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那些人那些事

第285章


曹操的马鞍放在仓库,被老鼠啃了,按照曹操的法律,不是处死老鼠,而是处死库吏。库吏不想就这样死,准备投案自首,争取判个死缓什么的。但是,大家都给他泼冷水,按曹操的性格,不会放过他。曹冲对他说:“等待三天,你再去自首。”说完,曹冲拎起一把刀走了。大家傻眼了,这小子该不会是去找老子拼命吧。曹冲用刀刃把自己的衣服戳出一个个小洞,好像是老鼠啃过的。他穿上这件破衣服,等候在曹操的必经之路上。曹操一出现,曹冲就开始唉声叹气,一副末日来临的样子。曹操奇怪地看看他身上的破衣服,又奇怪地看看他的愁容,奇怪地问:“少年初识愁滋味,就要穿成乞丐的样子吗?”曹冲叹气说:“世人都认为衣服被老鼠啃了的人,就会不吉利。现在我的衣服被老鼠啃了,我都要愁死了!”曹操松一口气,说:“这是妄言,你不用放在心上。”曹冲回去,把破衣服脱下扔在地上,对库吏说:“你现在可以去自首了。”库吏提心吊胆地去自首,曹操笑个不停:“我儿子的衣服就在身旁,尚且被咬,何况是挂在柱子上的马鞍呢!”曹操对库吏宣布了对鼠咬马鞍事件的处理意见:尽快抓住老鼠,从重从快处死,要是暂时捉不住,那就以后再捉。
  库吏并不是幸运的个例,曹冲为一些因苛刻法律被判处死刑的人辩护,使他们免除了死刑,前前后后有几十人。曹冲要是做律师,肯定是金牌律师,金牌律师的“含金量”并不在于吃定法律,而在于吃定法官。如果真的把曹冲看成律师,那么他与之沟通的法官就是曹操。曹操对年幼的曹冲格外信任,所以也乐于采纳他在法律上的建议。
  “我的事业,应该由冲儿继承!”曹操在不同的场合对不同的人说。
  曹冲是环夫人所生,并非嫡室之子,按照宗法是没有资格被确认为嗣子的。曹操真要这么做,那就是侵犯了卞后所生儿子的权益。
  应该如何为儿子维权呢?
  女人把男人视为保护神,要是儿子的权益受损害,让丈夫出面摆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当侵略者是丈夫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除了眼睁睁地看着丈夫立其他女人生的儿子为嗣子,她又能做什么呢!
  可是,有一天曹操却对她说:“是你的,谁也夺不走。”他放弃了立曹冲为嗣子的打算,因为曹冲得病死了,年仅13岁。
  曹冲的死让曹操疯狂。曹操一疯狂就要杀人,这次被杀的人叫周不疑。周不疑同样才华横溢,曹操曾说:“天下只有冲儿可与他匹敌。”曹操是爱才之人,以至于准备把女儿嫁给他。可是,曹冲死了,周不疑还活着,曹操内心不平,就派人把他杀了。
  曹丕也在为曹冲的死而感到悲伤。口说无凭,书面为据,他为曹冲写了一篇诔文,文采斐然,感人肺腑。
  于惟淑弟,懿矣纯良。诞丰令质,荷天之光。既哲且仁,爱柔克刚。被德之容,兹义肇行……
  诔文充满对曹冲的赞美,渗透着对曹冲早逝的悲哀。读诔文的人都说写到曹操心坎里去了。可是,曹操却对曹丕说:“此我之不幸,而汝曹之幸也。”
  曹丕也有自知之明,很多年后,做了皇帝的他,常常说:“若使仓舒(曹冲的字)在,我亦无天下。”
  谢天谢地,曹冲终究还是恰到好处地死了。
  可是,在以后无数个日子里,卞后却总是悲戚地想:要是仓舒还活着,那该多好啊!
  假如,你深爱的人之间互相伤害,你会怎么做?
  曹冲活着,卞后恨他,因为他挡了儿子的嗣位之道。
  曹冲死了,卞后恨他,因为嗣位之争成了她的三个儿子之间的骨肉相残。
  217年十月,曹丕被立为太子。这对年过三十的曹丕来说,是个迟到太久的好消息。卞后作为太子的母亲,又该是多么高兴啊!
  侍从们纷纷向卞后道喜,求红包:“将军(曹丕此时担任五官中郎将)拜太子,天下莫不欢喜,王后应当把府藏拿出来赏赐。”
  说的人满怀期待,即使没有红包,只要是说好话哄得主子高兴,给个笑脸也行啊。
  可是,卞后却一脸的古井无波,平淡地说:“大王因为丕儿年龄最大,才把他立为嗣子。我只要能免除教子无方的过错就是大幸了,为什么要大行赏赐呢!”
  侍从把这件事告诉给曹操,曹操高兴地说:“怒不变容,喜不失节,这是最难做到的。”情感外露的曹操,对心事内敛的妻子敬佩有加。
  可是,女人心,海底针。曹操又怎能读得懂她?谁又能读得懂她?
