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蓝鸢尾

第5章


    他赌下誓言,如果这块鸢尾花生锈,那么他会放下一切,忘掉一切。
    夜色里,城市依旧灯火通明着,它们是冰冷的死物,被人创造出来,不懂人们的喜悲,却在渲染着一切哀乐。
    齐衍,它没有生锈。
    齐衍的手渐渐收紧,一如那年他紧紧地抓着栏杆。
    却骤然放开。
    金属物品掉落地上发出清脆的叮声。齐衍拉下窗帘,关灯,不再管它。
    喻挽橙起了个早,贤惠地做好早餐,齐衍出来的时候就闻到了满室菜香。喻挽橙笑看着他,似是在得意地说:看吧,我这个租客还是很有用的嘛!
    齐衍冷峻的眉角也露出笑意,目光扫到喻挽橙衣服上的又一幅清幽水墨画,声音柔和不少,“你还……也喜欢画画?”
    
    第5章 追寻
    
    喻挽橙低头看,眉飞色舞地应道:“很喜欢!我喜欢中国的水墨晕染,那是逼真的画表达不出的意境,要画者、看者的心去体味,每一处随意的笔动,都是灵感的充盈。那种逐渐晕染开来的幽然,仿佛仙女下凡的空灵飘渺,缓缓渗入每一寸身体,浑身都觉得舒爽。”
    喻挽橙见齐衍冰冷的眼神有丝丝柔和的松动,停下了涛涛话语,斟酌问:“你……刚才说‘也’,是有谁喜欢画画吗?”
    齐衍淡淡道:“我的爱人。”
    喻挽橙不禁好奇,难道伯母错过了一场美丽忧伤的惊世绝恋?怪不得伯母说他不近人情,原来是情伤呀。
    “那她呢?”喻挽橙假装随口问道,齐衍手中的筷子竟然掉落,喻挽橙只好蹲下去捡,用纸擦干净递给他。
    齐衍迟疑一瞬,接过继续吃饭,说:“她走了。”
    喻挽橙有些郝然,她本来是要他拿去换一双的,只好低头吃饭,忽然想起一件事。伯母说他有洁癖……所以,刚刚那个人是他?
    齐衍很快吃完饭,打上领带,问:“你今晚什么时候回来?”
    喻挽橙摆手说:“你放心,我今天一定回来做晚餐!“四只手指并拢信誓旦旦的样子,齐衍有些好笑,却并表现出来,点头离开。
    喻挽橙想到她今天还要去医院,向凌阳请了假后把笔记本抱走,准备在医院进行数据分析。
    上午从警察局到医院后,那人已经从重症监护事转到了普通病房,只是还没醒来。喻挽橙想,他应该快醒了。
    病房里住着另一个吃坏肚子发烧的小女孩,粉扑扑的小脸,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甜甜地对喻挽橙笑。喻挽橙对这种软萌的小孩子最没抵抗力了,和她一起玩起了打手掌游戏,两个人都玩得不亦乐乎。
    不一会儿,女孩的妈妈进来了,看见玩得开心的俩人,试探问喻挽橙:“您是?“喻挽橙指指隔壁床沉睡的人,女孩妈妈不动声色地搂紧了孩子,说:“你是他家属?“喻挽橙看在眼里,笑着摇头。女孩妈妈的神色暖了不少,放开小女孩,教育道:“灵儿,看到没,这个姐姐就是小天使哦!她救了那位叔叔,灵儿觉得这个姐姐棒不棒?“小女孩听妈妈的话,开心地说:”妈妈,灵儿也要像姐姐一样做好事!“女孩妈妈的鼓励地点头,神情却似喜似忧。
    喻挽橙浅笑着,仿佛没听到这些话,对灵儿做鬼脸。
    病房里响起敲门声。戴着口罩的医生走了进来,看到喻挽橙时眼里露出温和的暖意,朝灵儿妈妈点头问好,对喻挽橙道:“喻小姐,我们单独谈一下。“喻挽橙跟着他走近了办公室,他一坐下就有很多病情要分析,没想到昨晚加班今天还是这么忙。医生招呼喻挽橙坐,给她一边倒水,一边说起那人的情况。
    喻挽橙在简洁明了、直切要害的叙述中听出了伤者的家人已联系上的消息,医生说,至于其它纠纷,他们就管不上了。
    “毕竟,治病救人才是我们的责任。各司其职,才能更有效率。“医生调侃道。
    医生一直都戴着口罩,却给人平和、放松的感觉,像是旧相识般让人忍不住依靠他。喻挽橙笑道:“钟医生,你怎么一直戴口罩啊?“医生的眼中闪过欣喜和错愕交织的复杂,有些紧张地问:“你还是认出我了?“喻挽橙不解地看着他,护士和灵儿妈妈都是叫他钟医生啊。
    门外的护士喊道:“钟医生,201三号床。“钟医生整理着病人资料,对喻挽橙说:”挽橙,你等,不,中午我请你吃饭,一定赴约。“匆忙离开了。
    医生还真是忙啊,喻挽橙不明白的是刚才的话,他认识她?
    脑海里搜索姓钟的人物,啊,难道是他?
    他不是早就出国读博了吗?
    钟医生找了同事替他坐班,脱下口罩和白大褂。喻挽橙坐在病房外进行测算,钟振珏向她走来。
    那人风姿俊美,面容清和,如三月里绿意盎然的枝叶般的亲切,又如蓝田暖玉般温柔。
