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之若慕

秦以霖单膝跪在不算柔软的土壤之上，细碎的石子更是让他的膝盖有隐约的刺痛，可是他却跪的很稳，或者说是坚定，而在听到苏若回答的那句‘记得’以后，他笑了，笑得像一个孩子，让人看着心疼。
    “你还记得？真是太好了，那时候我17岁，你只有8岁，我申请亲自为你进行实验，之后的两年时间里，我每天都默默的站在你的房间门外观察你的状态，其实那都是为了可以看到你，接近你，我那时候就知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秦以霖有些害羞的低头笑了。
    “可是我怕你恨我，恨我带你走进那冰冷的实验室，恨我没有履行对你的承诺，可是人都是自私的啊，我也是自私的，我爱你，我要怎么才能亲手把你送到别人的怀抱里去呢？我……”秦以霖说的很认真，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苏若平静的眸子。
    而苏若跟着他的话一起，回想着那段对她来说可以算是可怕的回忆，她的情绪也随着他的话语起伏着，最后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以霖，我不恨你，真的，毕竟那些都是我自己选择的，怎么说呢？这大概就是命吧，你不能守我一辈子，我也只能这样一而再而三的伤害你，可是我真的不恨你，你是救了我命的人，我怎么能去恨你？以霖，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苏若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她看着秦以霖那样情深似海的眉眼，实在不忍心再去伤害这个男人，她光是选择离开大概对于他就是心如刀割的痛苦了。而秦以霖听完苏若的话，握着她的手紧了又松，却始终难以放开，那是他花了太长时间追逐的人，他想，他至少应该有这样犹豫的权利。
    在苏若的眸光明灭之间，秦以霖将放在口袋中的丝绒盒子拿了出来，蓝色的丝绒，躺在秦以霖大大的手掌中，像一只乖顺的小动物一般，可爱十足，苏若自然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只是她无法像其他的女人一样给予跪在身前的那个男人期待的眼神。
    秦以霖短暂的松开了苏若的手，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小巧的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戒指，在周围灯光的照射下，闪着名为幸福的光芒。
    那是一枚全世界独一无二的戒指，没有大颗的钻石，而是用钻石切割出的S&R的字样，而这精致的两个字母被周围纤细的铂金包围在中央，苏若的手无意识的轻轻抬了一下，这个动作被秦以霖看在眼底，眸子里的光也染上了些许的喜悦。
    而苏若也没有错过他眼底那一点点喜悦，她有些懊恼自己刚才无意识的小动作，她知道这会给秦以霖不必要的希望，最终只会让他更加失望罢了，苏若狠了狠心，干脆抬起手，将那枚戒指从盒子中拿了出来，轻轻的放在手中。
    这个动作看在秦以霖动情的眼里，而他的眼，也看在苏若了眉头微皱，隐约难受的眼里……
    ……
    “咔嚓…”秦以霖拖着行李箱关上了秦宅的门，今天外面的天气就和秦以霖的心情一样，该死的让人悲伤，他孤身一人，朝停在花田前的轿车走去，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车门边等待着他，那是新来的司机，苏若离开这里之后，原来的司机便辞职了。
    秦以霖脚步不紧不慢，算是悠闲，看起来却实在孤单，他不回头看这幢房子，也不去看那一整片保留着那天晚上模样的花田，他将他们卖掉了，房子全是苏若的影子，而这片花田里也全部都是他对于苏若最美好的也最残忍的回忆，他受不了。
    那件为了苏若量身定做的婚纱，被秦以霖安放在一个铁盒中埋葬在了花田中央的土壤之下，就像他需要埋葬掉对于那个女人的渴望和爱情一样，他也终于选择了离开这里。
    车缓缓地启动，将那片花田和那个曾被称之为‘家’的地方渐渐远了，最后消失不见，秦以霖安静的靠在后座，新来的司机也很安静，这样的环境，让秦以霖再次想起了那天晚上苏若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还有离去的背影。
    ……
    在苏若拿起那个戒指之后，皱起的眉头依旧好看，她没有戴上那枚独一无二的戒指，她始终只是拿着它，长久的沉默，秦以霖也始终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苏若，嫁给我吧。”秦以霖首先打破了沉默，用那温润盈耳的声音说出了这句甜蜜的话语，可是在这之后又马上开口：“这是我这辈子最想说的话，现在说完了，你不用回答我，反正你的回答不会是我想要听到的那句话，对不对？”
    “苏若，SQ集团的名字是我们两个人名字的开头大写字母，我在你离开之后的10年我每一天都在寻找你，凭我记忆中你的模样寻找，凭实验之后你血液的样本寻找，从美国一直到法国，从法国再回到中国，而SQ集团也跟着我，从美国总部，延伸到法国，最后回归中国。我因为周简凌对你下毒这件事找到你，再以给你送解药这个借口终于时隔10多年见到你，最后因为自己的私心，将你带回了这里……”秦以霖一件一件的说着他为苏若所做的事，眼里是甜蜜的光。
