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开,让我歌唱八十年代

第14章


 
  有一年我参加书画家协会的理事会,央求某著名书法家写了个条幅,上书三个大字“毛家湾”,送给一个朋友。 
  他高兴坏了,因为我们俩都对林彪感兴趣,交流过不少心得。 
  “你别臭美了。”我对他的误会感到很沮丧,“我让人家写这三个字,是看您这个家里全是毛东西。你看,毛小说,毛画报,毛录象带,毛VCD,毛LD,毛DVD,还有毛扑克……” 
  他也对我的一番好意不买账:“那还是你留着自己用吧,这么好的字。” 
  我摆摆手,沉痛地说:“不行了。我得了一种病。” 
  他无限同情又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毛冷症。” 
  “?” 
  “就是毛片冷漠症。我他娘这段时间对毛片特没感觉,想起来都烦,根本看不下去。”以我俩多年的交情,他知道我不是装孙子。 
  他点点头,深有同感。因为他也不比我好到那儿去。 
  一种可怕的“毛冷症”已经开始在我们这些昔日的毛林战将中蔓延,当年那些一听说明天有一部毛片过路就兴奋得一夜不睡、去看毛片时都一路勃起的轻狂少年都到哪里去了? 
  这一点也不奇怪。用法兰克福实证学派的做法,我可以举出三个例子。 
  一,据说古巴比伦王国就毁于色情,人们的纵欲过度导致体质下降精子质量下降生育能力下降,最终导致了一个文明古国的湮没。 
  二,继《花花公子》出现财务危机以后,另一本色情杂志《阁楼》也向美国法院提出了破产保护申请。《阁楼》自己分析破产的原因是:网络的出现导致色情的泛滥,《阁楼》就是因为黄色太多了而崩溃的。瞧见了吧,用什么来击垮黄色?――更多更黄的黄色。 
  三,有科学家指出,现代人性兴奋的敏感度、频率和持久性均比古人有明显下降,原因也不外是太多地接触色情产品。古代人收藏心上人的一缕头发就能让自己达到高潮,而现代人呢?――即使见到令你动心的身影,你依然带着冷漠的表情。 
  有一种说法是,一对男女在相识的第一年里每做一次爱就往一个缸子里放一粒黑豆,从第二年开始,每做一次爱就从那个缸子里拿出一粒黑豆,一辈子也取不完。 
  兴奋的衰减与厌倦的不可抑制真是太可怕了,所以还是尽量悠着点儿。 
  请大家接受我这句具有警世意义的劝诫,也算是这篇文字的一点儿积极意义吧―― 
  色字头上一把刀 
  不要见招就拆招     
  关于评书的记忆碎片 
  有井水处,皆听评书 
  凡是能够跟俺完成一次非正式场合交往的人,都就不再叫俺大名,而是直接以“老六”称之。俺为什么叫老六?那可不单单只是因为俺在大学宿舍里排行第六――中国有多少间大学宿舍,就有过多少一茬又一茬的老六。之所以对这个数字情有独钟,还是得从评书说起。 
  一,《隋唐演义》,瓦岗寨三十六条好汉中的老六是王伯当,他是众帅哥中排行最高的。老大魏征、老三徐茂功是道士,没劲;老二秦琼假惺惺的像个娘们,一张黄脸像得了肝炎,没劲;老四程咬金、老五单雄信都是红胡子蓝靛脸,长得不好脾气还挺爆,也没劲;也就排到人家老六那儿,还像那么回事儿,白马白袍,刀法绝伦,占山为王,义薄云天。 
  二,还是《隋唐演义》,十三杰中排行老六的是伍云召,将门虎子,忠良之后,忍无可忍,揭竿而出,俺喜欢。看他前面那几位,老大李元霸是个白痴;老二宇文成都长得不好看,还老被老三裴元庆欺负;老三裴元庆模样功夫都要得,可他姐姐被大老粗程咬金先奸后娶,他连个屁都不敢放,还归顺了人家;老四雄阔海是个太行山的强盗;老五伍天锡虽排名高过老六,但他不是老伍家的嫡系子孙,所以还得归老六管;也就排到人家老六那儿,还像那么回事儿。 
  三,《水浒传》,梁山一百单八将中的老六是天雄星豹子头林冲,他的作用很重要,很重要呀很重要,他的牛逼不须表,不须表呀不须表。 
  四,《杨家将》,请看杨六郎在《辕门斩子》中的血泪控诉:“我大哥替了宋王死,二哥替了赵德芳,三哥马踩如泥酱,四哥八弟失落番邦,五哥出家当了和尚,七弟又被那仁美伤,只剩下我沙里淘金的杨六郎”。 
  五,还是《杨家将》,大郎之妻张金定,二郎之妻李翠萍,三郎之妻花似玉,四郎之妻云赛英,五郎之妻罗刹女,六郎之妻柴郡平,七郎之妻杜金娥,八郎之妻肖金蓉,数人家老六的媳妇最漂亮,出身也好,八贤王的妹子,羡煞其它哥几个。对了,他还有一个老婆,大刀王兰英,武功了得,帮他消灭强敌。 
  六,综上所述,老六最好,所以俺让自己叫老六。 
