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子女 草根儿

第33章


 
  “孩子!”医生也流出了泪,“快别这样,我答应你,答应你!” 
  然而,还没有等医生拉住他,“咚”地一声,蚂蚱又一次把头重重地撞向了地面。这一撞之后,蚂蚱便再没有抬起头来。 
  “孩子,孩子!”医生大声喊。 
  “蚂蚱,蚂蚱!”爸爸也大声喊。 
  然后,蚂蚱还是没有抬起头来——他晕了过去! 
  “护士!”医生喊道。 
  随着这声喊,手术室里的护士们全跑了出来。看到晕倒在地上、额头上流着鲜血的蚂蚱,顿时,她们什么都明白了。最开始跑出来的护士,连忙抱起了蚂蚱;与此同时,医生的手也掐住了蚂蚱的人中穴。 
  很快,蚂蚱又醒了过来。等他看到眼前围着自己的医生和护士时,眼泪又“刷刷刷”地流了出来。 
  “叔叔,阿姨,救救我妈妈吧。”蚂蚱用微弱的声音,再次乞求。 
  “孩子,叔叔答应你,答应你。”看到蚂蚱醒来,医生缓缓站起身,把他交给其中的一个护士,然后,一转身,走进了手术室。随后,其他的护士也紧紧跟了上去,她们每个人的眼里,也都饱含着泪水。 
  “你也快起来吧。”等他们走进手术室后,抱着蚂蚱的护士对蚂蚱的爸爸说,“什么都别说了,快跟我来。”说着,护士抱着蚂蚱,向护士值班室走去。 
  望着他们走向值班室的背影,蚂蚱的爸爸的工友们,谁也没有说话,有的默默地低下头,任眼泪流满脸颊;有的掉转头去,泪光满眼地望着窗户冷冷的夜;有的不停地用脚狠踩脚下的地,脸上的肌肉绷得很紧、很紧…… 
  即便凑上大家所有的钱,蚂蚱的爸爸也交不起手术费和住院费。 
  这样,在手术进行完以后,蚂蚱妈妈只好暂时住在医院的走廊里。尽管如此,也还是那位给蚂蚱妈妈动手术的医生,替他们向医院领导求了请,说病人是自己的一位远房亲戚,欠的一些钱,先记在自己账上。 
  “先住下再说吧。”医生对蚂蚱的爸爸说,“明天,你再去想想办法。” 
  “谢谢,谢谢。”蚂蚱的爸爸拉着医生的手,流着泪,不停地说,“我们这是遇到好人了,遇到好人了。” 
  “快别这么说。”医生说,“你还是赶紧筹些钱,要不然, 
  医院真会赶你们走。到时候,我也无能为力。” 
  “我会想办法的,会的。”蚂蚱的爸爸不住地点头,“我们打工的再穷,也是有志气的。您放心,我不会少医院一分钱的。” 
  这时的蚂蚱,额头上贴着医用胶布,正站在妈妈床边,眼泪汪汪地看着还在昏睡中的妈妈。他在为妈妈祈祷,祈祷上天保佑她平安。 
  因为夜已经很深,蚂蚱的爸爸就让工友们先回去了。留在医院里的,只有蚂蚱他们一家三口。 
  在初冬的寒夜里,在异乡的医院里,虽然爸爸妈妈都在身边,但是,蚂蚱还是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看着爸爸因为缺钱而满面痛苦的愁容,看着妈妈因为伤痛而苍白的病容,想着妈妈明天或者后天,就可能被赶出医院,蚂蚱的心都快要碎了。此时,所有开学第一天的喜悦,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爸爸,我想回老家。”蚂蚱抽泣着,低声说。 
  “蚂蚱,你妈妈这样子,咱们怎么回啊。”爸爸的声音非常沉重,仿佛每一个字里,都灌满了铅,都藏满了泪,都注满了苦。 
  “爸……”说着说着,蚂蚱的泪水,又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蚂蚱这一哭,又引得爸爸深深低下了头,泪水悄悄淌满了脸颊。 
  到了下半夜,蚂蚱趴在妈妈床边慢慢睡着了。睡着睡着,他做起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做过的恶梦。在梦中,他梦见妈妈笑着站起来,想和往常一样,抱住自己。可是,就在妈妈刚要走路时,却突然“扑通”一声摔倒了,摔得满嘴满脸都是鲜红的血:原来,妈妈的一条腿没有了,一条胳膊也没有了! 
  “妈!……”蚂蚱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蚂蚱!蚂蚱!”是妈妈的声音,真是妈妈的声音!尽管这声音是那样微弱,可蚂蚱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妈!”蚂蚱又叫了一声,只不过,这一声不再是那么恐惧,那么害怕。他看见,妈妈已经醒来,正亲切地望着自己,一只手还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头。 
  “蚂蚱,做恶梦了吗?”妈妈温柔地问。 
  “嗯。”蚂蚱说,“妈,你疼吗?” 
