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

    第八十六章姐妹
    “老爹……我，唉，万般皆是我的不是……那魏氏兄弟，我誓必击杀之，替二位兄长报仇”
    “……谈何容易，你与柳拓，还有魏无忌的暗影，再加上那招式刚烈的异族女子，你们四人，不可谓不强大了吧，可行刺结局如何？谈何容易啊……痴儿，你还是心肠太软……那是唯一的机会……国破家亡啊，何等的解恨……你就放不下这不属于自己的国么？唉……”
    “老爹，不是国，是人啊……我……”
    叹息中的老人在灯光忽明忽暗的映射下，仿佛迅速的老了十几岁，原就苍白的头发，显得那样的干枯杂乱，而浑浊的眼，佝偻的背，加上极度绝望后的痛楚神色，无不彰显着这样一副耋耄老矣的身躯，已近油尽灯枯的境地。
    看到这样的老爹，朱亥想要表白几句的话语戛然而止，与原先的设想绝不相同，老爹他既无打骂，又无责备，只这番幽怨的叹息着，却比什么样的打骂都来得令人难受了些，那紧紧盯着自己的慈悲眼神，便如烧红的烙铁，直直的烫到了心里，绞痛不已……
    悠长的静默时光悄然过去，窗外的夜色已是浓黑的看不见半丝光亮了，朱亥仍是一动不动的跪着，床边的老人伸出双手使劲儿揉了揉脸颊，仿佛要让自己打起精神似的，尔后又自然的拢了拢自己的乱发，让它们看上去更服帖一些，这才带了如坠美梦般的笑容，幽幽的说到：
    “我……刚才见到勉儿了，还有老大，都笑着问我呢，什么时候才能去看他们……就像小时候在我跟前撒着娇要求习武一样……勉儿真是聪明啊，十五岁上，便将我老侯家祖传的玩意儿尽学了去，我可是年近三十方才略有小成，实在差他远矣……还有老大，从小牛脾气，你说我们去骊山的时候，他怎么就非跟着去不可呢？还有……”
    不知怎的，听到这样缅怀般的轻快语调，朱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安味道，实在不合常理之极啊，刚还那么沮丧不已的，莫不是……有了新的谋划？不，不是那种感觉……眼角那道暗红的是？
    “老爹……”
    惨嚎的同时，惊骇欲绝的络腮胡子已然双膝发力，瞬间出现在了老人的身侧，健壮如熊的臂膀稳稳的拥着老人的身躯，一边传输内劲为其顺气，一边慌乱检查着……
    一切都已是徒劳，老人那双已丧失所有光彩的眼毫无焦距的看着窗外，从其它几窍迅速渗出的黑血将那张犹自带着笑容的老脸映衬的诡异无比，紧咬的牙关再未吐出半个字眼，便已永远的封闭了。
    空荡荡的院落里，只有一把低沉的啜泣之声孤单的断续着……
    面无表情的黑衣人掀开了营帐，一身轻甲的来使率先大踏步的走了进来，尔后是一位袅袅婷婷的如花美人，声音还未响起，只几人的面色神情已是各异：
    魏无忌自是全副身心的放在了晋鄙遣使的身上，一边猜测着他的来意，一边被渐渐临近的兵戎之气刺激着，禁不住的豪气大发……自己统兵的梦想，终于快要实现了么？
    涤鹿在心里猜测着如姬会出现在此地的缘由，史书从来不会对一个女子渲染过多的笔墨，留有名字便已是了不得的事儿了，所以也无从知晓这位的结局，竟是跟了魏无忌去到赵国么？也对，留在魏宫怕是自寻死路了吧，只这两个人的叔嫂关系还能维持多久呢？
    暗影不自觉的瞄了一眼主公身侧的女子，接着迅速的调转视线，生怕被人发现似的，面具的优势再次凸显出来，没有人知道这镇定自若的脸色下，掩藏着怎样起伏难平的思绪，徒自纠结着。
    步履轻缓的如意在袍袖里紧紧捏着那盛着虎符的锦囊，自昨夜河岸边沉重一击之后，整日的思虑使她自觉豁然开朗，正室之位既已无望，要挟便是全无作用了，倒不如乖乖的双手奉上，令他心生感动的同时，也好好的思量思量，自己这邀天之功的与那毫无作用的绝色舞娘，到底……孰轻孰重啊。
    刚进帐内的她少不得有些微的愣怔，怎的还有女子在此呢？只轻轻扫过那般无盐的面容之后，心中便彻底安稳了，这一个，便算是他的姬妾，恐也不会对自己有多大的威胁了吧……微微的向着他身侧的女子一笑，便施施然的走到了另一侧，双环拱卫的，将魏无忌拥在了营帐正中。
