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在相逢终有时

77 谁是错的人(三)


    无视气得七窍生烟的娄兰,张筱漫揪着穆汝贤的衣领,指着娄毓秀,气势凌人:“你爱她吗?穆汝贤,你爱娄毓秀吗?你敢拍着胸脯告诉我你爱她,你现在可以走,滢潆的命我替你捡回来,不会让你悔恨终生的。”
    耳边,说过话的话在回响;脑海,发生过的事,甜的、苦的,在交织;心湖,难舍的感情掀起阵阵波涛,一切的一切,都错失了最初的情衷。穆汝贤栗栗危惧直摇头:“我不知道……滢潆不能死,不能死……不值得,我不值得她放弃生命……”穆汝贤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慌乱失常、怯声怯气。
    张筱漫十分笃定的温柔愤怒低吼:“我肯定你爱滢潆,如果不爱,就不会出手这么重去伤害她,但是我想问你,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你的心疼吗?伤害一个用生命爱你的人,是你最初想要的吗?你回来的目的就是这样吗?”声声怒气渐涨的责问,问着问着感同身受的张筱漫忍不住噼里啪啦掉眼泪:“你说我爱你这三个字爱你心里的分量很重,就这么个重法儿?娶你不爱的人,伤害你爱的又深爱你的人?穆汝贤,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滢潆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人不轻狂枉少年,谁的青春不荒唐?谁没做错过?你就全对吗?事到如今,你敢说你一点都没有错吗?当她真心真意想陪你到老的时候,你做了什么?耍弄她一片真情的,然后一脚踢开,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她多苦?多难?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如果你不知道,请你想清楚,再决定。”
    张筱漫一声比一声高亢,穆汝贤怔怔地看着她:“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这么少?你肯设身处地的为滢潆想,为我想。”又疾首蹙额地看向娄毓秀和娄兰,诘问:“你为什么这么阴险?上次是方寒,这次是我?”
    娄毓秀抓住穆汝贤的手臂,惊惶无措地苦求:“汝贤,你听我解释,我可以解释的。”穆汝贤厌恶至极地甩开她,满是憎恨的怒色:“滚,我不想看见你,这种手段得到的爱情,你认为会长久吗?你是想让我恨你一辈子?还是后悔一辈子?你安的什么心?”说完,胆战心慌,不堪一击地蹲坐在墙角。
    “是张筱漫设计我。”娄毓秀伈伈睍睍,怯慑无助看向束手无策的娄兰。
    张筱漫擦擦眼泪,横眉冷笑,逼近她:“说话长点脑子行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你清清白白,我拿什么设计你?这里面可没有一件事情是经过文字加工的。”
    “汝贤,汝贤,听我解释好不好?”娄毓秀蹲下身子,抱住穆汝贤,像癞皮狗一样粘住他,骤然被一股粗暴的力量扯开:“解释什么啊?没听见穆汝贤说让你滚吗?都这份上了,自圆其说有意义吗?”指着娄兰的鼻子,毫不客气地大骂:“还有你,滚。这儿没人愿意看见你,赶紧走。”说话的人是刚赶来的王乐瑶,边说边动手撵人,一个劲儿地夸张筱漫干的漂亮。
    方寒是见过各种惊心动魄场面的人,看到这混乱的场面也只感叹人心险恶,惋叹深深执恋的迷失。爱本没有错,但是以爱的名义,不择手段的爱害人害己,便是大错特错。
    对于张筱漫的蓄势爆发和釜底抽薪的反击,方寒并不感到稀奇,上高中那会儿,她是如何对付韩瑞雪的,还历历在目;还有她对方妙彤的笑里藏刀,迂回反击。她温厚,但不软弱可欺,聪明,但不攻于心计,不轻易与人结怨,但是,一旦视对方为敌,出手准而稳,狠而绝,叫人无力反击。
    王乐瑶也极尽激烈数落穆汝贤:“穆汝贤,我真有点看不懂你了,大家叫你小孟尝。你对每个人真诚的微笑,素不相识的人也肯给予帮助,往不爱的人陷阱里钻,只因为她喜欢你,所以算计你,你对全世界都特别好,却一直在伤害滢潆。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厚道仁义的人,可是这段时间你对滢潆的所作所为,太让人失望了。不管她多焦虑多着急多想你,你可以纹丝不动,一开始筱漫反对滢潆跟你重归于好,我还跟她争论好几次,替你说好话,看来我和滢潆差不多,都神志不清脑袋进水了。”
    穆汝贤一言不发,用力揉捏太阳穴。他的脑子很乱,这个世界太复杂、太疯狂,尤其是人心,而女人心最为深不可测,难以琢磨,他还是太单纯,或者说太过于君子磊落。护士疾步出来问道:“家属有没有是O型血的?”
