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

第七十四章 夜宴(二)


    第七十四章夜宴(二)
    公子府听水榭的偏厢之中,一副繁忙嘈杂的火热场景。
    偌大的厢房之内,已隐隐的形成了几个片区,聚于西南角的乐工们一边调整打理着自己吃饭的家伙什,发出拉拉杂杂的刺耳之音,一边无意识的哼唱着晚间需要表演的曲目,那异常新奇却又着实动听的旋律虽在这两日重复演练过上百遍了,可大家仍然止不住的心慌,今夜的盛宴,据说全大梁的达官贵人们都差不多到了场,便连大王也会亲临呢。
    “蹦”的一声,众人转首循声望去,是负责击瑟的那家伙再次敲断了瑟弦,大家恍然的发出了善意的笑声,这才入行不久的新人,怕已紧张到无以复加了吧,就在这傍晚的个把时辰内,竟然将瑟弦击断过三次了,希望待会的筵席之上,千万不要再出纰漏的好。
    “铃”
    又有几人忍不住向那持铃的女子看了过去,这把铃铛的合音,是今日才搀和进来的,发出音响的频次倒也不多,可着实令整部乐曲灵动了不少,众乐工倒也敬佩那位忙前忙后总领其事的涤鹿姑娘,其在音乐的造诣之上,当有独特至极的品味呢。只眼前这女子的形象,却也着实扎眼了些,莫说那额间稀奇古怪的刺青,便是这把雄壮不已的块头,也与普通女子相去太远吧。
    “咳……咳,大家都预备好了么?我们再来合奏一次吧。”
    年近四旬的李率,从事乐工这个行当已然二十几年了,一手编钟敲的那叫个出神入化,是众人一致推举的班头,当下制止了大家的调笑之声,将手一扬,便要指挥着再次合奏练习。
    “呃,那个……那个班头,我……小女子有些内急,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看着那貌似异族的持铃女子,李率一阵气结,可也确实的无可奈何,人,是涤鹿姑娘交待进来的,使的乐器又是那无可无不可的铃铛,当下也不便发作,略略的一挥手,示意其自便,接着又一脸严肃的转向了众乐工:“好了……多多练习,席间一定不得差错”
    厢房的东北角处,则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窗外还透着夕阳的余晖,这里却早已是灯火通明的模样,数盏巨灯的映照之下,一帮莺莺燕燕的少女们娇颜纤毫毕现,几案上则摆着各色的胭脂、香粉与炭条,这是聂娘带领的嬷嬷团队,为即将登场的孩儿们上妆打扮的地方。
    一位胸部异常丰满的少女,略微不耐烦的扯着舞衣,对着聂娘好一阵的撒娇埋怨:“夫人啊,这是劳什子的舞衣啊?领口系得这般紧邦邦的,真不舒服呢……还有还有,这下裳穿的,到底是玩意儿?裙不似裙的,叉着两条管子,偏又连耻部也包着……”
    还未待聂娘回应,身边自有其余了解底细的女孩出来揭短了:“唉呀,珠儿姐姐哪里是嫌这衣服太紧,分明是因为没机会露出你那对巨器罢了,往日里的舞蹈啊,席间的男子们,哪个不是看着你的硕大肉峰流着口水,嘻嘻,现下全裹了起来,珠儿姐姐,今夜可再轮不到你出风头了哦……”
    “呀……你这死妮子……”
    被人揭了心意的珠儿禁不住柳眉倒竖,揉身上前,逮着刚才放话的少女好一阵的打闹嬉戏,直到聂娘为跟前的那个虎目小童上好了胭脂,一眼凌厉的扫了过来,众女孩们这才息了笑闹,个个规规矩矩的站立成一排,等待上妆。
    静默只维持了片刻,更肆意的嬉笑声便彻底的响了起来,原来是刚刚上好妆的那个男孩,瞪着无辜的大眼睛,转过了头来:涂满白色香粉的脸上,圆圆的两团嫣红醒目无比,映衬着同样颜色的眼圈,还有那般委屈无奈的神色搭配着,实在是太过令人可乐了。
    待到周围的嬷嬷们为其披上表演的外衣,将那带着两个长长支架的帽子覆于其顶,固定妥当,而聂娘将早已备好的一丸嫣红糯米团子牢牢的粘附在其鼻头之上后,这笑声就更加的响亮了,便连周遭忙于搬运工具的帮佣们,远处探得此景的乐工们,也不约而同的加入了狂笑的队伍内。
    何吉的郁闷已然到达了顶点,在铜镜内略微张望了一下,便就不甘不愿的埋怨着:“兔子是红眼睛吧,我倒也能接受,可为鼻头也是红的?我可从没见过红鼻头的兔子呢……”
    聂娘也正是忍俊不禁的时候,闻言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才将那股翻江倒海的笑意压制了下去,没心没肺的回答着:“呵,这我可不管,涤鹿姑娘吩咐的,你呀……找你涤鹿姐姐埋怨去”
    找她?
    何吉一想到两天前连掐带拽,外加柔情攻势轮番轰炸,迫使自己不得不屈于此等yin威之下,答应她来扮演这捣药兔子的场景,一个寒噤便不由的从心底升起,算了吧,好男不与女斗才是。
    抗争的火苗刚刚熄灭,一眼便瞄到了身旁的卫衍,那家伙也要上场,可只是换了身以往在落卫的麻布衣服,拿了把破青铜斧头便就了事了,不满立刻衍生出嫉妒,鼻音浓浓的支吾着:“为他可以不化妆?为他演樵夫?我也可以的……”
    正在整理衣襟的卫衍,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樵夫每日风吹日晒的……”
    陷入自怜情绪中的何吉明显脑子慢了三拍:“呃?”
