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长

云湮很快就研制出了解毒的法子，将药方交给御医后，她就算完成了任务。
    皇上暂时不敢再与美人厮混，也矫枉过正地摔碎了宫中所有的玉器。他的病情渐渐好转——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他一日不肯放过他心中的那个秘密，他一日就不能真正解脱。
    不过，自从那日见过皇上的癫狂之状后，云湮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她可医好他人的身体，但是又怎能医好别人的心？古往今来，都找不到这样的妙方。
    高苒问过，有没有方法，可以医治皇上的癫狂之症，哪怕只是缓解也好。云湮如实回答，这是祖传之疾，无法医治。
    高苒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万分不信。若真如此，那为何他自己没有任何预兆？
    许诺的事情已经办好，云湮跟高苒告辞，准备离开王城，回到花锦城。高苒虽然不舍，但他是谦谦君子，只能守诺。
    送她到城门口，他惆怅地说：“此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这个地方，或许我永远都不会再来。虽然不过数日，但是我却已经看到很多事情。我心知肚明，我不属于这里。”
    “云湮，这些日子，让你担惊受怕了。你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到。我会想办法封住消息，从此再也不会有人追究当年之事。花锦城，那么美的地方，也可永葆安宁。”
    “殿下，谢谢你。”
    “跟我何须客气？况且也应该是我谢你。若不是你，我不会知道，这黑暗的地方还有温暖。”
    “殿下保重身体，我这就告辞了。”
    “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对不起。”
    云湮说完，往城门口走去。高苒望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心中充满了悲苦。
    可是身为王亲贵族，他深知有些事他不能做。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呵斥：“皇上有旨，捉拿巫女云湮，即刻除以火刑！”
    高苒大惊失色，还来不及阻止，官差已经冲到城门口，绑住了云湮。
    高苒质问道：“云湮何罪之有！你们凭什么抓人！”
    “罪女云湮，以巫术蒙蔽圣上，朝中大臣纷纷上书谏言。这个理由够么？”
    “真是天大的荒唐！云湮她尽心尽责为皇上医病，凭的是她的真才实学，何来巫术之说！是哪些大臣，你告诉我！”
    “广沐王殿下，亏你行走朝堂多年，怎么不知道，很多事并无道理可言。是非黑白，也不过是圣上的一句话。”
    “难道要让她为这可悲的朝堂之争而牺牲性命吗！真是可笑！”高苒突然一挥手，立刻有侍卫涌上前来，他怒喝道，“你们谁敢动她！”
    “广沐王殿下！”那官差也怒了，“请你谨记自己的身份！你知道你这样做意味着什么吗！”
    “我自己的身份？”高苒冷笑，“你们口中的‘广沐王殿下’么？听起来真是讽刺！从小我就被这个身份束缚，却从来都没有享受过它带给我的荣耀，就比如说现在。倘若你们真的将我当作‘广沐王殿下’，你们还会挡着我的路吗！”
    “殿下，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请不要为难我们。”
    “我若成全你们，又有谁来成全我！”
    高苒双眼通红，正要下令，云湮挣扎着对他说道：“殿下，不要意气行事。一旦动手，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你很清楚，这只是一个圈套，一个用来逼迫你的圈套。云湮区区薄命，不值得整个王府为之陪葬。”
    高苒蓦然怔住。她说的不错，这只是一个圈套，是那些处心积虑的敌人置他于死地的把戏——甚至，这本就是皇上的本意。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害了整个王府。虽然王府里没有他的亲人，但那是他的父母留给他的唯一纪念，他不能任由自己将它葬送！
    “殿下，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么，愿你一生安康，再无病灾。请你千万保重！”
    高苒渐渐冷静下来，对她说道：“我这就去向皇上请命！”然后又转向那些官差，“你们给我听着，在我回来之前，不可轻举妄动！否则的话，若是皇上收回成命，你们全部都得为她陪葬！”
    云湮，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救你。
    他命令自己的侍卫看好她，然后抢过快马，不顾一切地朝皇宫冲去。哪怕是磕破了头，他也一定会请求皇上放过她！
    见状，那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皇上喜怒无常，万一真的改变心意，他们就必死无疑。
    他们只好先将她绑在柱子上，等着新的圣旨。
    烈日当空，云湮被烤的口干舌燥。嘴唇干裂，肌肤也开始发烫。
    “水……水……”
    她已经昏迷，毫无意识地呢喃着。哪怕是给她一滴水，也能够拯救她此刻的生不如死。
    天空突然阴沉起来，大片乌云遮住了太阳。
    大概是要死了吧？不然，她的眼前怎么会突然出现那思念至深的身影……甚至，她感到有雨水滴在自己的脸上。
