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汤蹈火

    第五十二章
    《赴汤蹈火》/叫我阿喵
    一辈子，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没能够遇见一个让你有赴汤蹈火冲动的人。
    终于结束一天的工作，陈子昂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目光一直落在桌上的手机上。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过去以后，手机还是黑着屏幕没有一点反应。他疲惫地揉着眉头，主动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那边电话才接起，他便急切地开口问道：“怎么样，有查到什么吗？”
    等到的只有这么一句，“对不起，总经理。”
    他的眼皮跳了一下，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没关系，继续查。”
    c市虽然只是一个中等城市，但人口就有好几百万，在茫茫人海里查一个人，肯定会有一些困难。
    “总经理，目前可以肯定的是，c市光是叫沈白的女子，就有几千人。我会尽量在最短的时间里排除。”
    “嗯。”陈子昂应了一声，收起手机。
    沈白，他的女孩，她到底在哪里？
    五年了，他在工作之余花得最大心思的事情，便是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她。他们曾经上学的q市，他们曾经居住过的a市，还有她一直很想去一次的h市。
    他花了多少人力财力，都一无所获。
    陈子昂离开公司，一个人开车就酒吧。这些年，他不止学会抽烟，还学会了酗酒。他喝得很凶，一个晚上下来，他连路都走不稳。他习惯了那种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神经，用宿酒来掩饰自己心口上锥心的疼。
    他和往常一样找到自己的位置，刚坐下来，便有侍应生将一瓶瓶开好的烈酒端上来。他也不看，拿出一叠钞票给侍应生，一个人喝了起来。
    在他位置的旁边坐着一群年轻人，他们嬉笑着，有个女孩子坐在角落，一边喝酒一边抽烟。她身边坐着几个男人，他们叼着烟，伸手在她裸.露的大腿上来回抚摸，有的甚至凑上去亲吻她的嘴。女孩推了那人一把，用不堪入耳的脏话骂他。
    男人却不以为意，咧着嘴笑，手还留在女孩的背上。
    陈子昂去洗手间回来就看到这样一幕，他早已经习以为常，只是令他停住脚步的是女孩那双明亮的眸子。
    灯红酒绿的世界里，她坐在黑暗里，一脸的浓妆，却异常的固执。淡漠的脸上滑过一丝异样，眼眸里流过一丝怜惜。
    鬼使神差地朝着女孩走过去，越走近他的眉头皱得越紧。女孩浓妆下是一张稚嫩的脸，她的年纪大概只有二十岁。
    他站在她面前，看了她许久，在她奇怪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时，他说：“你抽烟的样子真丑。”
    那晚，他和这个女孩喝了一夜的酒。他不喜欢女人身上浓烈的香水味，她身上却有，陈子昂之所以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不过是因为她微笑的时候，和记忆里的那个人有那么一丝相像。最像的是她的那双眸，但他除了第一眼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双眼睛。
    他又喝醉了，醉得眼神飘忽不定。身边的女孩却滴酒未尽，她一直安静地陪在他的身边，抽着烟，不停地抽着。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酒吧，实在开不了车，便一个人走在街上。他扶着路灯吐，吐得一塌糊涂的时候眼角流出一滴眼泪。他以为是错觉，伸手去抹，竟然那么的冰凉。
    他坐在地上，抬头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笑得苦涩。
    那个女孩并没有打算要走，她不知道去哪买了一瓶水回来，蹲在他身边说：“喝点水。”
    他的眼前忽然出现许多画面，都是那么地不真切，那么地模糊。眼前女孩的脸和他的女孩重叠在一起，他想伸手去碰她，无奈抬不起手来。
    如果不是女孩私自将水灌进他的喉里，呛到他，陈子昂觉得自己会一直坐在那里看着她，就静静地看着她。可是他终究回过神来，看清了眼前的人，不是她，不是她。
    他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将她甩开，呵道：“滚。”
    他不想再看见她，不想再想起那个令他痛彻心扉的女人。
    这世上固执的人不少，却都让人心疼。陈子昂以为那个女孩会乖乖地离开，没想到在自己摇摇晃晃的时候，她突然伸手上前去扶他，学着他的语气，低声说：“你喝醉的样子真丑。”
    她的语气里带着嫌弃，更多得像是撒娇，还有一点说不出的责怪。
    多么像，和那些年她和他说话的语气，陈子昂的心剧烈地跳动。呼吸都慢了半拍，他和她分开了多久。五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他忘记她的面容，忘记她的声音，忘记她的一切。但是五年的时间，却让他对她思念成疾。
