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

第七十六章 夜宴(四)


    
    第七十六章夜宴(四)
    偌大的偏厢之内,仿佛连呼吸声都已断绝了,各色司职的男男女女们,俱都如出水鱼儿般的,呆呆望着那天人模样的女子:
    与众女娘同款的上衣格外合衬的服帖在那高挑婀娜的优美曲线之上,只她,偏能穿出那飘飘欲仙的感觉来;盈盈堪握的纤腰间透着一抹醉人的绿,那随着夜风微微漾起的丝绦,夹杂着少许闪光的金丝,来回轻抚着那双尺量惊人的**;膝下的裙裳则要比旁人的来得宽大别致了许多,精致的褶皱上,浅浅勾勒着一副水墨的荷花,莲步轻移之间,仿佛便要从锦缎中绽放出来,夺人眼目。
    再细细的向上看去,长长的脖颈显得那样的优雅,灯下尤显洁白雪腻的肌肤,好像能透出光晕来。一张绝无瑕疵的小脸,精雕细琢的刻画着一副从未有人见过的妆容,入目所及便是那双大而明媚的眼,只那睫毛,浓密纤长的过于不可思议了些,眼尾卷翘的地方,还别出心裁的镶嵌着若干米粒大小的海珠,波光潋滟之处,份外的勾人心弦;
    双眉间一抹不同寻常的嫣红,被绘成了含苞的**状,虽则奇异少见,却显得是那样的娇艳;顶上那无数翠玉嵌珠攒就的珠冠,向四周发散的伸出若干细枝来,末端水滴状的珠串则随之摇曳不已,合着那盈盈无语的眼波,丰满双唇轻轻勾起的笑意,瞬间便夺去了在场人等的所有注意。
    即便身边尽是浓妆艳抹的美丽女子,即便大家穿着差不多款式的舞衣,只她的蓦然出现,便仿佛是夜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般,将身周无数的星子俱都掩盖了下去,此般容颜的女子,实应从天上来吧……
    自诩见多识广的聂娘率先打破木偶人的魔咒,带着三分讨好的神情疾步上前迎合着:“哎呦喂,我的个小乖乖,这位……便是名闻天下的淼淼姑娘了?哎呀,真真是……唉,啧啧,看我这嘴……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了,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这世间啊,竟然还有人可以美到如此的程度,唉,看看这小摸样,看看这身段……哎呀,看看……”
    虽然早已做好心里准备,可涤鹿还是被这好一阵的阿谀奉承腻得有些心率失调,双耳嗡嗡作响,自己什么时候名闻天下了?不自觉的用眼光向四周扫去,终是寻到那一身樵夫装扮的熟悉的人影,尔后是那只迅速向自己嘟起了嘴以示不满的兔子,还有浑身插着柳枝仿佛在流着口水的小胖子。
    心,一下子便镇定了许多,他们都在呢,且放宽心怀吧,就当作是以往的一次寻常演出罢了……一边折叠整理着长长的袖子,一边关切的询问着:“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么?公输大人可将最后的灯具运到了?”
    聂娘不由的有些诧异,这口气,怎的跟涤鹿姑娘有些相似?她只是个舞娘吧,怎的也操心起其它事务来?未待她有所疑问,涤鹿已然感应到了自己的口误,如今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舞娘淼淼,而非那个忙前忙后的总导演涤鹿姑娘了。
    轻轻的一笑,亡羊补牢的开始遮掩解释:“呵,聂娘当是知道的,这几日,涤……涤鹿姑娘着实累的狠了,刚才已支持不住的有些昏阙的感觉,我与她多年的好友,实在有些看不过眼,当场拍了胸脯为她揽下这后半摊子,连哄带骗的才令她点头休息去了,呵,所以啊,接下来若有什么不解或是突发问题的,但冲着我来便是,淼淼,替涤鹿姑娘接下了……呃,那些灯具,可是涤鹿关照过一定要就位的,不知……”
    一个舞娘竟也如此大言不惭的要替鹿姬揽事?聂娘压下心中的腹诽,多年人面功夫上练就的本事,早已令她喜怒不行于色,当下打个哈哈,便将事情就手的推了出去:“呵,灯具什么的啊,公输家有位公子在此哦,淼淼姑娘不如直接问他吧……”
    众人的目光不觉跟随着那绝色女子的前行,转到了那位手持双灯,正自张嘴结舌的公输公子处,此人头先那般视众美女于无形的架势,只在这位天人面前,又该是何等的模样呢?
    “小公输大人,是您啊,灯具都已到得了?又是谁在负责安装呢?”
    面对这样的巧笑倩兮,便是自讨心有所属的公输愈也是有些招架不住的感觉,略略低下了头,仿佛这样就可以避开那耀眼的光芒似的,期期艾艾的支吾着:“嗯……呃,都到了,是爷爷与云潜统领在外安装呢……那个……那个淼……淼姑娘,涤鹿……呃,鹿姬她,无甚大碍吧?昏阙可严重么?”
