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到瞿成

第二天早上沈湄没有迟到，不过刚在自己办公室的位子上坐了没两分钟，座机就突然响了。
    是Cherry。
    “你来下我办公室。”
    沈湄挂了电话，出了门。
    Cherry的办公室门开着，见她进来，说了句：“把门带上。”
    沈湄关了门走进去：“找我什么事？我昨天交的报表有问题？”
    “不是这个，”Cherry叹了口气，“本来上班的时候不该说私事的，不过……你和程景然怎么回事？刚认识还没几天，就被人看见你们一起出现在员工食堂吃饭？”
    沈湄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你昨天中午也在员工食堂？”
    Cherry摇头，手指反扣敲着桌子：“我昨天晚上在公司的内部网站上看到的，有人匿名把你和他吃饭的照片贴在了网站里，还有一张居然是他在给你摘嘴边的饭粒？照片和帖子我都已经联系网络部的人清理了，应该没多少人看到，但我不保证员工私底下不会谈论这事。”
    沈湄坐到Cherry对面的沙发椅上沉默地听完，，皱着眉头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他应该就是想请我吃个饭，我本来想着，如果单独和他出去吃饭，被人看见了影响更不好，才约在员工食堂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Cherry看着她，又问了一遍：“程景然不会真的是看上你了吧？”
    她之前也说过这话，第一次听沈湄会觉得很可笑，第二次再听，她觉得自己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了。
    “程景然不会喜欢我的，”她只能笑笑，语气斩钉截铁，“我们真的没什么。”
    “这种公司绯闻对程景然可能没什么影响，如果真的发生了，受伤害的只会是你一个人。”Cherry看着她，语气并不轻松，“要是被人说你是靠着后台上位的，你之前努力的两年就白费了。别人才不会管你是怎么坐到现在这个位子的，也不会认真听你解释，他们只会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沈湄心头苦笑，她何尝不知道这点。
    “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们两别走得太近。”在走她出门之前，Cherry下了总结。
    从Cherry的办公室出来，她遇上Cherry的助理小陈进来送文件，对方看她的眼神十分的意味深长。沈湄对她笑了笑，转身回了办公室。
    连财务总监都知道了，底下还有多少人不知道？
    如果第一次说是善意的提醒，第二次再提起就有点劝告的意味了，Cherry不是那种喜欢多嘴的人，沈湄回到办公室，打开内部网站，虽然帖子已经没了，但她也可以料想到帖子的内容。无非就是说她借机上位，靠着富二代爬到现在的位置。
    她不过是一个外城来的小姑娘，没有家世背景，也没有人撑腰，但是要说她想靠着傍上富二代升职……她从来没有想过。
    如果自己不够努力，别人怎么帮你都没用，而且程景然也不是那种会插手管事的人啊。
    不过，误会不一定来源于不了解，也有可能纯粹是看不惯。
    公司的内部网站专门有个版块用来让员工平时闲聊灌水，为的是让公司员工的关系更加紧密和谐，不过也不乏会有一些八卦，只要不说得太明显，上头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让Cherry连夜让人删了帖子，帖子的内容一定说得很天花乱坠。
    财务部的员工她不是每个都熟悉，有和她关系不错的，肯定也会有看她不顺眼的。这世界上的大部分人，最擅长的就是在别人有麻烦的时候高高挂起事不关己，在看到别人落魄的时候也凑上去踩两脚。
    因为程景然的事情，沈湄一整天都没了好心情，直到下班的时候才稍微好了些，因为她妹妹沈荔跟她打电话说自己下周末要来B市。