  对曹丕立为太子之事,她表现得如此低调,人们无不称赞她低调淡定。其实,不是淡定,是淡漠。
  曹丕只是三个儿子中的一个,他被立为太子,得意了,开心了,可是另外两个儿子却失意了,伤感了。一子成龙而二子成虫,母亲能高兴得起来吗?十个手指虽然有长有短,可是伤着哪个不心疼啊。
  曹冲死了,还活着的儿子当中,以卞后生的三个儿子最为优秀,而这哥仨当中,曹操首先排除了曹彰。曹彰的优点是勇猛,缺点是太勇猛了。曹彰常常随父亲出征,哪里危险他就冲到哪里。曹彰最担心的是有朝一日会天下无兵,因为无仗可打的那一天,他就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曹操希望曹彰全面发展,教导他说:“乘汗马击剑,此一夫之用,何足贵也。”督促他学读诗书。曹彰却说:“大丈夫应该做卫青、霍去病那样的人,率领十万骑兵,驰骋沙漠,驱逐戎狄,立功建号。又怎能做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的儒生呢!”
  曹操召集儿子们开会,主题是“说说我的理想”。曹彰回答:“我喜欢为将。”曹操说:“为将奈何?”他回答:“披坚执锐,临难不顾,为士卒先。赏必行,罚必信。”曹操哈哈大笑。
  曹操的笑,既是赞许,又是否定。赞许他的勇气,否定了他为嗣子的可能性。可是,谁也想不到,这个一味任勇的小子,在曹操死后,差点儿挑拨起一场争嗣大战。
  曹操排除曹彰后,就想从曹丕和曹植当中二选一了。有考场经验的学生都知道,做二选一的试题往往最虐心。天下皆知曹操有头风症,但是只有卞后知道,丈夫这病,就是因为思考二选一的难题而患的。
  曹丕是长子,从世俗法律上说,立他为嗣子是无可争议的,而且曹丕也的确配得上嗣子之位。曹丕从5岁学射箭,8岁就能骑在马上射箭,11岁就随军征讨张邈,经历生死之战。而且曹丕并不像曹彰那样单纯尚武,他通晓诸子百家,文采斐然,算是文武全才。
  可是,悲催的曹丕还有一个被父亲认为更优秀的弟弟——曹植。
  曹操不仅是世俗的霸主,还是文学的霸主。但是,他在文学上却折服于一个人,那就是儿子曹植。一开始曹操不认输,说曹植的文章是找人代写的,但是曹植无所畏惧地说:“可面试!”曹操这才认输。铜雀台竣工之日,曹操让儿子们登台作赋,曹植援笔立成,曹操读了曹植的赋,大为惊异。
  其实曹丕的文采也不弱,但是曹操却更喜欢曹植,因为他在曹植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曹植性格直率,不拿捏,不摆谱,不铺张,简直就是曹操的备份。有人说,我们来到人间,就是为了找到另外的自己。曹操找到了两个自己,一个是卞后,做了他的妻子,一个是曹植,做了他的儿子。
  曹丕多了一些韬光养晦和矫揉造作,而曹操恰恰讨厌这种人。
  213年五月初十,曹操被册封为魏公,魏国宣告成立。既然是国,那就可以立太子了。
  太子当然应该是嫡室之子,卞后为儿子争取利益。
  让她欣慰的是曹操拍着胸脯保证,太子人选肯定是她的儿子。
  但是,曹操接下来的话,让她揪心:丕和植谁更胜任太子之职呢?
  看上去是在询问,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立嗣以长,曹丕本来是不二的太子人选,现在却被拿来和曹植放在一起衡量,说明他已经被否定。
  但是,要否定曹丕必须获得世俗的支持,曹操向很多人问过这个问题。在外任职的大臣,常常会接到曹操的密信;在曹操身边任职的大臣,会受到曹操面对面的咨询,贾诩、崔琰、杨俊就曾接受过这样的询问。
  很多人都知道,曹操几乎要宣布曹植为太子了。只是有大臣极力反对,曹操才无奈作罢。
  眼看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要被父亲拿走,曹丕经受各种煎熬各种痛苦。
  儿子的痛苦是刀子,母亲的心太容易被扎伤。可是,更让她痛苦的是无力拯救曹丕。拯救了这个儿子,另一个儿子就要受伤。
  失去母亲庇护的人,都是被世界抛弃的可怜儿。曹丕茫然无措,惶恐不安。这种心理状态下的人,最容易相信虚无的东西,例如相面。高元吕是相面大师,人称高半仙,曹丕把他找来,求看前途。
  “你的富贵是不可言说的。”高半仙说。他用了模糊语言,要客户根据自己的心理需求解释。立为太子当然是富贵,但是不立为太子,少不了封王拜侯,也是富贵不可言啊。曹丕思考的是能否被立为太子,那高半仙如是说,曹丕就认定自己命中就是太子了。一颗定心丸吞下肚,曹丕可以问问寿命了。高半仙继续忽悠:“你能活到40岁,那时会遭受点小痛苦,但是过了这一关以后就人生无忧了。”这也是模糊语言,人到40岁,身体开始走下坡路,这病那病的可能少不了,生命到了一个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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