    来使的心中有些微的鄙视之情，估不到除了帐外等候的那个美人外，竟还有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处于这营帐之内，这天下第一公子偌大的名头，今日一见，竟是个耽于女色之人，呵，却也不过如此吧……只面上却是不敢有丝毫的流露，俐落且恭敬的行个单膝跪地之礼，大声的说到：
    “许越见过信陵君无忌公子。”
    “呵，起来说话……你家大将军吩咐你前来可有要事么？”
    “回公子话，傍晚之时，接游探来报，将军听闻公子于壁邺几十里地外扎营，深感惶恐，此处已是赵之腹地，虽则暂时未见敌踪，但秦赵交战之际，也定无绝对安全可言，将军生恐公子有失，却又职责在身，不敢轻离，便遣了小人急骑而来，致礼以及问候。
    公子若是途经此地，还请问此行的目的地是何处，将军好安排精锐护送”
    见到眼前的青年男子谈吐清晰有礼，一派飒爽之风，魏无忌不由得露出了欣赏的眼神，和颜悦色的询问着：“哦？你叫许越？气度不凡啊……在晋鄙将军手下任何等职司啊？”
    “小的只是一先锋小旗，当不得公子赞。”
    “呵，可惜了……回复你家将军吧，无需着人护送，无忌此次受大王之命而来，前往壁邺劳军的。只行色匆匆，车马确实困乏，此等疲惫之色前往的话，有恐失了大王的颜面，因此方在此地扎营修整，待明日一早，便会前往与将军会面了。
    “劳军？呃……诺”
    想来魏无忌的回答也有些出乎许越的意料之外，喃喃的重复了一句，方才醒悟过来，这不是自己能够非议的，迅速的应诺一声，再次的跪地之礼，便就洒然转身而去了。
    来使前脚刚走，暗影便不声不响的躬礼而退，帐中的，应该是主公的家事了，自己无权搀和吧……还是眼不见的好。
    魏无忌稍有踯躅，随即便释然了，这妻妾共处是一辈子的事儿，也该让她们见见互相了解了解方好：“鹿儿，这便是替我窃来虎符的如姬，呃……我已收用了，今后，会随同我们往赵，若有闲暇，你姐妹二人倒可以多亲近亲近。”
    一句话，两道炸雷，同时落在了左右两女的心中：
    涤鹿的双耳嗡嗡的，收用？姐妹？何时的事儿？惊诧过后也终于明白自己的犹豫彷徨是从何而来了，当传说中的三妻四妾，诡谋宅斗即将降临，自己这个饱受后世一夫一妻熏陶的穿越女，可真的能顺应潮流，入乡随俗么？
    答案明显是否定的，无力抗争的话另当别论，自己绝非那等迂腐之人，但稍有选择余地的话，必不会坐等此事发生。
    至此，那丝隐约的喜爱，那被天下第一公子求娶的，身为女子无可避免的虚荣，俱都彻底消散了，酝酿了一下情绪，就待将自己的拒绝之意说个明白：
    “呃，主公……”
    “公子，关于那虎符……如意有要事禀报呢。”
    如姬急急的开口，抢在对头的前面表明来意，遮掩着心中的不快与嫉妒：头先那句话透露的讯息还不够清楚么？一个是鹿儿，一个是如姬，亲疏自明矣，亏自己强调多次的名字，他莫不是还没记住？那貌美的舞娘也还罢了，容色却在自己之上，哪个男人不是贪花好色的？只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难道也要压在自己顶上不成？
    果然，一听得虎符二字，魏无忌立刻转了注意力，专注在了如姬的脸上。
    “那……涤鹿先行告退。”
    那传说中的奇女子如姬看向自己时，眼中的挑衅已是藏也藏不住了吧，还以为自己要与她争宠的？罢了，让她再多难受一会好了，再说，当着美人的面，如此的削了主公的面子也不太好吧，是有些小报复也是善解人意的，涤鹿心中闪过这些念头，决定暂且鸣金收兵。
    “无妨的……呃，好吧。”
    虎符之事她也有参与，不用相瞒的，魏无忌原想留住这兼具智囊功效的心上人，可转头想想如姬在车上的那股放浪劲儿，难保说将起来的时候，又要厮缠一会，涤鹿还是未过门的黄花闺女，脸皮又薄，万一惹恼了她，便是不美了……
    只转头前歉意安慰的一瞥，吐露着深深的柔情，被那细心观察着的如意看了个清清楚楚，心中的火焰，已是越腾越高了，这个姐妹，怕也不那么好相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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