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勒尼安之影

也不知是射中了他的手还是他手里的弓，玛勒巴嚎了一声朝后跌了下去
  这下万无一失了，坎普朝身边的伙计们做了个撤退的手势，于是所有人翻身跳下屋顶。此时诺罗敦正好跟着地面的伙计一路跑了过来，两队人顺利汇合。
  “托马斯！带所有人从北面城门出去！”坎普朝托马斯命令道，自己则在队伍最末端殿后。
  诺罗敦气喘吁吁地跟在他们后面，刚才的惊险他显然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这会儿，坎普就在离他不足三米的地方，诺罗敦一路上都愤怒地看着他。
  “我说……先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考虑怎么杀了我吧。”半晌，坎普回过头笑着朝他说道。
  第二十三章 赤蛇
  “游侠”号连夜驶出了第勒尼安海域，为了逃避追击，坎普果断决定将船停靠在地中海偏远的一处无人海域上。一连好几天阴雨绵绵，这也为船员的休整工作增加了不小的阻碍。
  难得的清净使每个人都暂时放松了警惕。坎普整日窝在船舱下没有露面，而无事可做的诺罗敦这几日便整天混在水手当中消磨时间。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大部分水手都已经接纳了这个那不勒斯人。
  “头儿喜欢捉弄你就是因为有洛纳！”
  话音刚落，四周哄然大笑。
  “上次另一艘船上的船长自不量力想要跟洛纳提亲，结果头儿连夜把他揍得鼻青脸肿直接扔进了海里。”
  “要我说，洛纳一日不对头儿表态，她身边就一日不会有第二个男人过得太平……”
  水手围在诺罗敦身旁争着打趣，在他们看来，胆识和身手都出众的诺罗敦的确已经成为了坎普的一大挑战。有的是水手背地里赌他俩到底谁会赢。
  诺罗敦腼腆地挠了挠脑袋。洛纳的确是个够辣够厉害的女人，虽然浑身臭脾气找不出一点儿好，但诺罗敦暗下承认自己的确喜欢她。
  “我去看看她……”诺罗敦起身拨开了人群。
  “去吧……我们替你把风！”水手们跟在后面笑着起哄道。
  洛纳在回到“游侠”号的第四日便逐渐恢复了意识，所幸的是，她除了受了比较严重的皮外伤和过度的体力透支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病状。昔日高傲的女士安安静静地待在房间里，反倒让人觉得格外不适应。
  诺罗敦推开洛纳的房门，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扑鼻而来。
  “醒了？”诺罗敦一开门就看到洛纳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疼……”洛纳头也不回地喃喃道。
  “伤口刚换完药，是会疼一点儿。”诺罗敦倒了热水递给洛纳，看着她慢慢地喝完。
  洛纳脑中挥之不去那些让人不愉悦的回忆，其实她想说的是心里疼，只是在短暂的犹豫之后并没有决定说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句“我饿了……”
  话音刚落，门再一次被哐——地一声推开。
  “餐厅里有土耳其火鸡，香甜的法兰西红酒。”坎普一路高声炫耀着，大摇大摆地从诺罗敦面前经过。“不过你现在不能吃这些，我特地让厨子做了你的午餐。”他补充道。“你一个人的午餐。”
  洛纳心头一阵不详的预感，转头看去，果然又是稀拉的面糊。洛纳顿时失落地埋进被窝里。
  “我不饿了……”洛纳哀嚎道。
  “奖励一个鸡腿，不过不饿的话我就……”
  “……拿来。”
  午后淅淅沥沥的雨总算是停了，坎普和诺罗敦离开洛纳的房间后一前一后走上了甲板。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海水的腥味，却让人觉得格外清爽。
  在地中海休整期间，“游侠”号适时撤下了桅杆上所有的黑帆，统一换上了威尼斯商船常用的白帆和旗帜来掩人耳目。白色的帆布随风鼓动，诺罗敦还真有一种置身商船的错觉。
  “想通不报复我了？”坎普笑着问。
  诺罗敦愣了一下，继而双手抱胸深吸了口气。“除非我哪一天被你整死变成鬼回来报复你，不然我暂时还真没这个打算。”
  坎普饶有乐趣地朝他看了一眼，笑着回过头去。
  “探子用信鸽送来了消息，玛勒巴受伤暂时躲在总督府内没有动静，西西里现在整个岛已经被军队封闭。”坎普双手撑在船舷上缓缓说道。“我们回不去了。”
  “抱歉，地图也没能带回来。”诺罗敦道。
  “地图？那是故意送给玛勒巴的。”坎普无谓地说。“追疯了的狼还不得舍弃块肉扔给它，不然总跟个臭膏药似的盯着你。”
  “难道你有拓本？”诺罗敦问。
  “没有。”坎普简洁利落地回答道。
  坎普注意到诺罗敦挑了挑眉梢，果然没有直接相信他。