  “不疼,妈不疼。” 
  虽然妈妈嘴上说“不疼”,可是,蚂蚱还是从妈妈的眼睛里,读出了痛苦。那是一种压抑着的、强忍着的痛苦,而妈妈之所以要这样做,就是为了不让自己和爸爸过分难过。 
  就在蚂蚱和妈妈说话时,爸爸抱着头,一声不吭地坐在地上。不知道是由于寒冷,还是由于别的什么原因,不时地,他会轻轻地打一两下哆嗦。望着坐在地上的爸爸,痛苦的愁容,也慢慢爬上了妈妈的额头。 
  过了一会儿,蚂蚱又迷迷糊糊睡着了,等他醒来时,窗外的天空已经亮了。只不过,这一天的早晨,阴沉沉的没有升起太阳,而且刮起了风。 
  蚂蚱醒来时,他没有看到爸爸。妈妈告诉他,爸爸回工地了,看能不能再从其他工友那里,借些钱来。 
  在等待爸爸回来的时候,蚂蚱一会儿都没有离开妈妈,他一直拉住妈妈的手,生怕谁夺走了妈妈。偶尔,蚂蚱会替妈妈轻轻掖掖被角,不让走廊里阴凉的冻着了妈妈受伤的腿和胳膊。 
  外面的天,越来越亮,上学的时候,也到了。然而,蚂蚱并没有想到要去上学,在此时此刻他看来,只有陪着妈妈,心里才最踏实。 
  就在这时,昨天夜里给妈妈动手术的医生,拿着病历夹走了过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他问妈妈。 
  “好多了。”妈妈说,“就是头有些晕。” 
  “头晕没事,多注意营养和休息。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不要急,慢慢养。”医生说,“孩子的父亲呢?”   
  第九章 伤痛4(2)   
  “他回工地找钱去了。” 
  “唉,你们从农村出来打工,也真不容易。”医生说,“先在医院住几天吧,实在没有钱住院,就先拿点儿药回去,在家里养伤也一样的。” 
  医生说完,就离开了。 
  望着医生的背影,妈妈一句话都没有说,而忍了很长时间的泪,却终于落了下来,慢慢滑过脸颊,洇湿了被子的一角。 
  看见妈妈哭了,蚂蚱的眼睛也开始酸起来。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让眼泪流出来,而是从口袋里掏出手绢,默默替妈妈轻轻擦着。几乎就是在这一夜之间,蚂蚱好像感觉自己长大了。   
  第九章 伤痛5(1)   
  当爸爸推开门,一身寒意地从工地回到医院时,从他那仿佛一夜之间白了很多的头发上,蚂蚱和妈妈都读出了一种极度的痛苦与无奈。 
  “山子,借到钱了吗?”妈妈问。 
  望着脸色苍白的妈妈,爸爸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他慢慢走到妈妈的病床前,扶着墙,缓缓蹲了下去。那双因为长年劳作而布满老茧的手,也随着蹲下去的动作,紧紧抱住了头。 
  不用再多说什么,蚂蚱和妈妈都明白了:爸爸没有借到钱。是啊,这本来就是在预料之中的事情。自从出来打工,虽然每天能在工地的食堂里吃到饭,但大家都没领到一分钱工资。原来从家里带出来的钱,也都基本上花完了。 
  “山子,要是手术费的钱能凑够,咱就先把它交上。”妈妈说,“医生说了,我可以回家养伤,多少吃点儿药就行了。” 
  听到妈妈的话,爸爸慢慢抬起头,但很快,就又低下了:“加上你这几个月的工资,还有留给蚂蚱上学的钱、大伙儿凑的,也只有一千多块。可是,只是手术费,就要两千多呢。” 
  “柳桩不在家吗?”妈妈又问。 
  “不在。听说,他早就出去,向大老板要工钱了。”爸爸说,“这些天来,施工和食堂里的饭票钱,都是柳桩垫的款。三虫儿他叔还说,柳桩也欠了一屁股债,面包车都低押给别人了。” 
  “是这样啊。” 
  妈妈说完,眼睛愣愣地望着窗外,那里的风越来越大,吹得几棵大树都在摇摇晃晃,树叶子像丢了魂儿的小东西,哭喊着在风中挣扎,却最终都被吹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小堆又一小堆的垃圾。 
  上班的时间到了,到 
  医院来看病的人,也慢慢多起来。不久,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来到了蚂蚱妈妈的病床前。 
  “你是张医生的亲戚?”他问。 
  “张医生?哪个张医生?”蚂蚱的爸爸连忙站起来,紧张地说。 
  “就是昨天夜里,给这位病人做手术的医生啊。”他指着蚂蚱妈妈说,“怎么,你们不认识他?他把你们欠的钱,都记在自己账上了。” 
  “不认识。”蚂蚱的爸爸回答,“这个张医生可真是好人,是他安排我们先在走廊里住下的。我正想办法筹钱,等钱筹够了,马上就去交。” 
  “是这样啊。”说这话时,他的语气显得意味深长。稍等了一会儿,他又对蚂蚱的爸爸说,“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吧。” 
  “好。”说着,蚂蚱的爸爸就跟着这位医生,向医生办公室走去。 
  等了好长时间,蚂蚱的爸爸才从办公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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