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雪星辰

第39章


四个平日里最为熟稔,最为亲切的身影,沐着如水月华渐欲湮灭,归于虚无。
  “这些雪便这般飞舞了千万年,不论多强的力量,带给它的伤痛恐惧都是如此短暂……”三生悦优   雅扬起玉手,接住一片轻柔飞雪,竟颇为出神地仔细端详起来,“待到暴力倾颓之时,真正能永恒不灭的,仍旧只有它们……”
  “我要吞了你!”悲愤已极的痴一口似乎完全听不懂三生悦的话,当下张开满是豁牙的滑稽巨口便扑了上来。
  “不想传说中最狡诈恶毒之人也会舍弃生命保护他人,我已给了你机会,可惜……”月华如水,轻柔湮没半空巨口之后,继续流泻漫延,如最温婉的纱,轻盈遮住夜姑娘迷离娇羞的面容,给人留下不尽朦胧神秘。
  身着粗布罗裙的三生悦在幽静长街之上缓缓行着,如霜月华轻抚婀娜背影,蕴满不尽柔情。
  伴着轻柔叹息,那个神情微显落寞的女子优然转身,如水明眸落在远处颇不起眼的一方院落中。
  大片残垣断壁已然恢复如初,也许再无人知晓那里曾上演过怎样惊心动魄的一幕,一众凶邪给这座古城带来的伤痛也会被无尽飞雪渐渐湮没,一切,便这般结束了,一如千万年来一般无二。
  可是,那两扇紧闭院门从此便这般深锁,也许再也不会有人将它们开启;那一处漆黑院落从此便这般岑寂,也许再也不会有人点亮一丝光明。
  夜阑人静之时,那间经历了重重劫难的房舍,可会想起它曾经的主人么?
  生离死别,物是人非,那些被无尽岁月抚平的伤口,即便不再流血,不再疼痛,也终究会有些不同吧。
  拥有过,又失去的,终究会这般萦绕心间,无法忘怀的吧!
  “你是何人,深更半夜不在家睡觉还在街上闲逛!”一声怒喝,打断幽幽思绪,三生悦嘴角微微抖了一下,转过身时已是笑靥如花,一脸温柔和气模样。
  那怒喝之人,正是方才满城鬼哭之时影子都不见一个的巡夜雪卫中为首之人,此刻那人轻按佩剑,微微打量一下前方女子,鼠目之中精光一闪而逝,面上依旧一副严肃表情。
  “哎呦,军爷,我便是那‘阿米豆腐’酒家之中的三生悦啊,您不认识我么?”
  “我管你三生悦四生悦,老子初到银城的,不认识你。”那雪卫冷哼一声,“城主有令,最近银城夜间有妖魔作祟,为害百姓,特令我等深夜巡查之时见到可疑之人一律带回盘查。”
  “呵呵,瞧您说的,小女子自幼在这银城之中长大,怎么会是什么可疑之人……”三生悦明眸如水,笑靥如花,对着一众雪卫娇羞说道,竟于朴素典雅之中带了摄人心魄般的不尽风情。
  “少废话,可疑不可疑回去查了才知道!”那人一挥手,便有两个雪卫上前架起一脸惊恐的三生悦,随众人一同消失在深沉夜色中,只余漫天飞雪,沐着星辉月华,簌簌飘落。
  ☆、第三十章 困龙腾妖风阵阵  神女泣梦魇森森
  