    这下,终引得卫衍抬头来看了,见到这样一只傻愣愣的兔型人,饶他那样清冷的性子,也是顷刻露出了满口的白牙来:“所以……都会比较黑,你若比我黑,那……樵夫便让你演”
    一句话立刻便掐断了何吉那不切实际的幻想,风吹日晒的,哼,从他有记忆以来,卫子一直就那么黑好不好,这根本就是天生地养的,谁敢跟他这炭头比黑啊?
    悻悻的转过头,看向另一位被拉了壮丁的可怜人朱宝儿,这身上插着若干柳枝的胖家伙,正装乖卖傻的挤在少女堆里,满嘴“姐姐妹妹”的借机揩油不停呢,丝毫没有不甘愿的委屈模样,何吉仔细瞄了一下他的身量,暗暗摇了摇头,看来是无法更换角色了,若让这个胖家伙来演,好端端的兔子能被他扮出猪样来吧。
    左也不行,右也不妥,何吉只能幽怨的望着窗外,期待夜幕的尽快降临,三两句将台词说完,便可彻底卸了这可笑的装束了吧,外面,似乎迎宾的呼喊声已然响起了呢。
    公子府的大门处,车水马龙,盛装的贵人们随着迎宾的呼喊声渐次的迈入了门内,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平民,散于街头巷尾之处,小心的相互指点谈论着。
    “……宋郡郡守吴寒大人,赵郭纵大人到……”
    “……秦使向大人到……”
    “令尹齐大人到……”
    “魏王及如姬夫人到……三门齐开,迎”
    随着最为响亮的一声呼号,安厘王终于出现在了大门口的辇车处,随之下车的是两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其中那位银丝及地的尤其惹人注目,只因那红颜白发的对比实在过于抢眼了,在场所有人等跪的跪,躬身的躬身,只眼波余光却都被这样的异景吸引着,不停于心下揣测着此女的来历呢。
    魏无忌的眼角有些轻微的跳动,估不到连这老怪物也一并来了,强行克制着心下翻涌而起的刻骨仇恨,禁不住担心的瞄了另一侧的女子一眼,那样的绝顶高手在安厘的身边,她可还有机会下手么?
    努力调试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迅速换上了灿烂的笑意,魏无忌率先的迎了上去:“王兄,你果真到了,实是令我公子府蓬荜生辉啊,无忌带门下一同前来相迎,快请……请于议事厅内上坐。”
    安厘王笑着点个头,随口问到:“议事厅?前次……你仿佛说的,是于听水榭设宴吧,怎的,改地方了?”
    魏无忌心下微凛,自己这兄长,远不是外间传说的那样昏聩吧,便是这样的细枝末节,他竟也能记得清清楚楚的,当下陪着笑,恭敬的回答着:“呵,王兄真是好记性呢,确实是于听水榭设宴的,只此时,时辰未到,舞台也尚未准备齐全,便请各位宾客先于议事厅内稍坐而已,待到天黑尽了,此宴方才开得呢……”
    “哦?还有这么较真的事儿?呵呵,我倒要好好看看了……”至此,安厘王倒真的升起了几分好奇与期待来,双手一背,大踏步的跟着左向引路的魏无忌向议事厅的方向行去。
    未及落座,安厘王便绕行到几案之后,仔细打量着那扇巨大的木雕屏风,对其磅礴的气势及绝伦的雕工赞不绝口:“不错啊……”
    身旁的如意也是一番赞叹的样子,只片刻间,又轻轻的攒起了秀眉,很不好意思的害羞道:“大王,奴婢有些……有些内急呢……”
    安厘王正是好心情的时候,当也不会计较此等的小事,大手一挥,令其自便,就接着欣赏那巨大的饰品去了。
    魏无忌自有感应,高声的吩咐了一句:“来人,为如姬夫人引路……”
    应声出现的,是一位面目普通的黑衣男子,尚带着两个低眉顺眼的侍女,或搀扶,或前引的,将如姬请了出厅。待到几人走的不见踪影了,安厘王才调侃的打趣:“那个……是你的鬼影子吧?无错不少字如意好大的面子啊……”
    魏无忌当是能听出此言的试探来,不动声色的回应着:“呵,倒叫王兄见笑了。自上次方与回返途中遇刺,无忌着实有些惊弓之鸟,今日,各方云动,贵客无数,便连王兄都已亲临了,这等护卫的职责,当是绝大的压力啊,如姬夫人是王兄的爱妾,还是……小心为好,小心为好啊……”
    连消带打的一番话,甚至将试探当面丢了回去,安厘王瞬间有些接不下话的踯躅,便连身侧的骊黎也不禁想要喝声彩了,看了看魏安厘的脸色,便就娇笑着上前打圆场:“呵,小无忌,很久未见了吧,如今已是这般昂扬英武的男儿了。
    咯咯,你那安厘哥哥,时常与宫中提起你来,怀念儿时的无忧时光呢,若他早知你遇刺之事,怕不将整个宫卫都派了来保护于你了。呵,今日嘛,你且真的放心,有骊姐在此,天下间,还有何人能伤得你兄弟二人?”
    看着魏安厘欣然微点的头颅,那故作娇媚状的老妖婆,魏无忌仿佛是从牙缝里发出的笑声,点头应和着:
    “骊……姐,所言甚是。天下间,除了那剑神肖刑,可还有余子能入骊姐的眼中乎?”
    迅速阴沉下来的俏脸,瞬间便已布满了狠戾的寒霜,厅内的气氛,也随之顷刻间降到了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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