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北霞晚

紫落喝的醉醺醺的往家里赶，边走边笑。自己上一刻还傻傻担心他放不下，人家下一刻就娶了个娇妻。
    郑啊娘抱着雪兰花远远的就来接她，雪兰花看着娘亲东倒西歪，大眼睛萌萌的喊着：“娘亲，抱抱！”
    郑紫落摸摸她的脸，瞅着人数不够，打个嗝问道：“你爹爹回来了吗？”
    郑啊娘担心道：“没有，他自打今早出去就一直没回来过。你怎么醉成这样，不知道自己不能喝酒的吗？”
    郑紫落就听了前一句，大惊失色。回想散宴前宇文邕冷不丁的窜到她耳边说了一句：“朕得不到的，任何人都别想得到！”
    方知，出事了……
    郑紫落踉踉跄跄的又返回皇家营帐。宇文邕坐在凳子上，像是已经恭候多时。她脑子现在很空荡，直奔主题。“为什么……你要抓杨兄？”
    宇文邕妖魅的翘着两条腿，轻叩着桌子，“杨兄？……哼，他胆敢抢朕的东西，朕就敢让他知道什么是代价！”
    郑紫落晕晕乎乎的扶着墙壁，“你的东西？这世上谁敢对你说个不字，更何况是东西？”
    宇文邕冷冷的站起身，把她摇摇晃晃的身体扣住。盯着她迷蒙的眼睛狠狠道：“你说的对！只有你们两个！背叛，抛弃！他为了你什么都敢做，敢替你去死，敢给朕上交辞官书，而你也被感动了是吗？”
    郑紫落看着他恶狠狠逼来的瞳孔，声音凄厉：“是啊，他为了我可以放弃自己。我就不能嫁给他报恩吗？而你一来，就要在我面前娶妻！”
    宇文邕把她的胳膊撰的生疼，可郑紫落的喝了酒胆也放开了。眼睛同样尖锐刚毅丝毫不肯屈服。
    宇文邕冷笑，“好啊，那朕就告诉你！”
    他紧携着紫落跨到屏风底下，一把把它推开。杨坚被吊在里边已经被打的半死不活，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儿。
    郑紫落看着他的伤痕酒立刻醒了一半，禁不住挣扎着大喊：“杨兄……放开我！”宇文邕还是轻而易举就把她禁锢的死死地。
    郑紫落的眸子里全是憎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我恨你！”杨坚终于醒了，奄奄一息道：“啊郑……不要动气，我没事，真的没事。”
    宇文邕听不得他们言语恩爱，气急败坏的捏着她的脸，“你还有资格恨朕？”
    抽出一把匕首强行握在她的右手上，把她一点点带往杨坚的胸膛。“不……不要，我求你，我求你，啊邕……”
    郑紫落已经吓哭了。就这样看着刀抵在了杨坚胸口的位置，可她挣扎不掉。
    宇文邕终于肯放开她的手，郑紫落感受刀口的触觉，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啪啦，匕首掉了下来。
    杨兄惨白的笑着，“皇上，你知道……杀了微臣，这辈子……就再也得不到啊郑。”
    宇文邕捏起他的脸，锐利说道：“就算朕得不到，你们也休想快乐！”
    他服下身问郑紫落，“那你到底是恨朕，还是求朕？”
    “我……求你，放了他，放了他……”她现在的样子卑微可怜的很。
    宇文邕眼睛划过一丝暗光，在杨坚面前把她打横抱走。“宇文邕……不准你碰她，卑鄙！”
    宇文邕此刻不想理会他，从容的把紫落扔在床上。刚想做点什么，突然有侍从在外敲门。
    宇文邕皱了邹眉头把她的睡穴封住，挫败的帮她把被子盖上推门出去。
    原来是郑氏夫妻跪在外面找女儿。二老抬起头就傻了眼，老二这些年一件件说不通的事都说的通了，也包括这次慌张离家。
    宇文邕不想跟他们多做纠缠，冷冷开言：“你们的二女儿确实在朕手里，不过朕还不想伤害她。但你们执意若纠缠，那就什么都不好说了。”面对北周一帝，他们也只能先行离开。
    宇文邕返回来坐在床边，看着沉睡过去的郑紫落。
    他终于能好好看看她，若这辈子都能这样该多好。她清瘦了许多，成熟了许多，亦狠心了许多……
    两年光阴，桃花开了又败，荷花出了高洁。海棠繁华了兰苑，红梅也晕染了白雪。
    他的思念一如既往矢志不渝。她却有了孩子有了夫君，那他算什么？两年前的杜欢又算什么？
    “水……有水吗？水……？”人间大亮，郑紫落发呓语一直吵着要水，两个侍女都不知要不要叫醒她。
    等郑紫落醒来，那两个姑娘首先把水递上去。郑紫落不假思索的把水喝下，边喝边觉得不对。
    放下水杯先看自己一眼，衣服都给人换过了，这里是宇文邕的奢华毡房。那昨晚……
