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北霞晚

这人吧，要是给了脸就容易犯贱。郑紫落不明所以，费了半天口水就换来一句“关我何事！”
    反正她也料到了。紫落委屈的说：“也好，宫中无趣……全当自省罢！”
    苏煜诧异：“你进宫？......干嘛去？”
    “陪啊姐啊，给她做个心腹，就没人能害她了！”
    苏煜呆愣了半晌，“你脑袋是被驴踢了吗？”紫落没反应过来，“不是驴是马，已经不疼了！”
    苏煜扶额，重重叹了口气！
    紫落想着，刚才听那个叫代沫的女孩称长孙‘览少！显然关系密切！那这两家的关系……就值得揣摩了！
    不过苏煜……她真是没脸了。人家给她赎身助她逃跑。饶是如此，自己在西瑶春阁时骑到人家头上扒衣服，调戏加掌嘴！
    ……此时此刻，紫落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那天的事真的是我太荒唐，您可千万千万忘了！大不了小落来世给你当牛做马，拜托拜托……”她陪着笑脸，看着像任打任骂都行。
    更何况，郑紫落小算盘是这么打的：这个情仇两债她是无论如何都还不上了。他的那匹白马驹子，在他手底下混的也不错。来世被他牵着吃个草溜个弯比她现在可强多了！
    苏煜失笑，那份冷漠实在装不住了。“你要是真想报答我，就给我当丫鬟使使，怎样？”
    “给你当丫鬟？……那阿姐怎么办？”
    “那是你的事，你说那些空话岂不更伤我？要不你就乖乖进宫吧，忘了我就行了！”
    “你忘的了，可债忘不了了呀！”苏煜本来挺得意，被这么一提，眸中如电闪雷鸣似要吃了她。
    紫落立刻又蔫了。“还有别的可行之法吗？” 苏煜偏不理她。
    “那你赎我用了多少钱？” “不多……”紫落暗自庆幸。
    “……不少，一千两。”紫落一下背过去了。
    苏煜不管也不顾，她自己又爬起来抽泣着。
    一千两……她得还几辈子？不是说好了五钱的吗？！呜呜……坑姑娘的老鸨子！
    ……
    两三曲下来她还在抽泣，苏煜故意找茬。“你怎么还在这儿？”郑紫落委屈扁着嘴“你家这么大，我一路痴，能去哪？！”
    这话代沫在底下都听见了，还以为是她招呼不周。“郑姑娘喜欢花吗？我陪姑娘逛逛？”
    “啊？……奥！”紫落心不在焉的回应。
    苏煜瞪了代沫一眼，吓得她也不敢再多话。
    他转瞬即逝的故意调侃某人：“你还是去忙吧，她现在什么也顾不上。”
    正如苏煜所言，这顿饭吃的百无聊赖。郑紫落闷着头耷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主要脑中密密麻麻，噼里啪啦的掉银子。不仅一个子不是自己的，还要细数着照贴一份！
    长孙览看出端倪加了口菜想关心两句，苏煜就在一旁气场倒尽眼似利剑。
    长孙览心口咯噔一下，立刻收回自己下肚。
    这种细枝末节，紫落这心情实难发现。最近她欠债不少，得罪更多。
    这还得去像兰陵王请罪。她这个人从不幸运但往往是祸不单行。
    苏煜怪得很。貌似巴不得让她走，却是奇怪的亲自马车相送。一路上慵懒的靠在车棱小憩。
    紫落看他浅睡。白衣顺着他的姿势肆无忌惮的垂落，跟他的脸白到了一块儿，就像柔柳□□了白璧无瑕的温玉里。
    虽然不说话，郑紫落也知他今天心情极佳。
    兰陵王可就不一样了。他已在客栈等候多时。听说还怒斥了某位大叔的不负责任，以至现在还余着怒气。“你到底去见了什么人？竟连本王都瞒着？”
