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口筑爱

第98章


  钟离心里烧着火,额头上也渗着细密的汗,他浑身的骨骼肌肉都在咆哮着,只有行动能缓解自己的愤怒与患得患失,他拎起衣服再一次出了家门。
  他们现在一定是要出城,这么晚没有飞机不能去机场,只有火车站,虽然还有别的可能,但是以自己对崇慎的了解,他不会等,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带着颜晏走。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崇慎背着颜晏急急得跑进火车站,要不是对上海的路不熟,应该早就能到车站了,不知道这辆火车要驶离的方向,虽然买的是到北平的车票,但是还是能尽早走就尽早走。
  火车缓缓得移动,崇慎前面还挤着好多人,站台上大包小裹的堆满行李,他一直说着“让一下让一下。”眼看着就要跑到火车跟前,后面突然有人大声喊“颜晏!”
  颜晏伏在崇慎的背上回头,钟离大衣敞开正越过人群朝他们这边赶来,颜晏拍了拍崇慎的肩膀“快走!”
  火车马上要关门,崇慎拿着车票朝乘务员喊“等一下!”又回头看了看钟离,他放下颜晏一把推上车,自己也要跳上去。
  一声枪响惊得站台上的人做鸟兽装抱着头蹲在地上,崇慎恶狠狠地回头,他没想到钟离带着枪,他咧嘴一笑“钟离,别忘了来喝喜酒。”
  喜酒?钟离眼底烧得通红,他缓缓把枪口对准崇慎,脑子里已经没有理智可言,颜晏惊恐得看着钟离“不要!”
  又是一声枪响,噩梦又回到了那个大雾的傍晚,脑子里影响疯狂倒转,颜晏仿佛置身于奉天的日本公馆门口,看着哥哥被击毙,崇慎捂着腹部缓缓单膝下跪,火车已经加速,颜晏不管不顾得跳下车,脚底下疼得发麻,她跌跌撞撞得跑到崇慎身边抱着他,哭喊着要人帮帮他们。
  周围都是冷漠的人群,有些人见了血惊恐得大叫,然后四下逃串,本来车站人多,一下子乱了套,颜晏大哭着抬起崇慎的头,他朝她笑了笑“没事,你快走。”
  “我不走!我哪也不去,你不陪着我,我哪也不去!”
  崇慎捂着腹部的手指缝中渗出鲜血,颜晏用手捂着,仿佛要将突兀的鲜血都按回去,她慌乱着抱着崇慎,哭得语不成声“你怎么舍得抛下我,北平我人生地不熟,没了你叫我怎么活!”
  这一枪仿佛打在自己心上,颜晏觉得呼吸苦难,这般痛仿佛是要了她的命,她突然觉得要是崇慎有个三长两短她也难捱过今后的岁月,鲜血也染了她的手,她一瞬间觉得自己再也不怕血,而这血烫得她冰凉的手心如碳烧,她回头怒视着钟离“你我,再不是旧识,你对我的恩,我再不挂在心上,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一定要让你偿还!”
  缓缓吐出的几个字铮铮如铁般砸在地上,钟离缓缓走向她,一把拽了起来,谁知颜晏抽了崇慎腰间的刀,狠狠刺向钟离的手臂。
  袖子被划开,她再不是着急自己被剪子扎伤的颜晏,他们完了,再无挽回的余地,钟离咬了咬牙,原来她一直提不起的刀和怕的血都是没有人来治,痊愈不过是差一味“药”,而这味药不过是一个人,和一份情。
  情急之下的举动让钟离心里愤怒异常,虽然心痛,但是他下了狠心,本不打算做得这么决绝,他抓起颜晏就要拉出车站,她死命挣扎着抵抗,最终钟离在地上捡起捆行李的绳子,不顾她的痛使了蛮力把双手绑的结实,颜晏绝望得看着他,回头又看看崇慎。
  崇慎挣扎着要起来,腹部剧痛,子弹扎在血液里仿佛锈在肉里的一枚钉子,他跌跌撞撞得朝俩人走去,钟离冷冷得看着他“你想得到的,我未必能让你达成心愿,我得不到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毁灭。”
  他又转过头冷漠得看着颜晏“我会把你送出去,今晚我们俩都得不到你,颜晏,有生之年,你永远是我心中的刺,我拔不掉,你就老老实实得待在某个地方,不要再扎我。”
  颜晏不可思议得看着钟离,缓缓摇头,泪水顺着脸颊从下磕滴滴落在钟离的手背上,滚烫异常。
  人被钟离拽着渐渐推搡着出站,颜晏回头望着努力朝自己走来的崇慎“你要好好活着!天涯海角我都会回到你身边,我是你的妻子,我哪也不去!”
  一句话盖棺定论,崇慎发着狠朝他们跑来,最后一个踉跄倒在一堆行李间,钟离将颜晏扛起来快步出了站。
  