    她猛然想起昨夜自己拿刀对着抵着杨坚的一幕，迅速疾向屏风，还滑了一跤，里边已然空无一物。
    那两个姑娘跟着过去搀她起来，“长孙国使让我们告诉夫人一声，万事安心即可。”她长长的松了口气，穿好衣衫跌跌撞撞的走出营房。
    外面的天还是一样的蓝，长孙览正好在外面站着转身赶紧把她扶住，“莫非是病发了么？我去叫大夫！”
    紫落拽住他，眼色迷蒙。“有什么打紧，长孙哥哥这两年沧桑了不少。宪哥，代沫他们这两年都还好吗？”
    “好，都好。除了皇上……这两年他为你太辛苦。我是看着你们相爱的，虽然不知你现在处境，但也不希望你再伤了自己也伤了皇上。”
    郑紫落双眼含泪看着他，“斗转星移，时过境迁，他来见我的第一件事，就是炫耀他大周皇帝的权威，我跟他又有什么好说的？长孙哥哥无事就去家里坐坐，生死我都随杨兄去罢了！”
    她推开长孙览，踉跄着向前踱步。
    长孙览对这两个都倔强到无敌的人真是束手无策，赶紧着人护送她回去，真不明白他们认识这么久都是怎么过的。
    突厥可汗跟大周皇帝的联姻之事彻底敲定，可汗豪爽的借了宇文邕亲自挑选的五万勇士。自然更不用提这丰厚的嫁妆。
    宇文邕也承诺让义阳公主嫁给突厥王子，这一娶一嫁立刻轰动了整个草原。
    郑紫落正在给雪兰花讲故事，院子里又闯进一帮官兵。
    这三番两次的，郑氏夫妻已经受不起这惊吓，纷纷跪倒在地。郑紫落却坦然自若，随之跪之。
    “大汗有旨，今查证杨坚实乃大周逃犯，家人随其逐出突厥。念杨夫人献曲有功，法外开恩，命其为公主陪嫁媵妾，同嫁周国。”
    宣旨官把皇纸交给郑紫落。她揩了揩眼角泪光，十分安静的接下。
    随后宇文邕便到了。得意的扫了一眼她的院子，俯身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着自己。
    “不知，你放不放心把这孩子交给朕呢？”
    他居然可以笑的那么玩世不恭，郑紫落不敢相信眼前人竟会对她如此残酷。
    但最终还是把雪兰花送进了他的怀里。
    宇文邕得意的站起身对另外三位道：“你们还是跟朕走吧。好歹，你们也是无辜的，朕不会亏待你们的。”
    “我们不稀罕，不必假惺惺！”郑啊爹大声叫嚣，郑紫落这才舍得开口：“爹……跟他走罢，我们已经没资格拒绝了！”
    宇文邕冷冷的转回身就要走，郑紫落拉住他的衣裾，一字一句道：“我求你，帮我照顾好家人和女儿。我求你，给杨兄一条生路。”
    宇文邕怔了，面对她，他还是有太多不忍。“朕在大周等你……朕要看看你要怎么偿还今日所求。”
    宇文邕挣掉衣裾，带着她的家人走了。
    偌大的院子只剩了她一个在地上跪着，感受凄冷。
    每次与他的相遇和重逢，都是上天所赐最大的眷顾。这次她本来安稳的一切都毁在他的手上。
    郑紫落看着天空一碧如洗的纯洁，好像傻了似的笑着，“苏哥哥……你在哪，你怎么消失了？”
    宇文邕回国的路上添了不少郁闷的味道。他枕着车身，慵懒的看着身旁小巧玲珑的雪兰花。她嘟着嘴想哭又不敢，正努力的憋着。
    真不敢相信，没有他，郑紫落还能生出这么标志的小人儿。漫不经心道：“你若是朕的孩子该多好。”
    雪兰花偷瞄了他一眼，玩着手指头不敢理他。宇文邕看着她的小模样就想到了她的娘亲，可偏偏她还有个父亲。又疼又气，内心焦灼得紧。
    “你是不是觉得朕是坏人？”雪兰花点点头又摇摇头。
    宇文邕最终还是败在了爱的这边。伸出手把她抱到怀中，小女孩立刻吓哭。宇文邕慌忙捂着她的手，给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嘘……你看，朕像坏人吗？”他眼睛深眯着露了个甚甜的笑容。
    这招颇为好使。小女孩看见他眼中的温柔，居然还笑了。其实这一直是跟她母亲在一起的样子。这回，恐怕她也要吓坏了吧。
    宇文邕回国之后，就把杨坚关进了地牢。但他走进宫围这一路，手里一直抱着个小女孩，百官跟后妃着实费解。
    而郑氏夫妻眼睁睁看着他欺负女儿，誓死不愿受他的安排，郑玉白如今也长成了七尺男儿，倔强起来都是祖传的性子。
    宇文邕没闲工夫跟他们解释，直接交给了长孙览。
    曾经他们进大周就是长孙览一直瞒着另觅住处，当他什么都不知道！这回也算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