    “就是一个晋阳的故友，想着要进宫了就去告了个别！”兰陵王怔了怔，没想到她真当了真。半辈子就开了一次玩笑……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你不必想了，你姐……没事了！”高长恭苦笑，把皇上的旨意跟她说了。
    紫落做梦都没遇到这种幸事，没想到无忧天子竟做了件好事。
    “真的吗，您要做我姐夫了？哈哈……老郑家总算转运了！老天开眼！老天开眼……！”
    高长恭的脸色却是一会青一会儿白。郑紫落这才发觉高兴过头了。
    “王爷……愿意娶阿姐吗？”
    高长恭像是有话欲言又止，“这恐怕也是万全之策了。既然上天注定，本王会好好待她的。”
    紫落淡然笑笑，大概情形也能明了了。
    兰陵王本意想请她回府中入住，有些未明之事暂且搁置了。前方军事又紧张，已经不能再出事情了。
    皇上只给了新人三天时间成婚，身为娘家妹妹，紫落不能出席。只能回书给父母高兴高兴。
    只是紫落把兰陵王送走，惆怅的紧。
    “看来又是一份难以偿还的人情。”
    “恩……那倒是！”郑紫落闻声回身，原来苏煜还没走又折了回来向她讨账。
    适才兰陵王问她苏煜具体的情况和住址，她一路痴哪里晓得？
    也亏的他有此一问，紫落回忆前后，当真是一点都不清楚！
    当初只觉得他深沉富有魅力，后来就两面三刀，花心萝卜。现在则是神出鬼没，深不可测。
    “怎么……这么看我？”紫落正正神色，“苏哥哥认识兰陵王吗？……还有，还有长孙大哥？你们很熟吧？”
    苏煜说话不沾轻风。“我知他他却不知我，日后时机成熟，免不了要认识。至于长孙休因……他叫长孙览，字休因！我们是挚友。”
    “奥……原来如此啊！”紫落大惊。难怪他会那么恰巧的出现。
    以当时状况，紫落绝不肯受苏煜恩惠，他还真是用心良苦。“苏哥哥，大恩不言谢！是我小人之心了，可我……总觉得你在躲着兰陵王？”
    他眸子动了动，“你多虑了，我是极想与他成为朋友的，可惜时机未到。”郑紫落也不愿深想，思绪还沉浸在阿姐的婚事里！
    阿姐由宫中嫁出，这两天见不上。
    大婚之后更是要随金驾返回邺城。兰陵王已定了三月中旬奔赴疆场，一切事宜都是刻不容缓。
    就这郑紫落还能插上一脚，实属人才了。
    晋阳的事算是尘埃落定，只是想着老爹那一关肯定就不好过了。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没事瞎溜达，郑啊爹肯定觉得老脸没法要了。
    看来老天独独不爱她一个！
    兰陵王让她跟在身后忙着婚礼所需补充。她又没嫁过人自然觉得样样都好，所差的不过是阿姐出阁的三哭和家人的护送。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已是万幸之喜。
    这前后左右高长恭都办了。紫落想着，自己能为阿姐做的也就剩亲手做新人同食的合卺饼。
    只是她天生笨拙，折腾了厨房，又折腾厨娘。若不是看兰陵王宠她，定然被一烧火棍打出去。
    就这么熬了一个上午，脑袋里千丝万缕的疙瘩总算解开了两缕。勉强成了个样子，厨娘也擦了把汗。
    “吆，在外面耍腻了，来祸祸厨房？”紫落不抬头也知是斛律恒伽，他的嘴永远都那么贱。
    “我在做合卺饼，哪像将军……前方战事消极也不见你着急！”
    斛律恒伽又是一脸嫌弃。“吆喝……还不都赖你，你这是在做饼呢……还是饼做你呀？！”
    郑紫落蹭了蹭脸上的白面，倩眉倒竖。“要你管！！”
    ……嗖！上手就拿面团扔过去，斛律恒伽侧身躲过，正好兰陵王过来，幸亏反应及时接在手心。
    紫落下了一跳，赶紧讪讪的向未来姐夫赔礼。恒伽恐再惹这妮子先闪身走了。