    浑浑噩噩中，她感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冰寒的怀抱。浓郁芬芳的酒气，更加让她确定，她是在梦中。
    “明暄……明暄……你在哪里……对不起……我好想你……”
    如同梦魇，她感到心口很闷，眼角也滑落大颗的泪珠。
    等她渐渐恢复意识时，她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中。而那人——
    竟然是明暄！
    她呆呆地看着他，又惊又喜又悲，眼泪再次簌簌而下。
    几个月不见，他憔悴许多。虽然仍然是那么的俊朗，可看起来却是那般落魄。
    她曾经跟他说，不要喝酒。可是，他却学会了喝酒。甚至，沉醉其中。
    “明暄……”她悲伤地说，“这么久以来，你去了哪里？我真的很想你，很想对你说……对不起……”
    他面无表情，将她放在花丛中，然后站起了身。
    云湮从来没有想到，向来单纯的他，竟然也学会了冷漠。
    这一切，都是她教给他的。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更加悔恨。
    她支撑着站起身，他却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中。他的声音如同他的怀抱一样冰冷。
    “我记得，他是这么抱你的。”
    “原来那天真的是你……明暄……对不起……我跟他并无特殊……我已经跟他说明白了……”
    “我不在乎。”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扔下她，往前走去。
    原来，这里竟然是悬崖边。他抱着她一路狂奔，才将她带到这个安全之处。
    云湮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身上明明还残留着他的冰寒气息，可转眼间，他已经那么远。
    她黯然地垂下头，准备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就在转身的瞬间，却见他突然转过身，大步朝她走来。
    她还没有回过神，她的唇就已经被他吻住。虽然隔着面纱，但是她却能够感受到，他那颗迫切的心。
    这个吻，青涩而又痴狂。她只感到天旋地转，几乎就要窒息。
    她的心就要跳了出来，可他却不知疲倦，似乎要吻到天荒地老。
    很久很久以后，当天地都寂静无声，他终于放开她。
    他的脸上也满是悲伤，声音似乎也在颤抖：“云湮，是我对不起你。原谅我现在才明白，我对你的那种莫名情愫，原来就是……你们所说的爱情……也请原谅我，我依然学不会掩饰自己的感情……云湮，我爱你！我真的好想你！”
    云湮强忍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她扑进他的怀中，两人紧紧相拥。
    从此以后，她不会再问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更不会为此而惊慌失措。她只要他陪在她的身边，只要能够每天看到他温暖的笑容，那样就已经足够。
    “云湮，我不该瞒着你。我早该告诉你的，只是我怕，你接受不了。其实我是——”
    “不——”她伸手掩住他的唇，悲伤说道，“别说。我害怕……害怕这一切只是一个梦……”
    他握住她的手，引领着她，轻抚过他的脸庞。然后，贴在了他的心口。
    “你感受到了吗？我跟你的不同。”
    身为医者，她很快就察觉到，他那异于常人的体质。可是，她什么都不在乎。
    她对他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这就是我深爱的明暄啊！”
    “云湮！”他惊喜至极，紧紧地搂着她，动情地说，“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嗯，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她痴痴地呢喃着，脸颊贴在他的胸口，轻轻地说，“以后不要再喝酒了。”
    “我看到很多伤心人都在喝酒，以为它真的可以解忧。谁知道，反而越喝越伤心，越伤心就越停不下来。云湮不喜欢，那我以后就不喝了。放心，一滴也不会沾！”
    “明暄，你真好！”
    “我一点都不好，害的你这段时间担惊受怕，甚至差点就……云湮，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
    “嗯。”
    “不过，那个高苒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虽然是满怀不悦，但依然是笑容如风。
    “我跟他只是朋友。”她褪下手腕上的玉镯，交到了他的手中，“这是我父母留给我的，让我送给我的意中人。以后，你可要好好保管。”
    他收起玉镯，藏在怀里，心中满是幸福。
    看着他温暖更胜往日的笑容，她忍不住踮起脚，在他的唇上飞快印下一个吻。
    他的身体涌起奇怪的感觉，抱着她准备再次吻下去，却被她娇羞地推开。
    她呐呐地问：“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啊？什么？”看着她脸上的娇红，他明白过来，指了指远处的花丛，“我看到了啊。”
    “看到了什么？”
    “一对恋人在花丛中接吻……呃……他们现在是在干什么？好像……好像正在做奇怪的事情……云湮，我们要不要试试？”
    云湮脸色更红，她慌忙推开他，朝边上跑去。
    明暄“哈哈”一笑，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