    蹲在墙角的穆汝贤蹭地站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护士的手臂:“我,我是O型血,用多少都用我的。”离得最近的张筱漫举手表示,她也是。护士看了二人一眼:“血库今天O型血用完了,男士跟我来。”
    男人之间的谈话,方寒不像张筱漫那样激动、强烈;也不像王乐瑶那样焦灼、急躁。相比,方寒以一种客观的,过来人的身份,心平气和的劝慰。因为方寒了解,此时此刻,穆汝贤比陈滢潆、张筱漫、王乐瑶,比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难受。狠下心放弃最难舍弃的,伤害了最爱的人,那种滋味他太了解了。语重心长的恳切的说:“筱漫虽然急躁,言辞激烈,但是有一句话是对的,你要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不急于做决定,想清楚,别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我很差劲是不是?无论筱漫做了什么,你都不会像我这样对不对?不会把她逼上绝路。”穆汝贤心力交瘁以后是深深的自责。
    方寒安慰他,并分析道:“你只是迷失了方向,需要静下心来,梳理自己,只是被人利用了男人的责任感,易地而处,我不见得做的比你好。滢潆和筱漫也不一样,筱漫是那种外柔内刚型的女生,遇到事情,她会想办法解决,解决不了就放弃。就像她找不到我,便强迫自己放弃,虽然弄得自己更伤,可她是坚强的承受痛苦;滢潆则相反,看似很坚强,心里却很脆弱,努力之后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很容易钻牛角尖、走极端。筱漫的痛苦更多来源于她自己,她对爱情要求得太完美、太纯粹,当事情和她想的不一样的时候,她就会特别受伤,会迷茫,但会慢慢迷途知返;而滢潆的痛苦来自外界,也就是你,喜怒哀乐全由你控制,一旦陷入死胡同就走不出来。筱漫是隐忍不发的,自强自伤,自愈自抚;滢潆是强烈直接的,不能自愈自抚,便只能自毁自亡。”
    “你和筱漫会回到从前的,你们都是纯净、美好的人。”穆汝贤心中愁云集结,不自觉地长吁短叹,充满不确定:“我和滢潆,我也不知道,总之,认识你俩真好,今天要不是筱漫,我想我会抱恨终身的。”他骄傲自诩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却愧对最不想伤害的人,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陈滢潆去地府阎罗大殿转了一圈,重返人间的时候,穆汝贤还在休息室长吁短叹。张筱漫抱着她,喜极而泣:“你说你傻不傻啊?为穆汝贤那个白痴货根本就不值得。”
    陈滢潆生命体征恢复正常,身体并没有完全恢复健康,经历死劫的心魂也没那么容易康复。面无血色,目光空洞:“我妈说,她爱我爸,所以即使他有别的女人也不想离开他,我做不到像我妈那样委曲求全,我也没你坚强、勇敢,认为不值得的事儿不管怎么难都强迫自己不想、不作、不哭、不闹。我做不到眼睁睁看他跟别人相守,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只好了结自己。反正心和爱情都死掉了,活着比死还难受,还不如早点解脱,那种感觉你不会不了解。”
    “我了解,我当然了解。”张筱漫眼泪唰唰落;陈滢潆说:“方寒离开的时候你不是也想死过吗。”
    “那时候没死成,今天快被你吓死了。”张筱漫一边给陈滢潆擦眼泪,一边自己擦:“我跟你说,穆汝贤没跟娄毓秀领证,他们没领成,你可不能再傻了。放弃你是他的损失,是他不懂得珍惜,他有眼无珠。”
    “别骗我了,他那种传统、固执的人不可能不负责任……”陈滢潆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但原本无神的双眸中带着一点难以置信又带着一点点期待。
    张筱漫信心十足地拍胸脯,再次十分肯定的告诉她结果:“娄毓秀根本没怀孕,和穆汝贤也不是第一次,我啊把她那点事儿全挖出来了。她要是再嘚瑟,我把她爬上去那点黑幕全抖出来,看哪个公司敢用她,我可是张筱漫,C城有我挖不出来的黑史吗?”
