指头。 
  “好啦好啦……快从实招来！扮可爱也是没用的啦……”可可假装拍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故意凶巴巴地逼问她。 
  “啊！扮可爱！你这坏蛋！敢说本小姐扮可爱？”美琪瞪大眼睛，扑上来作势掐住她的脖子死命地摇晃，“人家是很淑女，很有气质的好不好？” 
  可可故作配合，假装大口大口地喘气翻白眼。两个好朋友顿时嘻嘻哈哈地闹作一团。 
  真好！伤心的时候有朋友做伴真是值得庆幸的事啊！ 
  如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直都是这样子不知天高地厚地无忧无虑下去，多好！ 
  “其实……我和马帕飞交往了。”一个蚊子般的细语声打断了可可的感慨。 
  可可瞪大眼睛注视面前脸红红的美琪：“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八成是她听错了吧？ 
  美琪忍住笑意，递给她一记超大白眼，清了清嗓子：“我说……”她故意凑上可可的耳朵，突然扬起高八度的声音，“我、和、马、帕、飞、交、往、了！” 
  她满意地看到可可的下巴啪地掉落在地，“啊——真的假的？”她安抚着被震痛的耳朵，忙追问美琪。 
  “哼！”美琪得意地挑挑眉，“你这家伙已经把本校的两大最耀眼的校草给连根拔起了，就不兴我也拔一根吗？” 
  “不是这样的意思啦……”可可心急地又摇头又摆手，“你就快点告诉我，你跟马帕飞是怎么开始交往的嘛。”她耍赖地摇晃着美琪的手臂。 
  “没有啦……”美琪绯红了脸，最终还是经不起可可的推搡和挠痒痒的“严刑逼供”，一五一十从头细说了起来。 
  可可看着美琪又羞又喜的神情，心脏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蓦然一抽，生疼生疼的。某个昔日的片段骤然重现眼前： 
  可可，知道吗，你生气的样子和你笑起来的样子一样可爱哦！ 
  是谁？是谁曾对她说过那般煽情的话语……而如今，话音犹在耳边，说这话的人却已将她当做陌路人看待了。 
  “可可？可可！” 
  耳边突然传来美琪的叫唤声，可可如梦初醒，这才发现美琪正轻轻摇晃着她的肩，担忧地看着她。 
  “啊？啊！怎么了？”可可一头雾水。 
  察觉到美琪投在她脸上的惊愕目光，她下意识用手背顺势向脸庞抚去，竟沾了一手的潮湿。 
  可可怔怔看着指间晶莹的泪水，一时间竟呆住了。 
  “可可啊……”美琪轻轻叹息，伸出手搂住了她，“没关系的……在我面前没关系的啊，你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一些的，啊？” 
  美琪的话和温暖的怀抱像根导火线，把可可积压在心里已久的泪意一下子点燃，瞬间爆发了出来。 
  她伏在美琪的肩上，不再假装坚强，不再掩饰忧伤，彻底地痛哭了起来：“呜哇哇……为、为什么……”她说得断断续续，“我叫他的名字……叫他别走……可是他连头……也不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美琪的眼眶微微发红，安抚地摩挲着可可的后背：“没事的！可可，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一切会好的啊……” 
  四周突然静寂下来，仿佛连知了也不忍心听见这如此撕心裂肺的哭声，自觉收起了鸣声，阳光幅射着大地，偶尔荡起一阵阵微风，飘来淡淡的树叶的清香。 
  如果所有的眼泪，能在阳光的照射下，全部都蒸发掉，那就好了！可不可以不再有悲伤，可不可以不用再假装勇敢，诚实地面对彼此的心呢?! 