    两边是白色单调的背景,却并不干扰他此刻的沉静如水,他渐渐靠近,眼中的欣喜愈甚,气息愈紧张。
    喻挽橙坐在门口,仿佛回到那年苍翠动人的夏季。少年站在树下,斑驳树影洒在他眉梢、眼角、足尖,替她捡起散落一地的画纸,漫天碧蓝,画卷里江山如画,映得人仿若画中仙、井中泉。
    钟振珏已站在喻挽橙面前,她才回过神。她局促地站起,说:“珏,好久不见。“钟振珏轻声说:“嗯,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喻挽橙点头,“我们走吧。”钟振珏对正低头发呆的喻挽橙说。
    两人走出医院,钟振珏带她去了一家清雅的餐厅。
    钟振珏静静的望着喻挽橙,眼里温柔似水。喻挽橙打破这沉默,问道:“你不是出国了吗?”
    钟振珏是喻挽橙所在大学C大对面的医学院的学生,因为医学院食堂的饭远近闻名地好吃,C大的学生大部分都在医学院办了饭卡去对面吃,喻挽橙也是其中一个。钟振珏是医学院最优秀的学生之一,他读的是八年本硕博,认识他时已是第七年,没过多久他就出国留学了。
    钟振珏细心的点好喻挽橙喜欢吃的菜,说:“学业完成了,你的朋友告诉我你在A市,我就回国了,想看看能否有缘再见。”
    “结果,还是让我等到了。”他温和的语气里有难以掩饰的喜悦。
    喻挽橙笑笑,说:“A市就那么大,再说你又在医院,要是我身体不好,遇见的几率肯定大啊,这有什么缘分不缘分的。”
    钟振珏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心里些许失落,却是意料之中,他说:“挽橙,没关系。还有漫长的光阴,如果你始终忘不掉你心里的人,我会在原地一直守候,直到他随时间淡去。”
    喻挽橙心里涌起一阵愧疚和心疼,他从来都对她很好,可是,“珏,我不值得你等待,你那么优秀,会碰见比我更好、更适合的。”
    钟振珏微微一笑,说:“爱情里没有更好、更合适,只有对与不对,如果不是那个人,再多美景也是惘然。”时光荏苒,他不再是当初那个倔强到底的少年,他学会了让身边的人感到轻松、舒适,也学会了如何缓解气氛,他笑道:“你要知道,医生都是单身,因为太忙了!所以我等你,也不算是耗着,本来就没时间。”
    喻挽橙被他的幽默逗笑了,两人像老朋友般聊起过去、现在。原来时间才是这世界最残忍的良药,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貌、身材,也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态度。有些人在时间的磨合下毁坏,有些人在时间的雕琢下趋向完美、成熟。
    可是喻挽橙在时间这里什么都没有变,依旧一样傻傻地固执着。
    离开时,喻挽橙再一次拒绝了钟振珏的相送,她其实想他们之间以普通朋友的身份相处着,只有不给他希望,才能不让他失望。
    “珏,连我自己都不懂。”喻挽橙在心里低叹。
    喻挽橙回到紫晶大厦,她有两个小时午休时间,可是昨晚生物钟被打乱后今天反而精神特别好。记得有一次她熬夜完成一幅画,第二天居然破天荒的早起了,她兴奋地告诉钟振珏她发现了自己的‘特异功能’,钟振珏就任她开心了一整天,但害怕她继续熬夜,把其中的生物学原理讲给她。
    那时的自己,简单又可爱着。喻挽橙看着模糊的相框,蓝色随着小巧的框架蔓延至窗边,她觉得莫名空落落的。
    年少时喜欢上一个人,你以为那不是爱情,却在以后,念念不忘很多年。
    喻挽橙打开电脑玩起游戏,是前两年出的一款网游,叫‘锦梦’。喻挽橙平时不怎么玩网游,但却被它深深吸引。不同于市面上的大部分网游,‘锦梦’的画风偏向简单、飘渺,借用了写意山水画的技法,画面并不精致唯美,却给人恍如锦色梦境般的虚无。
    喻挽橙只玩到了7级,她选择的是游戏里最冷的‘道家尼姑’,男生多半不会选这个,女生也嫌这个门派忒奇葩。但是喻挽橙选她的原因绝对是——简单,没有繁琐的发饰、华服,一头黑发随意束在脑后,手中拿着浮尘作为武器,淡灰色的衣袍迎风飘飘,有着道家与红尘缠绕的寂寥。
    喻挽橙的名字有点长,叫做‘柚子有只橙’,她正扬起道袍打小怪。亭台楼阁,碧天皎云,溪水清潭,如梦如画,悬崖旁十里鸢尾悠然盛开,在最危险的地方铭刻最妖娆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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