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北霞晚

这大晌午的，天儿热的很。紫落到水岸边去洗脸。都这么久了，也不知人救下了没有。
    她正洗的凉快，清澈的水影里，有一个小和尚在此经过。
    他的眼睛回瞥了一眼这里，若是一般化缘的和尚应该不会下到水岸。又怎么会来一个姑娘家身边舀水。
    紫落捡起岸边的石头，以防不测。那和尚却在水影里消失了，紫落松了口气，原来是她太紧张了。
    嘭！又是一次重击，紫落朦胧中也算是服了。
    啪！有人泼了她一身水，直接把她泼醒。自己却被一群和尚包围。刚才下山的时候看见半山腰的破庙，苏煜还多看了两眼，看来他是对的。
    有两个和尚手里拿着幅画，对着她撑开比了一下。“恩，是她，可以复命了。”紫落瞥了一眼那幅素画，紫衣破靴，画的正是她当初的模样。
    她脸色立刻变了，默了好一会儿。冷冷开口问：“你们跟那帮山贼是一伙的吧。”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紫落轻哼了一声“哼，世道艰辛，你们化妆和尚也算高明。可惜……错跟了主子。”
    假和尚大笑她的痴傻。“哈哈……真是可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所有人都在上面救你的父亲，就算郑妃带官府过来也不会想到我们身上。”
    紫落也冷笑，“是啊，你们本来要的也只是我一个而已。满天过海，抛砖引玉，声东击西。啧啧……真是好计！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照理说紫落应该害怕，只是看了一眼素画，就变得冷冽的很。
    “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那几个和尚对她的自信不以为然。“别理她，一会儿看她还怎么嚣张。”
    紫落的脸色冷的看上去就像掉进了冰窖。她已经全然明了是谁干的了。
    时间慢慢消末，正午都过了。紫落被绑着没吃没喝没出恭真的很难受。
    那几个和尚倒是有吃有喝，鸡鸭鱼肉什么都有。眼馋嘴馋都算了，这出恭可是忍不了的。
    “喂！大哥。你们吃归吃，能不能让我去方便方便……”“吆，刚才不挺有劲的吗？”紫落翻了翻白眼，“我……错了，大哥们……拜托……。”
    他们得意的会心一笑，解了她们绳索。紫落彻底对自己拜服，在三急面前什么骄傲气节都成了空话。
    她把女人能丢的脸全丢了。紫落蹲在狎角，还得时不时还得瞄着外面的假和尚。
    突然外面的假和尚倒了下去，她瞪大了眼睛，原来是狄桑干的。
    紫落喜出望外，可自己还在出恭，眼瞅着他们都在自己面前过去。她只能无可奈何的捶地，“脸啊……郑紫落。你怎么能死在脸上！”
    她赶紧提了裤子过去，“狄桑……”
    咣当！又被人拍在地上。迷蒙之中被人拖走，紫落深深体会到了什么是回天乏术，天意弄人！
    苏煜在首位，狄桑还特意给他搬了一张座椅。他神色狂野不羁。把玩着匕首重重吐出几个字“说……！人在那儿？”
    “她她她……她出恭去了，他在看着。”刷刷刷！他们集体指向外圈唯一被打晕的那个。
    苏煜回头瞟了一眼着狄桑。“属下失误，这就带人去找！”
    苏煜脸色不大好，说道：“不必，把这里都封住。我要去见见带走小落的人。”
    打晕郑紫落不是别人，还是那个挨千刀的斛律恒伽。
    一句话不给机会说，还被点了穴道坐在树荫底下。关键他找这地儿还长了个大菏叶，看着紫落像是个等待发芽的蘑菇。
    紫落那个心里苦啊，她命不好也就算了，活了双九之龄还要遭受这样非人的待遇！如果哪天死了，一定要拉上斛律恒伽。
    刚一念叨，他跟郑青就过来了。
    “紫落？……这怎么回事？”紫落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斛律恒伽，他讪讪笑笑，“奥，伯父有所不知。有人给她灌了迷魂汤，王府都不肯回了。小侄这才出此下策。”
    郑啊爹突然满脸气愤。“对，那就别跟她废话直接捆了扔上车！”斛律恒伽满眼惊叹，不吝唏嘘。抓着郑啊爹的手如见知己！
    “伯父……善解人意啊！”
    紫落在车上颠簸不住大骂：“斛律恒伽你大爷！你混蛋！你欺负人！放开我快放开我……”
    斛律恒伽跟郑啊爹一点也不在意的在前头骑马闲聊：“没想到伯父身手了得，骑马也是高手。晚辈佩服！”
    郑啊爹脸上笑开了花，“将军说哪里话，我只是在突厥待过几年。怎么能您跟这落雁都督相提并论呢？……将军，成亲了没啊？”
    “啊……？呵呵，不曾不曾……”
    终于到了王府。如雪带着家仆赶紧出来迎接。看着父亲没事倒，也宽慰了许多。
