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筑高榭为你亦展眉

演唱会这天，林次亦提前了两个小时去后台找余榭起。她到的时候，正在进行第三次彩排。
    他穿着浅色牛仔外套，黑色帽子反戴到脑后，露出英气的眉毛和额头，还没上妆，所以架了副平光眼镜，正在追光灯下踩位。
    打电话跟柯林接应过，一位眼熟的助理很快看到了林次亦，撑着跳上了台，冲余榭起说了句什么，他眼神就炽热又闪烁地追了过来，林次亦笑眯眯朝他挥挥手。
    这下所有围观的工作人员就明白了，余榭起那条微博的女主角来了，纷纷看向她。
    他擦了把汗，拿起话筒，“各位老师辛苦了，先休息半个小时吧。”
    就在众目睽睽下朝她走去。
    第一反应，看向她的小脑袋，“怎么剪头发了。”
    以前快长到腰窝的位置，现在咔嚓过后，堪堪垂在胸口的位置。
    “不好看？”她有点紧张，捋了把拉直的黑发。
    余榭起拉着她朝第一排的角落走去，回答着，“好看。”
    跟她初中的样子一模一样，特别乖巧，特别勾他的心。那个时候两人上学还是坐公交，每天她都走在前面，蹦蹦跳跳，才到脖子的头发就跟着飞起来。
    他特别想伸手去摸一摸。
    躲到了众人视线之外，林次亦才放开了点，低头从袋子里拿出了个保鲜盒，里面全是当季鲜果，被她去了皮挖了籽，整整齐齐码在一起。
    拿起小叉子，她送了块苹果到他面前。
    余榭起张口，咬住，慢慢咀嚼。
    将盒子往他怀里一塞，林次亦又拿出了一个杯子，扭开，递到他眼下，“你最喜欢的红枣酸奶，加了山楂、葡萄干和红豆……”
    有样学样的，余榭起也喂了她一颗草莓，在她软软的唇上抹了把，才接过了杯子和勺。
    “这个场馆挺大的。”
    “嗯，五万人场次。”
    “好厉害啊。”
    余榭起搁下杯子，沉沉看着她，“是啊，来的四万九千九百九十五个人，全都是你情敌。”
    她脸一热，又很不甘心地捏了下他的手臂，“我刚才从后门进来的时候，看到有年轻妈妈抱着小女孩来的，这应该是你的妈妈粉和女儿粉了吧？”
    他也很少接触饭圈词汇，听她说出口，觉得新奇，“每次看微博评论的时候……”
    林次亦哼气，“都是叫老公的，叫男朋友的，要亲亲你的，要睡你的……”
    那两个字从她嫣红嘴唇里说出来，余榭起只觉得心神荡漾，抓住了她的手，低声哄骗，“再说一次……”
    “什么？”
    “就是你第一句里的称呼。”
    堪堪回忆了下，林次亦嘴唇微张，移开了视线，“叫不出来。”
    “乖，叫一声。”
    他是真的执拗上了，跟要糖吃的小孩一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试了几次，林次亦的声音都夭折在了喉口。
    不远处就是几位导演在讨论灯光舞美，她低头，额头撞到他的怀里，闷闷地说，“还没结婚呢，不叫。”
    拉长了声音哦了声，余榭起莫名地笑了，在她脖子上摩挲了片刻，“好，你要记住这句话。”
    “什么？”她抬头，柯林正很没眼色地走过来，叫余榭起去准备最后一次排练。
    “我去彩排了，等会家里人来了，你去找师姐，她带你们去预定好的位置。”
    林次亦点点头，冲他挥了挥手，“加油。”
    晚上八点，演唱会正式开始。
    她跟余家四位长辈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了余榭起的人气，只是在用他的歌热场，全场跟着大合唱起来。偷偷回过头，星河流淌应该就是这个感觉，白色和黄色的荧光棒交替发亮。
    瞬间有一种跟所有的粉丝同样期待的心情，旁边坐着长辈，林次亦忍住了摁开荧光棒的冲动，把它拿在掌心握着。
    “大家好，欢迎来到余榭起的八周年演唱会。”
    开始了！
    她心怦怦跳，在这个很容易被尖叫欢呼洗脑的大环境下，竟然生出一种初次约会的心情。
    一束光柱扫过去，他就很简单地从升降台上出来了，白衬衣，浅蓝牛仔裤，头发乖顺垂在额际。
    “啊啊啊啊！宝宝妈妈爱你！”
    大屏幕上出现了他那张上妆后更好看的脸，身后立刻爆发一阵尖叫。
    林次亦偷偷看了眼被抢走名头的当家女士，她有点不解，对于这些狂热的粉丝，还是默默观看着台上的余榭起。
    余榭起连唱了六首歌。
    舞台的前方突然燃起了冷焰火，将他包围在炽热的光亮中，那道高瘦的身影更加立体了些。
    他接过了助理递来的毛巾，围在脖子上，擦了下汗，对着镜头笑。
    下面又是一阵尖叫。
    “谢谢大家，每年的演唱会上都能看到这么多人，一年年过去了，每次站在这个舞台上还像个新人那样紧张，忍不住会去想，这个一年一度的汇报演出到底会不会让喜欢我的人失望。但每次你们都比我想得更包容，更美好。”
    焰火退去后，只留了一个光柱笼着他。
