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

第七十三章 夜宴(一)


    第七十三章夜宴(一)
    傍晚的鸿沟运河中,一艘极其华美的画舫正在向岸边靠拢,码头上的船工大声吆喝着,招呼船上的人将捆索扔上岸来,以便协助其靠岸。只那船上撑篙的也罢,掌舵的也罢,船头那屹立着四周张望的文士也罢,竟是无人理会这吆喝声,犹自各顾各的专注着自己的事务。
    离河岸尚有一二丈的距离,从画舫上便蹭蹭的窜出几条人影来,眨眼之间便已腾挪到得了岸上,人手一条的锦索片刻间也已绷的笔直,那雕栏画栋的船只便借着这几个人形的桩子稳稳的停在了码头边上。
    就在码头上的帮佣们咂舌这船的架势之大的时候,船尾又鱼贯而出了几十号的壮丁侍从,清一色的皂衣皂帽,缓缓的列队于岸边站成了两排。看那锦缎暗纹的质地,在夕阳余晖的映射下,闪着细腻的微光,怕是比寻常富贵人家的大人们穿的还要齐整一些吧。此时,连两岸路过的行人、周遭做着生意的小贩,也不由得停顿下来着意的张望:下人便已如此了,此船的主人又该是何等的奢美风流呢?
    猜测艳羡的眼光之中,船首的文士三步并作两步的入了船舱之内,就便要报告已到达大梁的现状,只一眼看见自己主人正手持一枚黑子,紧锁着眉头思考的样子,便得知舱内二人的黑白对弈已到了关键的时刻,双眼一个骨碌,便就不吭声不出气的垂手退到了窗边,恭敬的候着结局的到来。
    “……呼,郡守大人真是好碁,郭纵实在是甘拜下风矣”手持黑子的肥胖中年长叹一口气,将手里的碁子扔回了麻篓里,面带无奈的微笑,颔首认输着,引得对坐的那位身着官袍的大人好一阵的志得意满:
    “呵呵,人说你郭铁蛋一手黑白之力,已达国士的标准,在我吴寒看来,也不过如此嘛,呵呵,来……来,我们再来一局……”
    窗边的文士心下憋笑着,暗讨主公的碁力怕又上了一层楼吧,竟连输也输得这般天衣无缝了。低咳了两声,缓解了一下情绪,尔后甩袍施礼的上前禀报着:“郡守大人,主公,大梁城已是到得。我们如今已停在飞虹桥附近,离安定巷子也不过盏茶的功夫了。”
    “哦?到了?呵呵,还是坐船来得平稳舒畅些,想我去年回返述职之时,一日的马车,那叫个颠沛啊,生生的将我的臀部都颠出了乌青来,郭纵,好在你这巨富与我府上做客,否则,我这穷哈哈的小郡守,如何能借得如此巨舟,行得如此的轻松惬意啊?
    呵,你却也真当得这巨富之称,使得百金与内史大人换一席位,便连眉头也不曾皱过一下,想来,我七国之中,论个人的财力,郭兄已是首当其冲了吧。”
    端坐上首的吴寒,闻言打趣着,只以郭纵的城府及见识而言,这样的试探着实的太过小儿科了些,当下故作不知的谦逊着:
    “郡守大人实在过奖了,在下也不过薄有虚名而已,要论个人财力,莫说那天下闻名的楚商百里乐,巴蜀的寡妇清,便是大秦刚上任的丞相,商人出身的吕不韦,怕也强过兄弟我多矣,岂敢称雄啊。
    大人执领一郡之地,岂有连舟船都置办不起的道理?无非是大人爱民如子,极度克俭恭谦罢了,既如此,这画舫能得大人如此的谬赞,实是它的福气,郭纵便将其捐于宋郡郡府,以充大人车马,还请给予薄面,万勿推辞啊……”
    吴寒满意的笑容顷刻间上扬,果是机敏识相之辈。这艘画舫,用材极度考究,做工精美之极,少不得要上千金方可成形,这份孝敬,却也难能了。一时心怀舒畅之下,对这位赵国首屈一指的冶铁大户,又多了几分的亲近:
    “唉,信陵君此次的夜宴,我大老远巴巴的跑了来,无非是为了前次的供奉出的纰漏罢了,当时公子途径我宋郡,我吩咐人献上的几大车特产的桐油,竟不知怎的烧了起来,引得阖营的大火,损伤不少财货不说,听说还伤了几位公子器重的门客,还有至今卧伤在床的,唉,一会在宴席之上,少不得豁出我这老脸去,给公子陪个不是,与那几位压压惊呢……”
    郭纵垂着眼脸,心下暗骂此人的贪得无厌,面上当然不敢有所映射,仍是那幅富贵团圆的笑脸,恭敬的回复着:“唉,这有何难?兄弟我尚有些绝好的伤药,益气的山参,对伤患最是有利不过了,便替郡守撑撑门面就是……”
    吴寒一愣,自己并没有讨要的意思啊?呵,这次倒真是无心之得了,只这样的意外之财,怕是谁也不会向外推却的吧。不觉仰天大笑几声,就此站了起来,单手一探,便是示意与郭纵把臂同游的意思了:“好,好……郭兄,我等同去,待我与你介绍些我大魏的权贵,再与你引荐那天下闻名的信陵君,无忌公子……”