    沈荔是沈湄的亲生妹妹，比她小五岁，今年才上大二，在老家S市上大学，难得会想到来B市玩，沈湄觉得她一定不是为了来看自己这么简单，她追问沈荔到底为什么来，沈荔却在电话里嘻嘻笑着打哑谜：“等我来了你就知道啦。”
    晚上和瞿谌聊天的时候她忍不住把事情简短地跟他提了提。
    花了十分钟说了一大堆，她在最后抱怨：【我觉得我真是挺冤的，在公司里辛苦干了两年，只是被人误解一下，几乎就泯灭了我之前所有努力。】
    瞿谌一直静静地等她发泄完，才回了条消息：【那你觉得他到底有没有看上你？】
    什么跟什么啊？她在跟他抱怨工作，说了这么久，他怎么还是放错了重点啊？
    【你也觉得我跟他有什么？】她忍不住发了一句，【我要想傍大款，他刚进公司那会儿我就该行动了。算起来，我和你还比和他熟呢。】
    她发完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两个人在网上也聊了半个月了，彼此熟悉之后她说话也没了那么所顾忌。
    直到瞿谌的消息发过来：【是啊，你傍我好像还更容易些。】
    沈湄又羞又气。
    谁要傍你？她没好气地对着手机恶狠狠地呸了一声，反正瞿谌也听不到。
    手机忽然又震了一下，瞿谌说：【我工作提前结束了，应该明天就能回B市。】
    回就回呗，和她有什么关系！
    沈湄没说话，翻了个身闭眼睡觉。
    可能是憋了一肚子气，她前半夜都没怎么睡好，到后半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做了个噩梦，早上起来眼圈都有点发青，早晨开会的时候Cherry看到了，散会后还问她有没有事。
    “没事，我就是昨晚看文件看得有点晚。”沈湄撒了个谎。
    Cherry显然没相信，但也没拆穿，她拍了拍沈湄的肩，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沈湄回到办公室，特意看了下，程景然没来。自从他强烈要求邀请自己吃饭之后，她是能避则避，好在今天已经周四了，再熬两天又是周末，不用再提心吊胆。
    中午程景然也没出现，她松了口气，和几个员工一起去食堂。
    “沈主管，你是不是在和副总监谈恋爱啊？”饭桌上有禁不住八卦之心的小职员开口问她。
    “没有啊，你们怎么会这么想。”沈湄淡定地夹了一筷子菜，“我和副总监只是工作上的关系，私下基本没有联系。”
    “可是…前几天好多人看到你们一起在食堂吃饭诶……”
    沈湄面不改色：“大家都是公司员工，一起到食堂吃饭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如果我们真的在谈恋爱，不是应该找个没有熟人的地方安安静静地享受二人时光吗？”
    这倒也是……周围的员工点点头，有个跟了沈湄一年多的老员工也中肯地道：“我就说没什么嘛，你们非想那么多，沈主管和副总监办公室隔得那么近，要真有什么，早就发展了，哪会等快半年才传出动静？也不知道是哪个多管闲事的私底下乱说话。”
    说的太对了！她感动得简直想把自己中午买的鸡腿塞到对方碗里。
    她做出一脸大方的笑容，适当制止了员工的深度八卦：“别说我了，快吃饭吧。”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沈湄正在电脑上写着十月份的财务报告书，桌上的座机响了。
    她按了接听，是前台的客服小刘。
    “沈主管，楼下有人找你，说是姓瞿。”
    姓瞿？沈湄半信半疑地下了楼，看见大厅里站着个男人，正背对着她在看她公司墙上的简介。
    她还是第一次见瞿谌穿上班的正装，一身黑底加蓝色细条纹的西装，流畅的线条将他的身形衬得更加笔挺，他就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却有种浑天天成的儒雅风范。
    小刘看到她过来，立刻在她耳边花痴地嘀咕：“沈主管你什么时候认识这么有型的男人啊，好帅啊！”
    沈湄笑了笑。
    瞿谌像是有心灵感应，在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回了头，沈湄才看见他下巴上还有胡茬，眼底遮不住的红血丝，看上去有点疲惫，身姿却依然很直。