  “地图给我做了手脚，标记和路线走向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现在那份地图是废的。”坎普继续解释道。“从现在起，我们只能靠洛纳过目不忘的本领来回忆出地图真正的细节。”
  诺罗敦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却对坎普的决定毋庸置疑地选择了信任。
  “其实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张地图里到底藏了什么。”思考了许久，诺罗敦才开口说道。“我甚至从不知道父亲还在房间里藏了这么一张地图，有时候真让我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总之一定不是什么藏宝图。”坎普无谓地笑说。“把钱藏起来那都是海盗干的事儿。我想既然罗杰和玛勒巴都这么眼巴巴地想得到什么特别的东西，那我也一定会追查到底。”
  坎普奸笑着看向诺罗敦，大有“我就跟你争到底”的趋势。“你最好祈祷我对它不感兴趣，不然我可不会让给你。”
  “真到那一天我也不会轻易被你打败……”诺罗敦喃喃自语，却突然伸手指向不远处的海面。“瞧，那儿有一搜船！”
  喊声惊动了四周的水手，众人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海平面处有一艘黑漆漆的船朝这里驶了过来。
  “托马斯！看得清那是什么船吗？”坎普双手撑在船边眯着眼睛，雾蒙蒙的雨天却阻挡了视线。
  “太远了！看不清！”说话间，托马斯灵敏地爬上了身后较低的一根桅杆，心想着站在高处会更容易看清对方的情况。
  就不到一会儿功夫，原本视线里的黑点便在以看得见的速度迅速变大，甚至在黑点的后面还隐约跟了另一艘规格类似的船。看样子，对方正开足了马力朝“游侠”号的方向冲过来——
  “还不转舵，这他妈是想撞船吗？”坎普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声。
  “对方好像打了旗语！”站在桅杆上的托马斯突然喊道。
  “说了什么？”坎普问。
  “他们说……把钱财放在甲板上，所有人进船舱……”托马斯一字一句说道。“我们这是遇到海盗了？！”
  “妈的……”坎普瞬间咒骂了一声。“竟然抢到我头上了！”
  一听到海盗，一时间甲板上炸开了锅。平时这片偌大的海域上原本就活跃着好几波海盗，遇到了便都约定俗成地相互绕着走谁也不惹谁。可现在“游侠”号为了躲避军队追踪换上了商船白帆，竟没想到不到一天就被海盗盯上了。
  “打吗头儿？我们上吧！”周围的伙计全都抄起了家伙围了上来。坎普为首的一伙人本就是一帮老海盗，现在见被人反咬一口，这些老家伙还不得一时气血上脑？
  “慢着。”坎普抬起手做了个止住的手势。“让所有人都准备着，看看他们来历再说。”
  坎普口令一出，纵是多想出手打一场的伙计也只能安安静静站在船边紧张地张望着，而诺罗敦也紧随期间。“游侠”号原本就在逃避各路的追踪，坎普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黑白两队船越靠越近，也许是意识到对方不好对付，扬着黑旗的海盗船也渐渐放慢了速度。
  “他们又打了旗语。”托马斯站在高处喊道。“……这次的内容是：‘要么服从，要么死’。”
  甲板上顿时哄然大笑，到处充斥着挑衅。
  “让他们来吧……”
  “教教他们应该怎么劫船！”
  托马斯刚把这句旗语翻译完毕，连原本严肃的坎普也不经觉得又蹊跷又好笑。海盗劫船向来都像狐狸狩猎一样消磨猎物的意志再伺机出动，商船遇上海盗一连被伏击好几天，被搞得精疲力尽都是常有的事，哪有这样笔直地冲过来就要抢劫的？！
  坎普一人独自伫立在船头，两手叉腰也不做声，就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船渐渐靠近。直到两艘船之间的距离足够听得到对方的喊话，他这才从船头上跳下来，走到离对方最近的一处甲板上。
  那是两艘中等大小的三桅船，悬挂黑色蛇纹旗，船身装饰和海盗的衣着都是第勒尼安海域常见的样式。看到这些，坎普这才打消了对方是假冒海盗借机埋伏的念头。
  “怎么样，伙计！”坎普朝他们喊道。“替我向你们头子问好。”
  “少废话，主动把货物交出来我们只劫财不动刀。”对方甲板上回应道。
  坎普暂时没有回答，一旁的舵手波奇却按耐不住起来。“臭小子！好好睁大眼睛看看你们遇到的是谁！”
  “管你们是谁，只要是商船我们都劫！”对方一名海盗继续喊道。
  这边“游侠”号上已经炸开了锅，两边对骂声一个接着一个。若不是两船相隔太远一定已经打了起来。坎普见状只是默默地转身朝桅杆上的托马斯示意了一下，托马斯便熟练地把其中一块白帆降了下去，把原本卷起的黑帆放了出来。
  被风鼓动的黑帆上赫然飘动着一只醒目的猎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