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勒尼安之影

这样看来，瘫坐在门口的仆人休，似乎是从仓库里寻到了一把废弃的斧子，然后砍断门锁逃了出来。但，门口却不见主人贝丽卡的身影。
  仆人大喘着粗气，浑身冰冷。眼前满是贝丽卡刚才那张狰狞的脸——
  他看到贝丽卡倒在血泊里，似乎是死了。
  休已经记不得他和贝丽卡是怎么发生争执的了。总之在他的印象里，这个疯子似的弗雷德克大小姐总是动不动就在他面前耍脾气。尤其是在这次本该完好的旅行途中遭遇不测后，继而在荒岛上遇到洛纳一行人之后，贝丽卡更是变本加厉，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有敌意一样。刚才，被关在仓库里又饿又累的贝丽卡又开始破口大骂起仆人休的不中用，结果休终于忍无可忍，抱着他最后一丝“男人的自尊感”起身反抗。在仓库角落幸运找到的铁锈的斧头，本想用作两人逃跑的工具，却不料被休当成了反抗的利器。斧头砍到了贝丽卡的肩膀，血顿时飞溅到墙壁上，贝丽卡的脸扭曲着，狰狞着，瞬间倒在血泊里没了动静。
  休借着月光看到了仓库里流血的身体，此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瘫坐在地上的他颤抖着缓缓站起身，慌慌张张地拿起身边杂物里的一只破麻袋，重新回到贝丽卡身旁。他定睛看了看贝丽卡，一度认为她是已经死了，休不敢接近尸体，好像生怕自己一旦接近她，这个死人就会醒过来向他报仇……
  没过多久，休小心翼翼又万分紧张地收拾好了周围的一切，将断锁的仓门又重新架到门框上。确定表面看不出明显的破绽后，他咬一咬牙，背上了装有“尸体”的麻袋，偷偷溜出了客栈。
  趁着漆黑的夜色，休将麻袋运到了码头，本想将它就此扔进海里，却又怕海水会将浅谈上的东西重新冲回岸上。四下观察，休发现一艘黎明打算出航的商船正在码头边井然有序地搬运货物。船上的伙计们正从仓库里源源不断地运送木箱，休将目光定格在仓库里一只只还没来得及封条的箱子上。
  确定周围没人看到，休背起麻袋偷偷混进了仓库，迅速将麻袋丢进了装满货物的大木箱里，然后转身就跑。
  不久后，大木箱就被船上的伙计抬到了船舱，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在了数量庞大的货物里。
  休看完这一切，轻轻地暗自舒了口气，迅速跑离了码头。一连跑了好几条巷子，终于气喘吁吁地倚在了路口的墙角边喘着大气，思考着自己下一步的去向。
  休清楚地知道，最多不会超过两天，他们逃离仓库的事情就会被发现。但是休的心里同时又忐忑不安，他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觉察到贝丽卡被杀的事实。虽然休处理了仓库地上的血迹，但黑夜中休完全不敢确定自己的处理是否会有遗漏。一旦被发现，那么自己只能是唯一被怀疑的对象……
  ——是就此逃离西西里，还是另想办法躲避……如果被玛勒巴总督知道是自己害了贝丽卡，那自己就算是逃到天边都有可能被抓回来，甚至有可能连自己是最后是怎么被总督干掉的都不知道。如果就躲在西西里，那么事情一旦败露，总督肯定会第一时间搜遍整个西西里岛屿，就算自己是只蚱蜢都可能无法逃脱……
  难道横竖都得一死？！休越想越还怕。
  夜晚流动的风中传来远处疾速的马蹄声，渐行渐近的马蹄声在靠近休的那个路口突然伴随了一阵坐骑的嘶鸣而停下。坐骑上的人披着一件暗色的披风，连着披风的兜帽却被风吹到了身后。
  休看着这离自己近在咫尺的神秘人不免有些紧张。但看样子，对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黑暗中的自己，反而像是在判断自己目的地的方向。没过多久，坐骑上的人勒过缰绳，突然掉转马头，朝休这一边的街上冲了过来。
  休下意识地缩在墙角，在和马匹擦肩而过之际，休隐隐地觉察到，坐骑背上的人——
  “洛纳弗雷德克……怎么会是她……”休顿时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回想刚才的一瞬间对他来说可真是危险，差点就败露了自己。
  “难道真的是她？”休疑惑地回想着刚才的场景，自己明明清楚地看到了她的脸，没错。“这么晚了她会去哪里……难道发现了我……不！不可能……那么……”
  看着街的尽头出渐渐跑远消失的马匹，休后怕又疑惑的同时突然确定了自己下一步的方向——与其等着被洛纳一伙儿人发现自己杀了人，还不如自己抢先一步将责任全都推到他们一伙儿人的身上……
  休咽了口唾沫，镇定地走回大街上，向玛勒巴弗雷德克的总督府走去。
  夜晚的大街。
  周围空无一人。
  第十四章 休的阴谋
  （1）