    涤鹿不由得心中一暖,如此美色吸引之下,他还能挂念着那面色焦黄的本尊,言辞恳切之处,实在令她有些意料外的感动呢,心情激荡之下,竟忘却了现在的时代与场合,伸出那柔柔的纤手,安慰的轻拍着眼前男子的肩头:“她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小公输大人……真是有心了……”
    公输愈心头巨震,这样一句“小公输大人”,这样一双似曾相识的纤手,这样相似的与自己眉间等高的身量……为何给自己这样奇异的感觉?迅速抬起头,再不避讳的细细向那绝色的舞娘看去,那眼神……那轮廓……
    说不清道不明的,便连他自己也觉得怕是有些思念过度的疯癫了吧,眼前的大美人,为什么满满的充盈着涤鹿的气息呢?若不是那脸色……若不是那眉毛……这不是活脱脱的涤鹿么?使劲儿闭了闭眼睛,又狠狠的甩了甩脑袋,再次看向那毫无所觉,已然推窗张望的女子……便连背影,也是一模一样吧……
    涤鹿丝毫没有会被人认出来的觉悟,莫说自己已然卸了易容的药物,露出了真面,便是脸上那些依靠后世的美容大法绘出的妆容,尤其是那两扇参照师傅教导的粘假胡须的方法而制出的卷翘睫毛,也能轻易的将自己变做另一个人吧。
    凝神望着窗外,不远的楼阁处,隐约的人影晃动,灯影婆娑……自己即将奉上的这视听盛宴,会带来怎样的影响与结果呢?这与低调收敛的既定方针背道而驰的出挑之舞,真的只是情非得已么?
    那个人,若是见到了这样的自己,又会有怎样的想法呢?
    心情,便如听水榭外的那池湖水,因夜风而微皱。
    议事厅前往夜宴的回廊之上,侍从女仆提着灯笼在前引路,各方云集此处的贵宾们则是好奇又饶有兴致的相互谈论着:
    “呵,等了这顿功夫了,总是可以入席了?怎的用了这许多的引路人,怕是一席便有两三位吧,故意显摆么?”
    “令尹大人此言差矣,谁不知无忌公子最是推崇简朴,排斥那等浮夸奢靡之风,怎会行此等显摆之事,当是有原因,方才如此做的吧……”
    “呃,这是搞的什么鬼,点这么弱的灯,黑漆漆的一片,只能望见自己的席间?”
    “唉,坐下便是,许是有何惊喜吧……”
    伴着各种各样的猜测,听水榭的东西方向之内,所有预备好的空席终于迎来了各自的主人,最后到达的,便是信陵君魏无忌亲自引领的安厘王一行,一国之君主,当是沉稳大气了许多,也不发问,就便安坐了耐心等待着。
    无言的压力其实才是最大的压力。魏无忌的脸上仍是一贯的云淡风轻,只袍袖内渐渐交握的手,来回互博着,才能稍稍减轻他心中的忧虑。连日来所得到的点点滴滴的情报,令他对这场夜宴有了太多未知的不确定,涤鹿到底是什么样子?她的技艺又是何等的模样?自己这草率的一注能获得怎样的果实?如姬又能否得空下手?自己这阖府的人,又能安然远走否?
    忍着叹气的冲动,已行进到如此的地步了,便是那弦上之箭,不得不发了,还能如何呢……
    “……当……”
    黑暗中,一声悠远的钟鸣响起,仿佛在提示着什么,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席间的众人再怎样的四处张望,也只是漆黑的一片,瞬间,嗡嗡的议论声便又开始了。
    “怎么回……”
    便连安厘王也要忍不住出声埋怨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来的一束光,直直的打在了地面的红锦之上,光芒里,一个红眼睛红脸蛋儿红鼻头,全身白茫茫,头顶还竖着一对支杆的家伙,傻愣愣的定在其中,左顾右盼着。
    这是什么状况?不是说美人献舞么?
    没有人能解释,便连魏无忌也不能,他也如旁人一般微张着嘴,完全意料之外的看着那貌似一只兔子的人。
    何吉已经半懵了,之前做的无数心里建设,在这束光芒的照射下,已然化作乌有,说实话,四周的人影绰绰约约的,看的不是那么清楚,更分辨不出到底是何等大官,何等贵人来;只周围不停议论的声音,却是连绵不绝的涌进了耳朵里,又像是一阵阵的炸雷,击在了毫无半点演出经验的神经之上。
    咬咬牙,努力回忆了一下涤鹿姐的交待与那张牙舞爪的威胁架势,所幸,第一句,倒还能记得的。
    “……呃,我……我是一只兔子,一只捣药的兔子……”
    便如冷风刮过,全场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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