    他是不是快疯了？
    但他把身前的这个女孩当作是那个人时，当他的掌心落在了她的脸上，拇指划过她的鼻尖，细细地抚着她的双眉，当他想要吻她的时候，陈子昂怀疑自己心理有问题。因为想念那个人，所以想要找一个替代品吗？
    他打心里瞧不起这样的自己。
    他忽然抽手，往后退了两步，严肃地警告她，“别再跟着我了，你回去吧。”
    她没有回去，她跟了他一晚上，跟着他走过大街小巷。一包烟抽到一半，他停下了步子，冷不防地回头看着她说，“你以后就呆在我身边。”
    他看着慢慢黑暗下来的城市，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那些疲惫将他笼罩其中，让他无法自拔。
    也许，这个叫闻楠的女孩可以让他快乐起来，让他忘记那个叫沈白的女孩。
    从那以后，陈子昂带着闻楠出席各大晚宴。他带着她出现在c市的各大电视荧屏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如此高调地带着一个女人在身边。直到有一天，他经过一家超市，超市外面的荧屏上滚动播出的新闻里，他和闻楠的身影出现在上面时，他坐在车里，不自觉地喃喃一句：“这样，她会不会生气得跳出来找我算账？”
    话一出口，他整个人都愣了。原来那么久了，他还在期待她会回到他的身边。她的一切，他不曾忘记。所以他记得她抱着他说，“陈子昂，你一定要娶我，如果你身边有了其他女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她说，“天涯海角，我也要找你算账。”
    天涯海角，她现在又在哪个角落？还想不想找他算账？
    当晚，他买了飞伦敦的机票。他一个人在伦敦的街头逛了很久，他找到江小溪告诉她，他还是失败了，记住一个人很难，忘记一个人更难。
    沈白终究是沈白，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替代。
    江小溪劝他放手，他却只是笑笑，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放手了，现在的他还有放手的机会吗？
    陈子昂不再去c市，闻楠到处找他，他只在电话里告诉她，“你可以随时离开了。”
    “离开？你要让我去哪里？”
    “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只想在你的身边，我只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她抽泣着，“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会很乖，我并不奢求你会给我什么。”
    “闻楠。”他严肃地叫着她的名字，“你还年轻，你该有自己的爱情，婚姻，家庭。你不该这样一直在我的身边。”
    是的，他很后悔，后悔自己把她留在身边，却没有爱上她。
    “我不要。”闻楠拒绝，拒绝他一个人的决定。
    陈子昂的决绝，让闻楠绝望。她在浴室里自杀，她割了手腕，却怕疼。伤口不深，只伤了表皮。但是血却很多，流了一地。
    她躺在医院里的时候，陈子昂终于从a市回到c市。他一个人在外面抽了很多烟，等他进入病房的时候，他身上有浓浓的烟味。
    他狠狠地看着床上的女人，冷冷地说：“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只想在你的身边，难道这样微小的请求你都不能满足吗？”她的脸色很苍白，她的手腕缠着白色的纱布，纱布上染着鲜红的血。
    陈子昂眉峰紧蹙，半天只回答：“你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珍惜，你以为别人会珍惜吗？”
    她扯下另一手上的点滴，上前抱着他转过的身，声泪俱下，“别走，求求你，我只是爱你。”
    他的心被狠狠地撞击着，闻楠是一个值得被疼爱的女人，只是这个人不是他。他对她，只有怜惜之情，她和自己很像，他们不过是因为爱着别人。
    很爱，很爱。
    爱情，并没有错。错的只是，他们的爱情终难圆满。
    陈子昂将她的手松开，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他说：“闻楠，你要知道我永远都不会给你任何感情回报。”
    他永远都不会给她任何感情的回报，这辈子，爱着一个女人就够了。这样的感情回报一个人就够了，再多就不是爱情。
    在那一年后，他意外地找到他的女孩，可她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妈妈。那孩子天真可爱，却只喊他一声，“叔叔。”
    多么可笑，多么令人难以相信。
    陈子昂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天一夜。他不吃不喝，只回忆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回忆着那些年他们的点点滴滴。
    忽然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这世上如果有神明，那么请告诉他，他和她之间似乎还有牵系。他和她，究竟是彼此的谁。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