  总督府的灯还亮着，吊顶中央垂下的水晶灯向四周散发着由水晶体折射后的耀眼的光芒。楼梯口挂着一幅大型的《圣母》油画，在其周围，还有几幅小一些的圣经插画，都在水晶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宁静，颇有些宗教的环境氛围。
  总督将银匙放进咖啡杯里轻轻地搅拌，被子里瞬间荡起了细小的涟漪，他将咖啡递给靠在木沙发上的人，拉罗森中尉。
  “马勒巴总督好悠闲。”拉罗森中尉接过咖啡杯。
  总督微微一笑，不做解答。转而自己也靠在一边的沙发上，望着拉罗森。“中尉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拿西西里开刀么？”
  “开刀？可不能这样说，总督，这可是您的地盘，我们要搜，也得经过您的同意！”拉罗森好话奉承。
  马勒巴幽幽地瞟了他一眼。“诺罗敦王子，和洛纳那个逃犯。”他说到这个名字，莫名地顿了顿。“不会在我的岛上，如果在，肯定会被警卫发现的。”
  “一个星期前，我们在距离西西里十二海里的地方发现了逃犯们丢弃的那不勒斯战舰，船上没有人，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他们肯定受到了帮助，我们一路排查可疑的船只，并没有发现任何情况，这才想到了您……”
  “你是在质疑我西西里的警卫能力么？或者说，您怀疑我在暗中帮助这两个逃犯？”马勒巴反问。
  “当然不是！总督。”拉罗森连忙笑着说。“我知道您对洛纳恨之入骨，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干掉那个可恶的娘们儿，我怎么会怀疑是您在暗中帮助她呢！”
  马勒巴扫视着他，似乎是在思考他话中的分量。“那你来找我要人是什么意思？”
  “我哪是找您要人呢总督！我是想和您联手揪出逃犯，这样，不仅解决了您的眼中钉，我也好借此立功，我们双方得利。”
  马勒巴平静地想了想。“抱歉，可惜……我不想参与其中。”
  “为什么？！”拉罗森中尉大声问。
  “洛纳和我没有关系，我是总督，她，是逃犯。”马勒巴起身，拿起空的咖啡杯往回走。“她对我构成不了危险，那不勒斯的逃犯，那不勒斯人会处理好。我不想再处理关于她的事情。”
  “总督！”拉罗森中尉站起身大声叫住他。
  他刚想走，总督府的大门突然被“轰”地一声用力推开了。休一脸惊恐地冲进客厅，着实把客厅里的两个人吓了一跳。目光都聚集在休的身上。
  休的样子像是个失控的精神病人。他大吼一声，突然双手抱头跪倒在房门口的地毯上。“总督大人……贝丽卡……贝丽卡小姐，被，洛纳他们……杀……杀了！”
  马勒巴的眉头骤然间聚到了一起，他浑身重重一颤，手中的咖啡杯“咚”地一声掉在了酱红色的绒地毯上。他赶紧伸手扶住了楼梯的把手来支撑自己几乎要倒下的身体。许久，马勒巴的牙缝里才缓缓地吐出了几个模糊的字，但拉罗森中尉和休都没听到。
  拉罗森的瞳孔睁地老大老大，目光在仆人休和马勒巴之间来回移动，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激动，就好像他马上就能提着两个通缉犯回到那不勒斯领赏了一样。至于面对眼前这样的情形，拉罗森还得装出一副同情马勒巴丧女之痛的样子来。他使劲地挤出一滴眼泪，趔趄地扶起休。
  “噢！可怜的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姐本不该死，杀她的凶手一定会被我抓住！”拉罗森急着要问出罗那一伙儿人的位置，相信他此时一定想像箭一样冲到犯人面前。“你一定要告诉我，凶手在哪！”他“哭”着问休。
  “在……在码头附近的小客栈……有两个海盗，还有……一个那不勒斯人……”休急着要引他们去客栈抓人，好让洛纳和海盗们没有时间先一步发现贝丽卡的尸体后采取对他不利的行动。
  “那不勒斯人？”拉罗森更加起劲了。“一个年轻的男人？”
  “是，是的。”休回答。
  “诺罗顿王子！”拉罗森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激动。“一定是他！他们都在一起，一起等着被我拉罗森中尉抓住！”他哭着笑出了声，这表情就像个疯子。
  拉罗森突然回头望着楼梯口的马勒巴总督。“总督，您还不快行动么！洛纳和诺罗顿他们出现了！就在西西里岛上！”
  马勒巴痛苦地咽了咽唾沫，“我会，亲手，杀了她……”他看着休。“你带路，去……那个客栈。”
  “是……总督大人……”休眼看着自己的谎言成功了，心里是多么地激动，又害怕。
  “总督，快行动吧！派出您的军队，去捉拿那两个通缉犯。为贝丽卡小姐报仇！”拉罗森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无非就是不想拖延去抓捕的时间。
  而对于马勒巴来讲，眼下他的目标就只是洛纳。这个前前后后给他带来无数麻烦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