    王乐瑶颇有先见之明的义愤填膺:“我就说姓娄的都不是什么好鸟儿。筱漫,你这次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张筱漫微微深沉一笑:“关键时刻,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我是气不过娄兰玩埋汰的,不讲究。方寒的事儿,过去那么久了,我不跟她计较。以前我一直认为能被抢走的爱情都不是爱情,但是现在,我觉得从敌人手中把爱人抢回来,这感觉太爽了。当然,抢过来,自己要不要是另外一回事。”
    王乐瑶和张筱漫说得起劲儿,陈滢潆的心里泛起一丝丝窃喜,心心念念的记挂着穆汝贤,忍不住问:“他来过吗?”话音儿刚落,穆汝贤和方寒走进来,方寒为这一场有惊无险捏了一把汗之后松了一口气,穆汝贤对这一次的失而复得充满感恩。如释重负的说了一句:“谢天谢地。”
    方寒一个眼神儿,张筱漫拉着王乐瑶识趣儿地走开。
    穆汝贤步履沉重且迟缓地走到床边轻缓坐下,疼惜又愧疚地注视苍白依然美丽的脸庞。低沉的说:“我不值得你这么做,我害怕你的眼泪和伤心,就假装看不见,我不值得你这样不惜毁自己的爱我……”
    陈滢潆一扭头,依然倔强且高傲的表情:“值不值得是我的事儿。之前你不承认我们的关系,我说,为了一点点可能我什么都愿意做。欠你的情我还了,那一点点可能没有了,我也没什么不能做的。哭也哭过了,闹也闹过了,死也死过了,女人能用的手段我全用了。”豁然叹气:“我终于明白筱漫为什么可以突然变得坚强,原来鬼门关走一回,什么都能看得开,除了事关生死,其他的,都不是事儿。”
    “对不起,你说的对,是我配不上你。我和娄毓秀是个意外,那几天我心情不好,每天晚上泡酒吧,我不知道她怎么找到我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儿。一觉醒来,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我以为是你,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娄毓秀……事情发展到现在,发生的每件事儿都是我始料未及的……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更不想和娄毓秀扯上什么关系,你看得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喜欢,但是……我还是中招了……”穆汝贤显得精疲力竭又柔懦寡断的说。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又太戏剧性,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他意料之外,和他想要的背道而驰。我们都在别人的故事里明澈清醒,却在自己的事情上一再糊涂。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我死过,你来看过了,答应我的事,你做了,你可以走了。”陈滢潆说得决绝,不再留恋。
    穆汝贤想要说挽回的话,终究说不出一个字,想要做点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因为重逢以后,他好像就没做对过,又有太多事情需要想清楚。他爱过、付出了;恨过沮丧过,因为被放弃,所以发愤图强,回来了,再次拥有,却迷途失偶;她爱过、付出了;悔过,因为虚荣过,孤独了,因为真爱过,寂寞了,再度相遇,不轻言放弃,爱到极度痴狂,爱到身心俱疲,最终却不得不放手。
    他们都错过,错在不够勇敢又太依赖,对幸福期待太多又太脆弱,错在情花儿太美,凋谢枯萎的太快,错在都曾把自己困在执着的孤岛上。一次次相互靠近,又一次次渐行渐远,找不到相遇相爱的起点。一直以来,他们之间的开心幸福比较少,伤心难过反而比较多,他们都需要时间,抚平心灵的创伤,需要认真思考自己丢失了什么,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出院以后,陈滢潆离开C城,买了回老家的车票,然后又买了机票,带着妈妈去旅行,穆汝贤也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爱情的国度里,我们都会遇见一个人,然后生命轨迹全然改变。他会改变你原本对爱情所有遐想,遇见了,他就是他,独一无二的,无可替代的。常常叫我们抱有一种爱到心破碎也无悔的绝对痴心,就算只有飞蛾扑火般的绚烂、壮烈,亦甘之如饴。
    让一份感情一直燃烧,永不熄灭,让两颗心一直炙热,永保温热,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都期盼在爱情这条路上相守相随,携手走得很远,越远越好,一生最好。可是,当冷风呼啸,又有多少人能抵挡疾风的肆虐?
    守着爱守着回忆,是悲是喜?戏终落幕,曲终休止,劳燕分飞,人各一方时,心渐冷,情渐却,咫尺亦天涯,天涯也咫尺,是否从此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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