  这才知道，哭泣原来也是一件累坏人的事啊。 
  可可揉了揉又红又肿的双眼，自嘲地苦笑出声。 
  善良的美琪！明明约了马帕飞去看电影的时间都快过了，还那么“唐僧”，左对她一个不放心，右对她一个不放心，要不是她一记“天马流星拳”把这家伙轰走，还不晓得要唠叨到什么世纪呢！ 
  呵呵，哭过了果然轻松不少呢！ 
  可可从石椅上站起来，像受到了某种蛊惑，双脚自发地朝前面的一片小树林走去。 
  这片小树林听说是多年前，学校的兄弟学校的某届交换生植下留作纪念的。时至今日，树木们已长得郁郁葱葱，形成一片浓密的树林了。 
  一股热潮突然向可可的眼底袭来，她深深叹息，这里的景物依然没变，可是，人，还是原来的人吗？ 
  没错—— 
  这片小树林便是可可与夜辰初次相遇的地方。 
  放心！我对太平公主一向不感兴趣。 
  如此刻薄的语气真是夜辰这家伙的作风呢！可可唇角露出一丝微笑，眼眶却湿润起来。她伸出手，展开手掌，接住一片打着转转飘下来的落叶。 
  如果当时没在这片小树林里偶遇夜辰，那么今天或许就不会这般地备受煎熬了吧？可可想。却又不自觉地连忙摇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她从来就不曾后悔遇上夜辰！尽管也有痛苦和泪水，可是充满欢愉和喜悦的日子却是铭记在心的！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 
  “天气真好啊！”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连她的心里也变暖和了起来。 
  好舒服！可可抬起头，仰着脸，尽情感受那拂在脸上温柔清凉的风，不禁卸下了压在她肩膀上那重逾千斤的担子。   
  第七章 谁让爱丽丝哭泣(1)   
  Who Makes Alice Cry 
  Vol.01 
  她挑了一块看上去较顺眼的草地坐下，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草地被太阳照得暖烘烘的，可可靠在树身上，张开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半眯起眼望向头顶那抹穿过浓绿的蔚蓝。 
  该死的……什么东西！ 
  把你的口水擦擦吧，太难看了！ 
  这里……留下了我的印记，只有我才能碰哦。 
  你要听清楚了，从今天起不能和除了我以外的其他男生说话，不能对除了我以外的其他男生微笑，知道吗？ 
  …… 
  奇怪！一旦坐了下来，夜辰昔日的话语，他的温柔，他的霸道，他的撒娇，他孩子气的大笑，他皱紧眉头的暴怒，他如千年玄冰的冷漠，一切的种种不由自主地在可可的脑海里鲜明浮现，就像刚发生在昨天，她跟他刚遇见的昨天。 
  呵呵，是啊，那天的天空也是这般的蓝，微风也是这般的轻柔，一如夜辰任性霸道的外表下，那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呵护和温柔…… 
  晶莹的泪水悄悄滑下了可可的脸，她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无力地眨了眨眼，睡意不知不觉袭来，她带着一抹淡笑，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在夜辰的各种神态中迷失。 
  知了仍在拼命地嘶叫着，树荫下却有着令人放松的清凉，时间就在弥漫着树叶清香的微风里飘过去，飘过去…… 
  一道修长的阴影覆在可可的上方。 
  怎么会有这么大意的女生？ 
  夜辰瞪大了眼睛，眉头不自觉地微蹙着。他穿着一套黑白搭配的PUMA运动服，浓黑的头发包在白色印花的头巾里。他的右手拎着一只银灰色的 
  网球拍，看样子是刚从网球社过来。 
  夜辰不可思议地居高临下盯着睡得正熟的可可，感慨的同时深深地无奈，竟然在这种地方睡觉，也不怕会发生什么事！ 
  拜托……她是个女生耶！怎么会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呢？艾可可啊艾可可，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照顾自己，让别人省心一些呢？ 
  他微微俯下身子，伸出手，想要叫醒她。 
  夜辰你这头蛮牛！ 
  可可那天嚷的话一瞬间在夜辰的脑海中掠过。他脸色僵了僵，紧皱起好看的眉，把手迅速地缩了回去。 
  算了！一切都不再跟他有关了吧？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而他，除了尊重之外，别无它法！他直起身子转身欲离去。 
  “夜辰……”一声低不可闻的呢喃如雷击般让夜辰定住了身形，过了好几秒，他才缓慢地掉转身子。可可仍紧闭着双眼，那一声轻唤正是从她口里逸出。微风将她额前的发全拂向两边，阳光穿过轻曳着的浓密的枝叶，洒落在她身上，漾起金色和淡红的点点星芒。 
  “夜辰……”可可再次轻轻呢喃了一声，仿佛梦见了什么值得快乐的事，她的唇角噙着淡淡的笑，脸上却还残留着刚才的泪痕。 
  夜辰静静凝望着她，心底掠过了一股热流。她在呼喊着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在她此时的梦里，难道还会有他的出现吗？ 
  他在可可的身侧缓缓单膝跪下，专注入神地看着她露着笑意的脸，此时的可可，就像是《爱丽丝漫游仙境》里累了在歇息的小小爱丽丝。 
  周围变得静悄悄一片，知了仿佛也识趣地收起了聒躁的鸣叫，不敢惊扰树荫下的这对身影。除了微风穿过树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就只有可可均匀的呼吸声和彼此的心跳声。 
  天蓝得透明，薄如棉絮的浮云在缓缓移动。耀眼的太阳向大地投下千万把犀利无比的巨剑，空气里散发着树叶和不知名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