  俺是想借机说说评书的事儿。 
  如今有一家电台中午十二点半开始,连播起了刘兰芳的《岳飞传》。俺有一天坐在出租车里,突然听到了收音机里那熟悉的激越入云的刘氏评书,顿时被搞得五迷三道的。车到目的地,这一回还没说完,恨不得路途再远些。 
  俺这天听的是岳飞在八盘山第一次跟金兵交锋一段,岳飞出阵后,敌阵大郎主粘罕麾下枭将金牙忽主动请缨。听多评书的人都知道,这肯定属于犯贱受死的角色。 
  好玩的是刘兰芳的艺术表达方法。她先说金牙忽身高顶丈膀大腰圆,使用的又是重兵器,说这样膂力过人的战士千万不要跟他硬碰硬,要不兵器非被磕飞不可。 
  然后开打,岳飞偏跟人家来了个硬碰硬,结果被磕飞兵刃的却是可怜的金牙忽……未过一个照面,就将金牙忽毙于马下。多么棒的烘衬!文学创作字典中将这种说法称为“拽泻”。 
  然后他的弟弟银牙忽哭着喊着就上来了……偏偏他们的父母亲还特别能生养,铁牙忽和铜牙忽也在后头等着呢。 
  八盘山一役是岳飞初试发硎之作,这时的他银鞍照白马,不惭世上英。刘兰芳用“百步的威风,万丈的煞气”来形容这位首次出现在不可一世的完颜部落番兵面前的年轻将军。请注意,“百步的威风,万丈的煞气”这个形容词在整个上部《岳飞传》中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献给我们的传主,一次是献给如流星般划过的盖世英雄高宠。 
  八盘山,青龙山,爱华山,牛头山,几个山头搞下来,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说“百步的威风,万丈的煞气”在上部《岳飞传》中出现过两次,绝非信口开河,而是俺在最迷评书时的精确统计。那会儿,仅仅能把八大锤的锤名背出来,或学没鼻子军师哈迷蚩叫两声“郎主”,只能算小意思。疯狂如我,几乎能将整本的《岳飞传》全部复述下来,并沉浸在其中搞起科研来。   
  关于评书的记忆碎片(2)   
  比如岳云的锤到底有多重?刘兰芳并没有明说,但银弹子的锤重三百斤,金弹子的锤重三百五十斤,而综合岳云在这两个对手面前的表现,可以知道他的锤的分量就在这两个数字之间。又比如,整套《岳飞传》中名字最长的兵器是什么?告诉你,是秦桧的外甥王大鹏的“锯齿飞镰合扇板门刀”,有九个字,排第二的是嫁给四公子岳霖的苗王李述甫的女儿云霞公主,她用“九耳八环独龙宝铲”力毙不可一世的蛮将赤利青。 
  别怪俺这么变态,那年头,戏匣子是中国老百姓唯一的娱乐工具,除了听评书,我们还能干什么? 
  在俺的记忆中,刘兰芳是第一个在电台连播传统评书的(好像是安徽人民广播电台),那也是一段阳光灿烂的日子:中午放学后用比罗纳尔多还快的速度跑回家,听完一个台再转到另一个台,端着饭碗,直把脖子听歪。如果放学较晚,就不用着急疯跑,因为家家传出的,都是刘兰芳的声音,慢慢走过,一句都不带落的。她的评书,可是滋养了整整一个国家的人。 
  刘兰芳当年火到什么地步?她到天津演出,人群把周围的民居压塌好几间。鞍山市公安局把她评为社会治安模范,因为播她评书的时候交通事故和犯罪率都很低,奖品是一个暖水瓶。 
  该说说高宠了。 
  高宠,这位生如烟花之灿烂,死如流星之迅忽的英雄,只在钱彩的《说岳全传》中占了两回,只在刘兰芳的《岳飞传》中连播了三天,却以至尊无上的气概,永远活在我的心中,永远,永远。 
  在牛皋押解粮草去牛头山的路上,一位头戴金盔,身穿金甲,跨下黄骠马,掌中一杆虎头錾金枪的将军拦住去路,轻轻松松地将郑怀、张奎、牛皋拿下,然后再告诉他们这是一个玩笑。 
  他就是高宠,开平王高怀德之后,家传的枪法,满腔的忠义,百步的威风,万丈的煞气。 
  一个闪亮而轻巧的出场后,高宠与三人结为兄弟,催兵前进,望牛头山进发。 
  在马踏连营的战斗中,高宠如虎趟羊群一般,枪挑金花骨都,鞭打银花骨都,箭射铜花骨都,摔死铁花骨都,然后,就到了让俺说起来就眼圈发红的挑滑车一段,他连挑八辆滑车,不管宋军,还是番兵,都对他暗挑大指,然后,第九辆滑车冲下山来,高将军连翻了两次腕子,都没能挑动,然后,负责滑车的那个傻逼金将哈铁龙命令将第十辆滑车放下…… 
  ……说不下去了。 
  刘兰芳讲到这一段时,用沉痛的口吻念了一首歪诗―― 
  为国捐躯赴战场, 
  丹心可并日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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