    “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好，等我一回来就约你吃饭吗？”瞿谌手里拿着一束花，不是那种爱侣之间互赠的红玫瑰，只是一捧粉色的水仙百合，透着清淡的香气。
    “送你的礼物，就当庆贺你重新上班吧。”
    沈湄有点不好意思，但并没有拒绝。她打开电梯门，和瞿谌走了进去。
    “怎么看上去那么累？没休息好吗？”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瞿谌对着电梯里的镜子照了照，没有正面回答她：“没事，就算留着胡茬我也还是很帅。”
    沈湄哭笑不得。
    电梯口经过普通员工的办公区，看到她手里捧着一束花，身边又多了个帅哥，好几个员工都探出了头，一脸好奇和八卦。
    沈湄没有解释，只是用眼神示意瞿谌快点走。
    进了办公室，沈湄把门关上，把花放进茶几的一个空瓶里，招呼他随便坐。
    “你几点下班？”
    沈湄看了看墙上的钟：“五点下班，但我估计我要忙到五点半，你再等我半个多小时吧。”
    “你这儿有书吗？”瞿谌问她，“总不能让我盯着你看半小时吧？”
    “你不是挺累的吗，不睡会儿？”
    “我一会儿回家能睡个够，你还是找本书让我打发时间吧。”
    沈湄的办公桌旁边有一排书架，不过大部分都是专业书，她找了一会儿，挑了本不算很厚的书给他。
    “《瓦尔登湖》看吗？”
    “看，这是我高中最喜欢的一本必读。”瞿谌接过书，“有一段时间特别想像梭罗一样找一片荒野，自己发伐木造房，种地生活，每天被鸟叫唤醒，晚上伴着蝉鸣入睡。”
    “看不出你还这么文艺。”沈湄笑他。
    “我高中的语文老师是我表姨，我高中语文不算太好，作文尤其弱，她就逼着我看了很多书，后来我每次写作文，都把自己酸得不行。”
    沈湄想一想他咬着笔杆子挤酸文的模样就觉得乐不可支。
    两个人没再说话，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她起身整理好东西：“好了，走吧。”
    瞿谌合上书，还给她：“这本书再多看几遍也依然觉得很好，你有空再翻一遍吧。”
    “恩。”沈湄顺手就把那本书塞进了自己的包里，“我回去就看。”
    两人坐进电梯，不同于刚才，这会儿电梯里挤满了人，瞿谌把沈湄挡在角落里护着她。
    看见沈湄进来，不少员工都跟她问好。
    “沈主管，这位才是你男朋友吧？”有几个中午刚跟她一起吃过饭的员工问她。
    沈湄刚要解释，瞿谌已经握住她的手先开了口：“你们是我们家沈湄的同事吧？沈湄多亏大家照顾了，我前几天出差刚回来，以后找时间请你们一起吃个饭。”
    他这是想帮自己澄清公司里的绯闻吧……
    沈湄看着眼前的男人信口开河，挑了挑眉毛，忍住了当场反驳他的冲动。
    同事们见风转舵，立刻开始夸瞿谌和沈湄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走出电梯瞿谌边向门口走边问她：“去哪吃饭？”
    沈湄想了想：“我家楼下有家川菜馆不错，不过你吃辣吗？”
    “吃，走吧。”瞿谌帮她开了车门。
    沈湄等他坐到主驾驶系上安全带才开口：“刚才谢谢你帮我解围。”
    瞿谌瞥了她一眼，语气调侃：“有什么好谢的。不过如果按照中国人传统的道谢方式，你还真应该以身相许。”
    沈湄实在没忍住，“呸”了一声，瞿谌哈哈笑。
    正面接触过几次，再加上经过了几晚聊天，沈湄发现，和他越熟，就越会发现这个男人稳重简练的外表下有一颗幽默的心，他热心，体贴，有点风趣，不过玩笑归玩笑，他总是很绅士地守着分寸和底线，这也是最让她觉得放松没有压力的一点。
    沈湄望着窗外微微的出神，她觉得自己和瞿谌好像熟悉得太快了，到现在认识才半个月不到，却好像已经很了解对方。
    这就是，她努力顺其自然的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