    “以霖，谢谢你，真的谢……”苏若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秦以霖如此直白的情深，只是枯燥苍白的表达着她无谓的感谢，可是依旧被秦以霖打断：“苏若！听着，这些事都是我要你记住的，你这辈子都不可以忘记，包括我，秦以霖这个人，还有我爱你这件事，答应我好吗？这……是我的心愿，算是我求你，嗯？”
    秦以霖此时的表情是卑微的，他在祈求他爱的女人记住他，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所希望的就只有，也只能这么简单了。
    苏若的眼泪再次决堤，这个晚上苏若已经忘记了自己哭了多少次了：“我答应你，那么以霖你也听好，我会永远记住你这个人和你爱我的这件事，可是我爱他，就算他那时候以那样的方式离开了我，就算他缺席了我10年年少青春的美好时光，就算我和他重逢他却不认得我，就算他再我被你带走之后没有来找我而是以那样的方式保护我，可是我还是爱他。
    这大概是我们最相似的地方，是不是？就算我多少次的伤害你，就算我现在如此残忍的在你面前说着我对另一个男人的爱，你还是爱我，对不对？我现在终于明白了，我和他大概真的是命运，那么我就不可能是你的命运了。
    我始终相信每个人都会遇见一个真心相守不离不弃，无论如何都无法分开的人，你只是错误的以为那个人是我罢了，我遇见了陈梓慕，而你迟早也会遇见这样一个人，那个人会将你从只有我的回忆里带走，然后陪你走完你剩下的人生，你一定会的，尽管现在的你应该不愿意相信。”
    苏若似水长流的温柔话语，一点一点打湿了秦以霖的心，他全部都听进去了，也如苏若所说，他现在不愿意相信，更多的是无法相信，其实仔细想想，有谁会在心里满满当当的时候去相信这个将自己的心占满的人，终有一天会离开？
    “以霖，真的对不起，我忘不了他，所以…你忘了我吧？”苏若狠下心，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拿着戒指的手终于有了动作，她纤长的食指和拇指拿起那枚精致的戒指，另一只手牵起了秦以霖的手，有些颤抖的将那枚戒指，套在了秦以霖的尾指上。
    “把它当成我，它会陪伴你，可是不会像我只会伤害你，终有一天，有一个人可以将这枚戒指从你的手中取下，又或者让你心甘情愿的自己摘掉这枚戒指，答应我，那时候到来的时候，不要再犹豫，抓住她，她大概就是你的命运了。”
    秦以霖看着那枚本应该属于这个女人的戒指，却被这个女人戴在了他的手上，说着让他无法拒绝的话语，他笑了，不是牵强，也不悲伤，是真心的笑了，然后坚定的点头。
    其实秦以霖是伤心的，心底的眼泪已经让他几乎窒息了，他大概是已经麻木了吧，他真的很痛，痛的快死了，所以反而摆不出那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了。
    苏若看见秦以霖的笑，第一反应却不是轻松，而是更深的揪心，她放开了他的手，犹豫再三之后，艰难的站了起来，之前一直紧紧咬着的嘴唇，直到这时才松开：“以霖……再见……还有，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苏若最后离开的背影像背光而来的刀剑，在秦以霖还未来得及反应时，就刺的他遍体凌伤，连苟延残喘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卸下了一身看似轻松的伪装，双手无力的扶住白色的长椅，艰难的坐在长椅之上。
    苏若回到了她的房间，将为数不多的行李收拾好，拨通了索菲亚的电话，她还没有定好回国的机票，所以需要一个暂住的地方。
    等她再次走出秦宅时，天空中已经露出了朦胧的白，那是黎明的颜色，可是对于秦以霖来说，这天没有黎明，只有无尽的黑暗，他身处其中，他在等待黎明。
    苏若拖着行李安静的走着，想要尽快的离开，可还是忍不住朝秦以霖所在的方向看去，他原本宽阔的背影，在此刻是那么渺小，苏若深呼一口气，不再回头，而当她移开视线之后，秦以霖才回头，去看她离去的背影，这是她…第几次离他而去的背影？
    ……
    秦以霖回过神来时，司机正在减速准备停车，目的地是机场，他眉眼之间有明显的疲惫之色，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睡觉的原因，在苏若离开之后，他就那样在花田之中傻傻的坐了两个晚上，直到第三天，他才下定了决心，他要处理掉房子和花田，协议是副院长代签的，他只是在那之后收拾好自己行李，准备离开。
    而苏若此时此刻，也正在去往机场的大巴上。当秦以霖坐在等候区时，苏若正从拖着行李朝机场里走去，时间是重合的，空间却是交错的。
    等到广播中先后响起了去往两个不同地方的登机的提示时，一个男人走向了飞往美国的航班，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而一个女人则走向了飞往中国的航班，那个有着她未来的地方……
    ……
    阳光和煦暖人，英俊的男人低眉专注的模样，眉眼间浓重的思念还有嘴角边轻轻念出的名字，那是他这一年多来无时无刻记在心里的名字，每分每秒不敢忘记的名字。
    “Z，苏小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大概明天中午到达清州。”电话那头好听的声音，说着对这个男人来说这一生听来最悦耳的话。
    她回来了，在他们第二次分别之后，陈梓慕此刻笑的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媚晃眼，他的嘴角是只为那个女人才存在的好看弧度，他的心，也终于为了那个女人再次无法抑制的悸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