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和她和他

纪廷礼的坏脾气，是绝对不同意那么多人进出家中。所以，连着纪氏和T&L一整队的造型团队，都被拉到了旗下的会所。近山的地点，满目葱郁，春天早就已经来了。
    她们那天很早就到了，午餐是在会所内的阳光房内。白色的帷幔，西式长桌，菜式小份却精致。林鹿的眼睛却全程都盯着她的右手，纪西羽就万分得意地在美人眼前多秀了两回。
    钻戒只有3克拉，珍贵的地方在于心形切割，很符合陆离的骚包。
    虽然不在伴郎名单，但是他还是强行要求结束的时候来接她，美其名曰“堪景”，提前为婚礼做准备。
    有一点倒是和纪廷礼很像，就是都没有订婚的准备。意气风发地就差一步到位，恨不能当天领证，隔天婚礼。毕竟拖延太久，有心等一世，关键时刻发现自己心急的一时半刻都难耐。
    当然不可能立刻成婚，但是陆离执意要洞房花烛。
    纪西羽印象深刻。
    他是永远的兴致盎然，耐心缺缺。拨弄柔情似水，但爆发力委实惊人。无论平时多么懒散自由，到了这种时候，也只会是专注且沉迷。他贴着她，难耐中品出一丝动作的粗暴，偏偏只是肌肤相亲，她禁不住这样的撩|拨，挺腰相就，反被按住了不能动。
    “宝宝儿……”陆先生意气风发，咬着她的耳朵笑，“说爱我，恩？”
    浓浓的鼻音，带着颤的上扬，尤其是最后的一个“恩”，简直百转千回。准陆太太已经酥了，这种情况下实在是脸红。求而不得，只能哼哼唧唧地发出哭似的低吟，“你爱我……”
    他居然没有计较，撑起上身，慢条斯理地动作。黑曜石一样的眼里带着水光，眼尾带着一丝血色，深深地看在她眼里，“我只爱你。”
    纪西羽的心，在那一刻再次沦陷。
    电视剧版《一世情》的首播定于7月中旬，宣传已经紧罗密布地展开。官博提前公开了莲池版主题海报，并曝光了拍摄特辑。现在准时定于每周三、四晚上七点，公布单元角色以及角色歌。七月初举办媒体见面会，并将公开片头曲MV。
    目前的情况就是，之前的侵权事件虽然大有影响，但是无疑让纪氏连续几周都是盘亘在话题热门。而推波助澜的黄漱漱，居然在周末再次冒泡，公开采访时表示很希望能有机会和纪氏合作，但是纪总婚期由于工作安排不能参加，深表遗憾。
    当晚，T&L官博对于此事的回应很有分寸，“之前与黄先生并无交集，在今后也无合作意向。”狠狠地给了一个痛击，围观群众一致拍手叫好。
    快结束的时候，她从梳化室出来，预备去隔壁的餐厅打包一份榴莲酥。然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双方都是意料之外。
    天气暖热，鲜少有她这样装扮的，所以显得有些不合群。粉色的帽衫，还加了一件牛仔外套，穿了一件黑色的休闲裤，细瘦的两条腿，单薄得好像变成了纸片。她戴了一顶棒球帽，外面还罩着粉色的外帽，手掌半缩在袖管里，有些局促不安。
    “姚了了。”
    叫住她的时候，她正站在餐厅的一棵大树的阴影下，对着隔壁的会所内张望。
    “我、我……听说你们在这里。”
    她的状态非常差，下巴颌尖瘦，显得眼睛更大，里面带着细细的血丝。原本就白的面色，带着病态，浅浅的黑眼圈。
    纪西羽看得拧了眉头，“外面风大，进去。”
    姚了了好像是把菜单上的所有内容都勾了一边，满满的一桌子摆着，如果忽略她一个人的事实，显得挺温馨。现在看来，有些可怜。
    纪西羽不饿，但是拿起筷子，挑了两下。就听到带着点沙哑的声音，“我前几天看他们发的，才知道鹿姐要结婚了。”
    她微讶，“你才知道？”
    “啊——”姚了了顿了一下，眼神飘忽，默默低下了头，“我、我不太上网。”
    西西静静地看着她。
    沈襄夏除了之前那次找她，再也没有提起过姚了了一个字。但是不妨碍他们可以追踪，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毫无下文。沈襄夏主动来找的她，他自然也知道他们在查，言语中只是微微的透露出一个意思——姚了了现在很不好。
    不好，这个概念很宽泛，但是远没有纪西羽见到的这么严重。
    尤其是她刚刚推开水杯，衣袖下的那半边手上一大片的乌紫，明显的针孔印，靠上的地方还贴着一块打点滴的棉球。
    纪西羽还是起了一丝担忧，“你是不是生病了？”
    姚了了只是笑了一下，“没有，我最近感冒。”
    明显的敷衍，一眼就能辨别的谎言，她没有拆穿。“林鹿是要结婚了，不是在国内。她在里面试礼服，你在这里看不到的。”