    舞台很大，他的四周全是黑暗。对着镜头不紧不慢地说话，给出的特写中，眼里全是细碎的光，有来自他自己的，还有来自面前这片荧光海的。
    “我们余总真的太好了嘤嘤嘤，当年粉丝追车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仍然没有对剩下的我们失去信心。”
    “这么一个温柔的男孩子，我真的好羡慕他的女朋友啊，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呜呜呜！！”
    拯救了银河系的林次亦脸悄悄红了，一动不动地盯着大屏幕，眼睛舍不得移开。
    台上还是她的小鱼同学，举手投足却多了几分压过常人的气场，大概这就是职业素养。她瞬间沦为了现场粉丝中的一员。
    “接下来上场的，是我邀请的好朋友好长辈，也是我能进入这个圈子最感谢的人。”
    照着他的光柱突然灭了，舞台那方，一个人影从半昏半暗的地方走入了中间，然后所有灯光全部打开。
    是叶谦。
    迎接他的是不输主人上场的尖叫。
    他的好人缘和国民度足够当得起这场所有粉丝的尊重。
    叶谦单手背在后面，捏着话筒，即使已经人到中年，却仍然清隽挺直，“谢谢你们这些可爱的小粉丝们……”
    大概是为换衣服的余榭起争取时间，叶谦说了不短的一席话，台下的粉丝倒也听得开心，他讲的是余榭起刚出道参加他的节目时在后台跟他的趣事……
    年少成名，面对的又是自己的恩人。
    难道余榭起能不卑不亢，提着庆成的特产表达了感谢之情。
    林次亦有点出戏，庆成的特产，不就是辣椒罐头和椒盐牛肉吗？
    脑补了下余榭起提着红通通的口袋，给叶谦诚恳递过去的样子，她悄悄地笑了。
    不知□□的粉丝还在感慨。
    “其实，庆成的特产很好吃的。”余榭起的声音突然出现。
    他走到了叶谦身边，换了一身酒红色的西服，“我马上就要实现多年的心愿了，跟叶谦老师在自己的演唱会上合唱一首歌。”
    所有人都会心一笑。
    他们唱的是叶谦最广为传唱的一首歌，《熹光》。
    林次亦还记得当年余榭起参加YL公司培训的事被初中同学知道了，大多数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议论他的壮举。
    他就在书上写下了那句话，给为他气不过的林次亦看——“世人可以不明我，但我深知梦辽阔……”
    现在他是真真切切在台上，和叶谦一起唱这首歌。
    捂住嘴，林次亦想哭，错开视线去看头顶的灯光。
    一首完毕，叶谦被他恭敬送下了台。
    有十几个伴舞悄无声息站到了他身后，粉丝开始尖叫，余榭起在高三车祸后，腰部和腿部受创，不能做大幅度剧烈舞蹈动作。
    能在这场演唱会，看到他跳一支舞，简直是赚到了。
    他戴上了耳麦，扶到唇边，笑了笑，“很多年没跳了，出错了还请多多包容。”
    “不过，两个人一起跳的话，出错的几率会小得多。”他对着镜头眨眨眼，右手遥遥往身后一指。
    不可能不知道他说的是谁，以前的组合粉激动得哭出来。
    张亭台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拳头重重碰了一下，四目相对，笑开。
    这就是陪他走过艰难起步阶段的兄弟啊。
    无论最后的分开是因为病痛，还是舆论，还是其他。现在大屏幕里那默契的一个拥抱就可以解释一切。
    “那么，就开始吧。”
    余榭起从张亭台手里接过一个发卡，右手掀起刘海，夹了上去。
    有两个女伴舞走到他身后，扒下了西装外套。
    “啊啊啊啊放开我老公！！！”
    “嫉妒！！！”
    里面只有一条黑色的背心，他不好意思地侧过头呼了口气，落到粉丝眼中又是一场尖叫。
    穿上暗红的夹克，余榭起接过帽子，反扣在头上，双手朝上挥了挥。
    西装裤竟然也被伴舞扯下来了，露出里头的黑色长裤。
    林次亦咬着牙，盯着伴舞在他腿上游离的手。尽管大屏幕能看到，只是虚空游走，她还是觉得闷。
    身后已经有粉丝说出了她的心声，“放开我老公啊啊啊！！”
    张亭台打了个响指。
    舞台灯灭。
    前奏起，背景乐淹没了所有尖叫。
    一直以来，余榭起的舞蹈就没有张亭台强，还好他舞感极好，踩点很准，即使爆发力不够，但有自己的一份灵逸。
    他选的曲是一首抒情英文歌。
    不需要多大的爆发点，只是不时卷卷背心，露出腰线的小动作，让台下哀嚎一片。
    撩人。
    林次亦只能看到这个词，手指从脖上滑下，对着镜头勾了勾，他咬着唇笑了下，背对着所有人，来了一段长达半分钟的wave。
    从腰到胯，双手松松提着裤腰，柔软惑人。
    就像一团暗红的火焰，悄无声息燃烧了所有注视着他的人的神智。