☆、完结篇
  又回到了码头,人渐渐散去,钟离扛着颜晏下了车,她没有反抗,仿佛笃定将来的一切选择,钟离看了看她“你以为你努力就能回到他身边吗?我要把你送的远远的,一会儿祖洋会陪你上船,明天到了日本我会安排人接你们。”
  颜晏冷笑,日本,她怎么会踏上那片土地。
  码头的货船停靠在岸边,祖洋跟钟离上了踏板,颜晏被接过去,虚弱的像个面袋子,祖洋没想过有一天少爷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钟离看着祖洋背着颜晏马上要登船,忽然叫住他们。
  “颜晏,要走了,没有话对我说吗?”
  心里是期待着颜晏对自己有一丝丝真情实意,颜晏慢慢转过头,脸上的泪早就止了,挂着泪痕,她眼神空洞,望着他“你抽屉里的钻戒,还是送给丛兰吧。”
  原本俩人之间最后一句话说得都不是自己,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叫,她连他俩之间的只言片语都不愿意提。
  曾经的岁月如潮水般蔓延然后渐渐退散,一切仿佛是潮汐过后平静的沙滩,抹平一切痕迹,天底下哪有捂不热的心,就这一颗,还让自己摊上了。
  船渐渐驶离的港湾,颜晏站在船上看着夜空,祖洋站在旁边,余光瞄了瞄她“颜姑娘,其实少爷很爱你,爱极疯魔,你不要怪他。”
  颜晏不说话还是眺望着星空,连星星都不那么闪耀,月亮也虚掩着光晕“我渴了,给我倒杯水吧。”
  手还被捆着,祖洋答应着一边帮她解了手上的绳索,刚转身,后面就传来扑通一声。
  这一声让祖洋头皮发麻,他猛地回头,刚刚站人的地方已经再无人影可寻,他跑过去扒着船舷往下望,海水像黑色的墨汁一样平静得翻着暗涌,那里没有声息,没有挣扎。
  ***
  婚礼如期举行,崇慎腰间还缠着纱布,林嫂帮他穿上礼服,系扣子的时候还叹了口气,崇慎仰着头看着凯蒂饭店给腾出来的这间衣帽间,屋里应景得贴着大红喜字,司仪子在旁边嘱咐着一会儿需要注意的事项,衣服穿好了,林嫂拿过拐杖递给他,摸了摸他的头“一会儿注意伤口,慢慢得走,不着急。”
  崇慎点点头“知道了。”
  妙仪也在房间里置备着行头,温淑给她头上插了几根珍珠发簪,中式的婚礼衣服考究,烫帖着金线,温淑抚摸上面的吉祥图案,笑着看看自己闺女“女儿,恭喜你,心愿达成。”
  妙仪一直默默不语,今天从一早上眼皮就跳的厉害,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崇慎穿戴完毕,递给司仪一份稿件,让他大致按照上面写得说,司仪看了看,有些纳闷得抬头瞅了瞅崇慎,崇慎咧嘴一笑“新娘子没来,这婚礼不好办吧。”
  司仪尴尬得点点头“还是头一回。”
  云雀厅里坐满了人,京城有名有势的商客齐坐一堂,钟慈和艾伯特也坐在人群中,等待的期间厅内四周雇了几个唱曲子的艺/妓,但是唱得再好也掩盖不住场面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声,乱哄哄,大家描眉画脸,香喷喷得来捧场,怎奈都是用力过猛,厅里蒸腾着各式各样的香粉味和隐隐的汗味,钟慈皱了皱了皱眉,起身放下手包跟艾伯特说“我出去透透气。”
  大堂也有不少人,穆礼站在那招呼客人,老王爷坐在大堂的沙发上跟几位旧识聊着天,她觉得烦闷,走到走廊尽头,打开窗户外面的银杏树叶枝桠长得茂盛,细碎的阳光洒下来,钟慈笑了笑“好天气呢,真应景。”
  旁边的门开了,小玖穿着一袭红衣出来,钟慈没见过她,以为是娘家人,笑着跟她点点头。
  小玖也跟她点点头,望了望窗外,若有所思得微笑。
  司仪到台上跟下面唱曲的摆摆手,艺/妓手扶着琴弦止了声音,宾客也渐渐减弱了说话的声响,司仪拿过话筒宣布婚礼准备就绪,新郎新娘准备入场。
  妙仪手抚摸着龙凤庚帖,那上面的吉祥话说得俏皮,自己拿过墨笔在上面签上名字,然后她递给温淑“婚礼可能快开始了,让崇慎签了吧。”
  温淑答应着走到门口,一推门,门在外面锁着,她又使劲一推门,还是纹丝不动。
  她愣愣得回头看着妙仪,妙仪从镜子中看着在后面不知所措的母亲,她笑了,仿佛早就猜到这一切“最坏的打算,应验了。”
  崇慎怎么会放过她,她差点害死他的心头最爱,怎么会娶她,兜兜转转这么一大圈子,不就为了在今天这种万人祝福的场面给她最后一记难堪嘛,明知道他的绝情和可能的这种结果,她还是愿意以身试法,万一呢,万一真如母亲所说的,心愿达成。
  她缓缓摘了头发上的珍珠发簪,脱掉一袭红袍,慢慢走向温淑,接过她手上的庚帖“报应不爽,这一刀,我愿意挨。”
  崇慎缓缓从场后走进云雀厅,一袭墨色上好的斜襟马褂,上面繁琐的绣工黑线勾勒,古香古色,他头戴新郎官帽,不徐不慢得从场后走到前面,手里拄着拐杖,人还有些弓着背,大家都听说他受了伤,但执意不推迟婚期,一定要今天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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