    姚了了也知道。她只是存着最后一丝侥幸，如果姐姐出门，自己也许可以看到。会所进不去，她没有通行证，打车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工作人员进出频繁，其实根本没有机会见到那个人。
    她是很自私，躲到现在都没有出面。个人主页都已经被骂声攻陷了，几乎成了全民唾弃的对象。当然，还是有很多的人在支持她，让她安心创作，不要被世俗化。越是这样，越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林鹿对她，是老板，是老师，更像是姐姐。她一个人孤单惯了，最困顿寂寥的时候，是鹿姐给了她温暖。相比于一步登天、一举成名，她更觉得是有一个家人。
    家人……她曾经也有，但是现在他也不要她了。
    她是可怜，但是可怜之人都有可恨之处。
    手机铃声叮咚作响，看了一眼，是陆离来接她了。纪西羽叫来刚刚打包好的小食，淡漠地道别，“我要走了。”
    她只是有些迟钝地点了一下头。
    终究是没有太多话好说，毕竟哪怕是问，也不会得到几句真言。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起身就要走开。
    “西西姐！”叫出口的时候，姚了了就后悔了，连忙换了一个称呼，“纪小姐……”她知道纪西羽已经离职，归根结底原因还在她。两声叫出之后，自己也愣在那里。
    纪西羽比她淡定，看着她的局促反而有些难过。毕竟还是那样小的一个人。
    “有什么事就说吧。”
    姚了了嗫嚅半天，努力挤出一丝笑，“可不可以，不要告诉鹿姐见过我的事情。她、她可能会不高兴的。”
    声音越说越低，纪西羽听得沉默，最后淡淡地应了一声，“你自己一个人也要注意安全。”
    她点了点头，手指绞着衣摆。纪西羽听到她小声的一句“姐姐”。
    “谢谢你陪我吃饭。”姚了了现在瘦弱到越显病态，苍白的一张脸，眼眶泛红，“……我以为没有人记得我了。”
    终究也没有再多的讨论，西西也只是说，“有些事情，做错了应该道歉。”
    姚了了垂着脑袋落寞地坐在那里，小小的一团，好像与世隔绝。
    .
    “我就到了，你等一下。”出门的时候接着电话，转弯进了大门，她匆匆丢了一句，“见面再说。”就挂断了电话。“蹬蹬”踩着高跟鞋，拦住脚步匆匆的人。
    沈襄夏刚刚才到，还没开始试穿，这个时候却好像准备走了。被迎面拦住，他心不在焉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陆离在里面。”就径直错开她走去。
    “襄夏！”纪西羽叫住他，“我刚刚……”
    “你谁都没有看见。”他打断她，抿了抿唇。
    她愣了一瞬，有些明白了，“你知道？”
    “西西，你别管了好不好。”不是询问，斜长的桃花眼里有一丝阴郁的光。
    “你去吧，她一个人在那。”
    沈襄夏只是点了点头，终究未发一言，转身离开。
    陆离看见她的时候，伸手接过东西，“我来的太晚了吗，你再换上，我看一眼。”
    小狐狸看着他眨眨眼，“你这个闲杂人等，安分地站在一边就好了。”
    “对，伴郎才不是闲杂人等。”这话真是酸，他捏她的脸，“对了，刚刚还碰到沈襄夏，说不到两句，就跑开了。”
    “他……可能有些事情吧。”
    .
    纪西羽走后，姚了了沉默地坐在那里好一会。
    满满一桌的菜，其实没有一样是她可以吃的。面前是一个小碗，里面盛着半碗婴儿米粉，她包里随身携带。自己兑了开水，点点地搅拌成米糊。
    是什么味道她也不知道，味觉已经变得很差。嘴里的溃疡太多，磨得好疼，但是再多也抵不过心头的那点酸涩。店里并没有其他人，就连侍应生都少得可怜，沉沉的环境和她那里其实很像。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抬起头，手里的动作顿住。
    一步一步，好像踏在自己心尖上。
    他一言不发，静静地走过去，坐了下来。
    姚了了头都不敢抬，一点点地舀着，点点进食。
    沈襄夏习惯性地拿出烟，后来也没有点，只是扔在了一旁。身上穿的是正装，解开领结，随意地握在手心。呼了一口气，他背靠着椅子，看着她的动作。
    她只是吃得越来越慢，眼眶泛红，而后眼泪“啪嗒”地落在了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