    从郭铁蛋,郭纵再到郭兄,那一艘上好的画舫,一批价值不菲的药品,终于发挥了其应有的作用,郭纵终于露出了真诚的笑意,回礼代表一个请字,二人便就施施然的,于众侍从的拱卫中,向公子府进发了。
    神匠公输府中,须发皆白的老大人正有些心急火燎的焦灼着:“死兔崽子们,不就几个放大了的走马灯么?竟是耗费了这许多的时候,真是把我公输家的名头丟尽了,快快些装车……嗳,那些叫什么聚……哦,对,聚光灯的木匣子,里头贴面装的可都是上好的铜镜,小心些别磕着碰着了……若是耽误了时候,看我不拔下你们的皮来”
    一旁站立了许久的公输愈,终是顾不得等待他好心情的时候了,上前询问着,一定要将这两日的疑惑解开:“爷爷,这白云石熬出的石粉,居然有这样灿烂的助燃效果,再添上些金属粉末,竟是可以变幻颜色,将个普通的火折子变得这般的夺目,我长到这岁数了,以往却是闻所未闻的,你……你到底是听谁说的?莫不是……莫不是她?”
    公输子丑转头看看一脸执拗的孙子,忍不住的叹息,只他已猜测到这样的程度,自己也实在不知道要如何遮掩了,斟酌思虑了少许时候,终是柔声的说了实话:
    “你已猜着了,还让爷爷有什么话好说?鹿姬她,当是聪慧无比,学究天人也,愈儿,人家既已当面的回绝了我等,你切莫再做那等痴心妄想了,过几日啊,我便托请老友,往左师家提亲去……”
    “爷爷……我不娶,你……你若是逼迫的狠了,我自逃出家去,看谁还能勉强于我……”
    公输愈赌咒发狠的说着,旋而,又仿若小时候跟在爷爷身后撒娇撒赖的样子,满怀憧憬的转了话音:“爷爷,今日这些新奇的玩意,俱是要用到无忌公子的夜宴之上吧?无错不少字既然都是她出的主意,想来……想来,她也一定会到场吧……爷爷……我,我与你同去可好?求你了……我绝不会有什么出格之事的,只是,见见就好……见见就好了……”
    爱孙心切的老人如何能禁得住这般恳切的哀求,跺着脚憋闷了半天,只能发出了无奈的叹息之声:“唉……你这……你这痴儿。”
    正阳殿通往宫门的大道之上,一身常服的魏安厘半搂着身边小鸟依人的如意,略微诧异着:“如儿,你今日怎的这般痴缠?这大庭广众之下,也肯与我调笑嬉戏了?”
    身旁那异常娇艳的女子乘势又在他怀里扭动了好一阵子,貌似娇羞的不依着:“……大王,人家……人家只是高兴嘛,这么多的夫人姬妾中,大王只携了奴婢一人前往饮宴,着实令奴婢感激不已,又骄傲不已呢……”
    魏安厘恍然,这显摆卖弄的虚荣之情,怕是每个女人都避免不了的吧,便连这平日里稍显冷清的美人儿如意,也有这般无法免俗的时刻了?心底深处,却也由衷的升起一些男儿自傲的豪气来。逗弄着轻抚了那滑不溜丢的脸蛋一下,便又径直的往辇车处行去了。
    近侍轻轻的将辇车的锦幔掀开,准备登车的两人以及周遭的所有人等都不自觉的呆愣了一下,怎的已然有人在内了?还是个银发及地,偏又貌美如花的女子……
    魏安厘第一个醒悟了过来,迅速松开了搂着如意的手,上前施了个拱手之礼,引得周遭的眼珠掉了一地:能当得大王一礼的,又该是何等样的人?
    “骊姐,你这是……”
    “呵,小安厘,夜宴那等好玩的事儿,姐姐怎能不去凑个热闹?你带着郝海,莽山护着那秦使,应该也要去吧,你们通通走了,留姐姐一人在宫中岂不无聊?
    咯咯,你身边的,便是近来最受宠的如姬夫人了?嗯……果然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啊……来,让那美人儿坐到我身边来。”
    “呵呵,那是,那是……有姐姐的垂怜,如意真是好命呢。”魏无忌打个哈哈,转身便向如意搂去,眼里带着些担忧与警告,口里却吩咐着:“好好伺候骊姐……”
    就是这夕阳西下的时刻,大梁城内,已然从四面八方涌起了涓涓细流,俱是赴宴的盛服蛾冠的贵人们,带着各自的亲眷侍从,向安定巷子内的公子府汇聚而去,水滴入海一般,终是融入了那潭池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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