    就是紫落，被斛律恒伽绑着牛脾气又上来了，谁解都不成，指名道姓“叫斛律恒伽那个王八羔子过来！！”
    恒伽早知这后果是躲不过去了，还是亲自给她送了绑。
    紫落上手就掐他的脖子，“斛律恒伽我跟你有愁还是有冤？你是觉得我能开花了，还是觉得我皮厚可以练手啊？”
    “咳咳……这个……谁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紫落现在的样子能吃了他，要不是怕闹出人命真不想松开他。
    “我不管，你把我送回去，有人还在等我。”
    “怎么……你还想找那个苏煜？”斛律恒伽眉头紧邹，“他已经死了，被那帮山贼杀了！”
    “你胡说！”斛律恒伽从怀里掏出银簪，那是苏煜送给她束发用的。他还说过要让紫落给他束发。
    “这是他临死前交给我的，还说要你好好活着！”
    紫落接过银簪，呆愣了好一会儿。“你骗我的是不是……？”
    斛律恒伽一脸悲戚样。“唉……他，真的已经死了……”
    紫落突然觉得天好像塌了。苏煜，居然连一句告别都没给她，就……就就去了？
    “郑紫落你过来，跪下！”她下了车，心不在焉的跪着。郑啊爹一巴掌打了过去，十分的响亮。也把她打蒙圈了，今个这头上真的受了不少委屈。
    “伯父，这是为什么？”待再要打，斛律恒伽先一步拦住他的手。“是啊，啊爹……”
    “你说，这些天你不回家都干了些什么，现在清水湾都传的沸沸扬扬说你是……你是……”
    紫落抬眼，“是什么？左不过是些窑妓之类，你连亲生女儿都不信？”斛律恒伽总算知道郑青为何那么大度了。
    “那你说，这么些天你去哪了？”紫落心不在焉的回答：“去还一份永远还不清的债，做了别人的女婢。”
    郑啊爹不依不饶“胡说八道！看看你浑身上下哪有一点婢女的打扮？！”
    紫落压着这么多天的苦楚正无处发泄：“那你还想怎样，要杀要剐你倒是来啊！”
    “贱蹄子，看我不打断你的腿！”郑如雪跟斛律恒伽赶紧阻止郑啊爹，看这样子是要下狠手！
    可惜郑紫落天生就是个硬骨头，倔强起来谁的帐也不买。“不必麻烦了，我不稀罕！”
    ……………
    晚饭时节，紫落把自己反锁在厢房里，死活不肯出来。本来是顿接风又压惊的好宴。结果谁吃的都不舒服。
    郑青再怎么说也都是心疼女儿，亲自去敲门，好话赖话都说尽了她也是不开。
    最后还是斛律恒伽把门踹开，才看见她坐在黑暗里，头埋在膝上看着可怜的很。
    “点盏灯吧……”，“不……你走……”听着这声音像是在痛哭，嗓子都有些哑了。
    “你这到底是因为你爹，还是因为……苏煜？”紫落一个字也不愿说了。
    “你刚刚还说你们两个没什么，不过是缘分尽了，你就这样想不开吗？”紫落默了半晌，突然开口：“我不想看见你！”
    恒伽坐在她身边。“长痛不如短痛。你心善谁都敢信。对一个不敢面对朝廷的人，就敢这么付出真心。若他活着，迟早有你一哭！”
    紫落的黄裙落了一片湿润。“我知道你在骗我，我哭……是因为他也骗我。”转念又问：“为什么，你不去御敌？”
    斛律恒伽看她终于肯说话了，只好坦白。“想必你听说冯小怜的事了吧。我长姐就是高纬的正妻，斛律皇后。”
    紫落终于有了反应，擦了擦眼泪。“什么？那你岂不是……！”
    “我长姐一世贤良，如今却被妖后夺了地位，可恨当初我没能像你一样阻止他们大婚。这才多长时间，便证实了你的勇气可嘉。”
    恒伽苦笑，继续说道：“现在祖珽，和士开等人都在向那妖后看齐。而你的苏煜……就是别国来打探我大齐虚实的。他们之间都有来往。我们都称其为：外客！”
    紫落不敢相信，怔了许久。半晌才开口：“那你不去前线，不去上朝，岂不是更加让她抓住把柄？”斛律恒伽眸锋遂隐。
    “我不走，是在为皇上清除后患，她想怎样……随她去！”
    紫落转身跪在恒伽身边。“你这是做什么？”
    紫落万分抱歉的说：“其实，冯小怜能成为左后，是我……助了她一臂之力。当初姐夫让我千万瞒着你，恐怕也是怕你知道。”
    斛律恒伽蹒跚着后退了两步。“你说什么……？”
    紫落终于肯出来吃饭。还好，斛律恒伽已经帮她编了个大谎把过往给圆了。
    啊爹看着女儿文质彬彬的样子。找补了不少安慰。“没想到这大女儿不仅做了王妃，二女儿也成了大家闺秀的样子。我郑青真是有福气。哈哈……”
    “大家闺秀？……我不配这四个字，更对不起王爷！”其实郑啊爹不知。她若藏的住的，也绝不会让表现在脸上了。
    斛律恒伽先郑啊爹呵斥了她一句：“胡说什么，赶紧吃饭！”
    “恩……”亏欠与人，紫落只好听话。郑妃跟郑青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