    她吞了口水，急刨刨地低头。
    又唱完了五首歌后，余榭起最后换了一件简单的黑色卫衣出来，林次亦以为他要谢幕了。
    “接下来，最后一首歌了。”
    他朝一旁的钢琴走去，将话筒认真插在架子上，坐下，第一个前奏音从他手指间流出的时候，林次亦就知道是什么歌了。
    为她写的那首歌。
    余家长辈不知道，以为只是普通弹唱。完全没看到林次亦已经湿漉漉的眼，她咬住唇，看余榭起对着镜头唱歌。
    他坐得很直，双手在琴键上徜徉，歌声温柔，包裹住这个偌大的体育馆。
    一瞬间，就好像只剩两人了一样。
    所有人就明白了，这首歌是给他那位青梅竹马的女朋友。
    “有你心甘只愿你展颜。”
    唱到这句，他特意看了下镜头，歪头笑了笑，眼里的光缱绻不散。
    粉丝被他这幅从没见过的表情刺激了，全都心甘情愿流着泪祝福那位不知名字的女生。
    垂在灯架上的一片幕布突然坠落。
    舞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移动式游泳池，工作人员缓缓将它向舞台中间推动着。
    一个一米多高的充气大黄鸭突然站了起来，出现在镜头里，嘴里叼了一枝玫瑰。
    粉丝们大概猜到了余榭起这个布置是为了谁。那位拯救了宇宙的女生来了现场。
    他从钢琴前起身，走到了水池边，乘着升降台，到了大黄鸭旁边。
    林次亦摸住右手中指的戒指，心突突狂跳。
    “现在呢，我知道你们都很好奇，我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是谁，什么模样，对我好不好。”
    他顺势坐下，温柔地看向了镜头。
    “在我刚决定去公司参加培训的时候，就她一个人无条件地看好我，笃定我以后一定会光芒千丈。从小到大她就是一个容易心软又乖巧的女生，却可以为了我用一节班会课的时间告诉那些人，无凭无据看不起别人是错的。她记得我最爱吃的东西，也会在我疲惫的时候脆生生在耳边叫我，小鱼同学，小鱼同学啊，你要不要来我家吃土豆煎饼。”
    轻声笑了笑，余榭起撑着栏杆起身，“初三出道到现在，有你们的陪伴，我觉得很幸运，很幸福。但未来的年岁还长，我希望你们都能在自己的生活里找到更重要的中心，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好好爱一个人。”
    “我已经不想等了，我想让这个可爱的女孩子成为我法律上的配偶，希望你们能叫她一声，余太太。”
    耳膜像是蒙上了一层水，过滤了身后所有尖叫，只有余榭起的声音温温吞吞地溜进来，撞到心脏里，回音久久。
    伸手摘下了大黄鸭口中的玫瑰，余榭起跳下了升降台，站到了舞台的最前方。
    离林次亦只有三米的距离。
    追光灯赶过来，他就这样逆着光对她伸出了手。
    余奶奶推了一把还在发呆的她，“狗狗，快上台啊。”
    她懵懵懂懂的起身，从第一排右侧，绕过了摄像师和安保，在柯林的指路下，走上了舞台一侧的楼梯。
    余榭起朝她走去，几步到她面前，拉住了她因为紧张而一直握着的拳头。
    到了舞台中央，林次亦有些恍惚，台下所有人的脸都看不清楚，只有一片星星点点的光亮，就像一个梦。
    她紧紧拉着余榭起，被他扳过了身子。他后退了一步，估算了下距离，扑通单膝跪在了她面前。
    心脏蓦地炸开，她咬唇看着仰头的余榭起。
    “狗狗，我们……结婚吧。”
    没有任何铺垫，他自然而然地说出了那句酝酿了半年的话，眉头舒展，眼里一片情深，沉甸甸的压在嘴角，化成了一个笑。
    林次亦低头，眼泪一滴滴往下掉，被灯光染上了一层璀璨的光亮。
    她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哽咽点点头。
    余榭起从玫瑰花心里掏出了一枚戒指，摸着她的无名指，套了进去。
    才在漫天呼喊里起身，搂住了已经成了小哭包的林次亦。
    她揪着余榭起的卫衣口袋，眼泪全部砸给他，“你怎么……这么突然……就……之前什么都不说……”
    将话筒关闭后，反手塞进了帽子里，余榭起在她耳边开口，“狗狗，这下，可以叫我了吗？”
    耳垂迅速蔓延起热度。
    林次亦咬唇，抬头看他，垂眼低低叫了一句，“老公。”
    “听不见。”
    “……”
    知道在上万人的注视下，她能憋出两个字已经很不容易了，余榭起笑着揽住了她，重新打开了话筒，两人齐刷刷鞠躬，超过九十度。
    就连脑袋上的发漩都这么般配。
    “谢谢大家今天来看我的演唱会，希望今天之后，你们每个人都能过好自己的余生。”
    他低头，看向林次亦。
    因为有你在，所以这会是很好，很长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