    “呵呵……紫落手笨，王爷多担待！”虽然不想承认，但她的确要把自己染白了。
    “何必亲自费事？还是让厨娘来吧。”厨娘在后面可等见这句了，激动的都要下跪，兰陵王招手让她先出去。
    紫落脸上微红。“新婚大典我不能陪伴阿姐左右。她孤身一人，又孑然一身。这个……就算是弥补娘家人的祝福吧。”
    “……其实，你可以陪她一起拜堂，这样……好不好？”  “戚……怎么可能。”紫落笑了笑，后知后觉才发觉他另有所指。
    揉面的手僵了片刻。他还在一脸虔诚在等她的回答。
    妹妹陪着拜堂只有随嫁为妾。他对这事瞻前顾后，吞吞吐吐，莫非……竟是为了这个？
    “紫落身在清水湾那个小地方，不知邺城，晋阳的规矩。难道妹妹陪嫁不是失德失义与长姐吗？”紫落故意反问，也是表明心意。
    饶是如此，高长恭还是想试一试。“那如果本王属意二妹呢？”
    紫落觉得好笑的很。这晋阳城里的眼光跟她们水沟沟里的，当真竟差了这么多？在这儿她也成了宝，阿姐都比不了。在家就是一根草，不美不手巧！
    “王爷不知如雪其实比紫落好上千万。珍惜眼前人，切莫让紫落介入……徒增伤痛。”
    “你拒绝本王并不真心.。姐妹共嫁福寿同享又有何不可？”郑紫落原本一番好意，可他说的也不差。
    她想起了苏煜跟她赏月时的笑颜，这两日正被他的赎金愁的不行。这桃花债欠的……唉……！
    “王爷……是在下命令吗？”紫落诚心的问。
    “我本不该帮你，万事皆休。”兰陵王走了，好像还生气了。郑紫落都不知适才说了什么。这饼……更不知该怎么做下去。
    苏煜在书房找书，有一姑娘过来禀事。苏煜星眸微蹙，“仪月？你怎么来了？”
    仪月回话：“郑姑娘今日神色葱郁的去了裁缝铺。本来无事，但她制了匹喜布。”
    “喜布？”苏煜蹙眉思忖了片刻，问：“左右可有暗桩？……”
    郑紫落已经留了话今夜宿在外头。这家客栈可谓是救星，每次权衡左右时都要这此落脚。
    看着天上逍遥的星星就像是脑中的烦乱。忽然一道蓝光从远处来，越来越近……
    郑紫落纳闷，目不转睛的扒着窗户思想着那到底是什么。蓝光凌空一跃直中窗户。
    “鬼啊……！！”郑紫落没防备，一屁股做到了地上。那道蓝光不是别的，正是苏煜身上穿的蓝衣。
    他靠着窗户悠哉悠哉，郑紫落又出了大丑，赶紧站起来整了整衣服。
    “你你……大半夜不睡觉，跑这吓人……来了。”  “明日我要出发去邺城，你可要同往？”
    “问我……？”，“你看今日的月亮跟元宵节的清水湾那个好看？”郑紫落刚想回答，直接被苏煜打断。
    她仰着头也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清水湾的好，干净，自在！”
    “你这两日没过来窜门怕是找不到我家的路了。我来给你道个别。至于其他……举手之劳你不必放在心上。还是各自珍重的好。”
    他的各自珍重，多么的轻描淡写。紫落却没有他这般的从容。
    “上次在清水湾也是如此，仍然后会有期呀？”紫落反驳。
    “这……倒也是！”
    “上次我原想送你来着，可你已经走了。”紫落攀着窗户告诉他。
    苏煜垂眸与她眼睛相撞。仰头看着银月含笑未语。
    子时过半，犹意未尽也只能走了。紫落回想跟他相识的种种过往，不知还能说什么到别的话。
    “来世吧，等我有了筹码，便把欠你的都还你……”
    苏煜浅笑着什么都不肯说。他的蓝裳长发在月光里栩栩生翩，看着越来越小。明明是来说道别的，  却连个一个珍重，一个背影都不肯吝啬。
    不过这样也好，待日后追忆，也是他最完美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