  风,优柔细腻;雪,温婉缠绵。
  他,忧郁落寞;她,飘逸缱绻。
  夜色沉静如初,冰辰默然随着犀玉炎冰无暇倩影,在这片沐着如水星月皎洁无垠的雪原中缓缓行着。离开银城一日有余,他似乎从未想过,二人为何不直接御风飞往圣雪域,而要这般徒步前行。
  当然,他更不会去问。这个惜言如金的落寞男子,一路走来几乎未曾主动开口说话,与之前和三生悦赵、老汉同行情景不同,他虽与这个清冷女子同历过不少劫难,关系也颇为微妙,但在她面前却似始终无法敞开心扉,恍若被巨大冰壁无形间隔,虽能相望相闻,却终究不在同一世间。
  雪帘盈盈,衣袂飘飘,犀玉炎冰明眸如水,映着漫天星辉熠熠闪动。这个本就不甚多话的女子,来到雪原之上似乎更加沉默了,入夜之后,便一句话也不曾说过,只是这般微扬螓首,沐着灵动寒气优雅前行,恍若一朵兀自绽放的孤傲雪莲,在清扬夜风中曼妙摇曳,桀骜照亮身畔幽幽暗夜。
  “每次看到那漫天星辉……我都会莫名地心安……”
  冰辰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不知为何,望着那个虔诚注视星空的女子,他忽然想起一月之前那个血腥凄厉的夜晚。
  他不知这女子为何对繁星这般钟爱,因为在他看来,比起暗弱落寞的星辉,中天明月那般皎洁慷慨的华光,更让人觉得亲切温暖。
  “一年之后你若还是这般羸弱,我便杀了那个雪国祭司……”
  “我的名字叫朔月,有我存在的地方便不会有月亮……”
  那个男子嘴角肌肉明显抽动两下,眸中神色渐冷,双拳下意识握紧,便是脚下足迹也忽然加深了许多。
  “怎么了?”
  犀玉炎冰微微转身,飘逸秀发簇着幽幽雪帘蹁跹舞动,于不经意间流露出超尘脱俗的绝世风华。
  “不,没事。”冰辰微微一怔,神情迅速回复漠然。
  犀玉炎冰低低叹息一声,也不追问,便于漫天飞雪之间这般幽幽转过身去。
  “冰辰……”
  轻柔话语随着婀娜飞雪在星月之下婆娑摇曳,两个人的身影都明显顿了一下,随即平复如常,继续踏着脚下万年积雪缓缓前行。
  “你何必这般为难自己,纵然我和你姐姐并无关联,我们也算是共过患难的朋友,你……”
  “我不需要朋友。”
  夜色深沉,轻柔如斯的晚风拂在身上竟会有一丝痛楚,犀玉炎冰螓首微扬,飘雪依旧婀娜,星辉如斯璀璨,如此静谧曼妙的夜色之中,让人惆怅的究竟是什么呢?
  “我在昆仑砍柴二十年,曾有个女子每天在林边唱些古怪曲子,还会对我咧嘴傻笑……”
  淡淡话语从身后幽幽响起,犀玉炎冰眸中明显一亮,欲转身时又猛然顿住,似什么也没发生般继续朝前方行着。
  “时间久了,也会对我说些是朋友一类言语,直到有一天我不小心在她傻笑时回应一下……”
  犀玉炎冰大半张脸掩在雪帘之下,看不见表情,但一双秀眉明显扬了一下。
  “羽国之主竟亲自向师父说媒,要把她许配给我……”
  “呵呵……”那个平日里冷如冰玉的女子也不知自己多久没有这般忍俊不禁的感觉了,悦耳笑声如瑶碧相击,珠玉轻合,清脆剔透,动人心弦,便这般轻柔打破长夜幽静,随着轻柔夜风缓缓荡漾,冷漠如冰辰,竟似也有几分痴醉。
  “莫非你因此便不再交朋友了么?”
  “我曾说过,自从那两个最为尊敬之人亲手杀死姐姐,我便不再相信任何人了……”
  “可你也说过,只要活着便终会有些牵挂,正如那三生悦所说,这世间虽多有阴险恶毒,居心叵测之人,却也总会有些真仁义真性情之人,你……”
  “仁义性情又能怎样,阴险恶毒与我何干,此生此世,我只有一个愿望,为了实现它,我是不会去在意什么手段的……”
  夜色幽幽,晚风清扬,轻柔话语同积雪之上的足迹一起,被缓缓前行的男女渐渐抛至身后,不再理会。远天浓重黑暗之中,一双赤红的眸贪婪窥伺着那一褐一白,两个渺小如斯的身影,妖异瞳孔之中竟有愤恨之火熊熊跳跃。
  “须佐,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一个嘹亮浑厚的女子声音凭空想起,那巨大赤目明显收缩一下,眸中恨意却不消反盛,昏暗云头之上,竟有清脆碎裂之声传来:“天照……大人,我只答应替你除去那个人,至于我自己的事……”
  “哈哈……”骄横笑声起处,那赤目明显颤抖一下,虽然依旧凶芒炯炯,但明显对这天照颇为恐惧,“你以为你是谁,还是那个纵横七海的皇么?你如今是我的奴,连你都是我的,还敢说什么自己的事!”
  话音落处,凶猛赤焰豁然腾起,由那赤目开始迅速燃成一个人形,火势之凶,方圆百丈之内流云飞雪尽数蒸腾,便是那满天繁星似也因恐惧如斯热浪而颤抖不已。那浴火身影便在漆黑夜空之上左翻右滚,上下腾挪,撕心裂肺般的咆哮在悠远夜空中久久回荡。
  颇为诡异的是,那中天之上烈焰熊熊,咆哮震天,冰辰和犀玉炎冰竟浑然不觉,依旧踏着积雪默然前行。
  烈焰足足烧了一个时辰,直到那两个身影完全没入深沉夜幕之中,那个在烈焰中饱受煎熬之人方才怒喝一声,浓烈阴风挟着凄厉鬼哭豁然腾起,数根狰狞白骨引过周身烈焰,借着风势迅速向四面散开。
  那肆虐许久的凶焰甫一离身猝然熄灭,只剩几缕残烟随着枯骨无力坠落。一个通体焦黑,看不清面容身材的暗影无力匍匐在云端,那般吃力地喘息着。
  “哈哈……传说中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皇,竟也会使用这般阴毒卑鄙之术法,男人啊,果然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哈哈……”
  那暗影双拳紧握,怒目瞪处眼眶几欲流出血来,用尽毕生力气想要起身,却终究无法挪动半分。
  他赤目炯炯,凶光恨焰熊熊喷薄,以妖异双瞳为引,燃尽一世尊严,毕生骄傲。
  他低吼连连,愤恨怨念恢恢扩散,以无力身躯为凭,泻尽一腔豪情,不尽痴愿。
  “天照……大人……恕罪!”
  “哈哈……”
  银城之中,“无罪狱”内。
  一众凶神恶煞的雪卫推搡着比起他们那般瘦小娇弱的三生悦缓缓走下破旧石阶,来到阴暗腐朽的地下石室内。
  “几位军爷,您就行行好放我回去罢,改天我请诸位喝酒……”那三生悦心中暗暗偷笑,面上神情却惊惶不已,对着一众雪卫连连施礼赔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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