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长

云湮，为什么你不可以告诉我，你用那样的眼神，究竟在看着谁。你的心里，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卓盛带着她走到花园，满目的蓝色妖姬，他俯身摘下一朵，在手心慢慢揉碎。
    他很爱这种花，所以才特意让人这样设计。爱它，却舍得这样地践踏它。仿佛只有越痛，才越能感到它的存在。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样表达他的爱。
    “真可怜。”云湮叹惋，“这些花本来应该是自由自在地盛开在春风里，却被你这样夺走光彩。”
    “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担心什么？担心我再次被你戏弄，或者践踏？”
    “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如果有一天，你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就会明白原因。”
    “我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总经理，这就是你管理公司的方法？你一次次将我推到风口浪尖，一次次让我孤立无援。这样做，你感到很愉悦吗？”
    “是，我感到很愉悦。”他的语气突然平静下来，“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
    “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的施舍，也不能接受任何制度的不公。房子的市场差价我会还清，请你以后不要为难我。”
    “那你可能要用一辈子来为我们卓氏卖命了！”他再次恢复了放浪不羁的神色，“你去一趟我家里，我把那本书还给你，我保证以后不会为难你。”
    “我不去！”
    “你不去的话，我这就告诉你爷爷，你身上背着多重的债！你这么孝顺，肯定是不会让爷爷担心的吧？”
    “卑鄙！”
    云湮无奈，只能跟着他走。
    走了二十分钟，才走到隔壁小区。不得不说，卓氏的规模真大。
    卓盛住的，当然是高档别墅。而且也如他所言，这里是他的私家别院。
    保镖对着他殷勤地鞠躬，看到云湮，也赶紧行礼。
    霸道总裁的套路，他是一样也不少。
    走进房子，云湮不由得暗暗吃惊。倒并不是因为那顶级豪华的装潢，而是因为——房子里摆满了蓝色妖姬。从打开的窗台，也正好可以看到满园的蓝色妖姬。
    没想到，他还有这种癖好，真是跟他的为人一样奇怪。
    他一进门，就打开所有的灯。本来就是白天，外面的阳光也明耀刺眼。他打开这些水晶灯，不知是不是为了炫耀。
    他家房子实在是太大，等他从楼上下来时，云湮已经准备离开了。
    “云湮，别走。”
    他的脸上，不再是平时那种高傲，竟然有种请求的意味。
    他快步走到云湮的面前，对她说：“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到处都是这种花，为什么我要打开所有的灯。”
    不，我一点都不奇怪。
    可惜的是，云湮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听他说道：“我是为了等人。”
    “这与我无关。”
    “不，你一定要听我说完。”卓盛走到窗台前，望着外面的繁花似锦，似乎陷入了一场梦魇，“云湮，你有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一个很爱很爱的人，明明他就在身后，明明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可是一转身，他就不见了。”
    云湮蓦然怔住，想不到外表冷傲的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怎么会没有呢？日日夜夜陪着她的那人，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她的眼中却只能看到空气。
    “云湮，我要对你说的这些话，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因为我只相信你。”
    云湮更是错愕，他居然在请求自己！他居然说，他只相信她！
    “我爸爸是军方的一位重要领导，受他的影响，我和哥哥从小就对军事很感兴趣——对，我还有一位哥哥，他叫卓承。他很优秀，很聪明，对军事表现出独特的天赋。在他18岁时，他进入了军队。可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我一直都在等着他回家，可是五年后，回来的却是他的遗像……甚至连骨灰都没有……我缠着问我爸妈，哥哥是怎么死的，可是他们却怎么都不回答。后来我通过特殊渠道，终于得知，他是死于军方的一次秘密行动。至于是什么行动，却没有任何人知道。爸妈得知我在调查这件事，把我关起来狠狠地打了一顿。那是他们唯一一次打我，也是最后一次。他们禁止我再去调查这件事，并且禁止我再接触任何有关军事的东西，哪怕是看看新闻也不行。那时，我才十几岁。我大学一毕业，他们立刻就将我送到这座南方小城，给我源源不断的资金，给我开公司，给我任何支持。可我好恨……我原本是想参军的，这是我从小的梦想……哥哥死后，我更加梦寐以求地想要进入军队，调查他的死因。可是……爸妈却用他们的势力，断绝了我的一切后路……”
    阳光在他的身上剪下斑驳的阴影，云湮看不到他的脸庞，但是却听得到，他的声音竟在哽咽！
    “我恨我的爸妈，恨他们瞒着我，恨他们安排我的人生。我也恨我的哥哥，我明明就感觉得到，他就在我的身后，可他为什么不出来见我！我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连睡觉都开着灯，家里灯火通明，我想，这样就会找到他……可是他为什么不见我！他喜欢蓝色妖姬，我就在到处种满蓝色妖姬，可是……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卓盛……逝者已矣，你不要太沉浸过去了……也许只是你的……幻觉……”
    “这句话，你自己相信么？”他蓦然回过头，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曾经一度，我也怀疑自己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直到……我遇上了你。”
    云湮心中一跳，慌乱地低下了头，她害怕自己的秘密被人看穿。
    “怎么，你终于害怕了么？你在害怕什么？”光明的阴影里，他朝她一步一步走来，逼视着她，不容拒绝地说，“看着我，告诉我，你的眼中，看到了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的意思是，你的眼中只有我？”他的嘴唇勾出轻佻的笑容，可是刹那之后，变成了更加残酷的冷笑，“我一直很想知道，你的眼中究竟藏着谁。看完那本《行走在宇宙的边缘》后，我终于明白，你跟我其实是一样的人。所以，我才会找到你。这件事，我只对你说，永远都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走到她的面前，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可是身后就是书柜，她已经避无可避。
    他将她逼到绝境，双臂将她紧紧钳制。危险的气息，一触即发。
    “云湮，我们之间有了秘密，一个只属于你我的秘密。现在，你还要拒绝我么？”
    云湮感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偏头一笑，朝她压了过来。
    眼看着那薄凉的嘴唇就要触及她的脸，突然门口响起苏雅桦的声音：“卓盛！云湮！”
    卓盛的唇几乎掠过她的脸庞，他转过身，扯了扯领带，恼怒地说：“苏雅桦，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苏雅桦黯然地问：“你们在干什么？”
    “如你所见。”
    卓盛懒懒地说完，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悠悠地喝着咖啡。
    看着苏雅桦这样的神色，云湮猜出，她是喜欢卓盛。
    按下自己慌乱的心，她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正是那本《行走在宇宙的边缘》。
    她解释说：“雅桦，你别误会。这本书半天都找不到，他正在帮我找。”
    “是么？”卓盛悠悠地说，“这种找书的姿势，还真是暧昧啊！”
    对于女人之间的战争，他乐见其成。虽然他答应云湮，不再为难她。但他可不保证，会为此而改变自己的怪癖。
    听到卓盛这样说，苏雅桦也不再掩饰，直接说道：“云湮，虽然我们是好朋友，不过有些东西不能分享。我现在正式向你宣战，我苏雅桦喜欢卓盛！”
    卓盛一口水喷了出来，苏雅桦居然也喜欢他？一个白丽安就够让他头疼，再冒出个官二代，他可真是吃不消！
    况且，他什么时候成了‘东西’了！
    可是……云湮呢？她又是什么想法……
    他不自觉地看向云湮，却见云湮恍惚失了神。她似乎没有听到苏雅桦的话，而是出神地盯着手中的书。
    他们谁也没有看到，只有她看到了，那原本被卓盛摔坏的封面，一个字一个字地闪现出一句话——
    云湮，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