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在奢华的时光里

40 仰望与被仰望(一)


程良,是在回家过年的时候认识的。
    也不能说之前不认识,他是姐的朋友之一,我知道他名字也见过本人,只是真正注意到他是在我高三毕业后,刚刚走出社会之后过的第一个年。
    年尾,我们都回家过年。
    姐初中高中人缘向来很好,年年过年经常有朋友来玩,今年也不例外。一群同学来找姐玩,有男有女,其中程良也在。那会我闲着无聊,戴着耳塞,在二楼的大厅画画打发时间。我很喜欢动画,所以画的都是动画片人物,虽说不上美丽,但还看得入眼。或许是我画得太过专注认真,压根没留意到程良就站在我的身后探头探脑地观望,是我伸懒腰的时候发现的,吓我一跳。
    程良戴着一双眼镜斯斯文文,穿着一身黑衣裳,看上去多了一种若无若有的冷峻,谈吐举止之间流露出来的都是好气质,好气度。他轻笑:“上楼梯的时候我脚步声大着,只是你戴着耳塞,听不见。”
    我赶紧取下耳塞,取下就听见楼下几个人的说话声和上楼梯的脚步声音,原来是姐的朋友来了。
    像这样的聚会我我年年见,却年年没有我参与的份。
    “欢迎。”我指着沙发 ,“坐呀”,楼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收拾画纸拿回房间放好。
    他们结伙来玩,姐坐在那里陪他们聊天,聊各自的学校生活,各自专业,在校遇到各色各样的人形形□□的事,过年回家的车费贵到离谱,初中高中的同学聚会,哪个同学好久没联系,哪个同学结婚了等等。我在她们的圈子里面是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只能在旁边默默听着,任姐差遣,削水果,烧开水,充作端茶递水的小斯角色。
    他们走后,我问姐:“姐,那个人是不是叫程良?”
    “是呀,是不是气质很好?重点生来的哦,他高中就在县城中学读。他们当中不是重点就是重点本科,连我都觉得我交的朋友很牛逼。”
    县城中学,对成绩不好的我们来说,是个很遥远的梦。我感慨,说:“真是在什么环境学习交什么样的朋友,你的同学真是厉害。”
    姐点头,继续说:“他们很厉害,里面最差就是我了,没想到居然还记得我,和我玩,有时候和他们站在一起,感觉很自卑。”
    我很不满意姐这样说,她二B,还要自卑,那我情何以堪。
    程良是重点大学的学生,比我想象中要厉害很多。我心里想着,脑子也没闲过地浮现一系列的问题:他眼界会不会很高?身边追求者是不是很多?我如此默默无闻,会看得上我吗?大学生对高中生,世俗里本来就门不当户不对,何况重点?如果知道我对他抱有幻想,会不会被笑话成癞□□想吃天鹅肉?
    想着想着越觉得自己没戏,自卑,可是能靠近的时候我还是很想靠近他。
    大年初二,墟上很热闹,庙会有歌舞表演,旁晚七点还有飘色巡游。
    飘色巡游的队员个个化着舞台剧的妆容,穿着民间戏服,还有色台,铁架撑着,四五岁小的孩子坐或站在上面,摆各种姿势,手里拿着轻小的道具,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向下面望。下面的我们,也抬头好奇地盯着可爱的她们看。
    姐和她的朋友们约好看庙会看飘色,我和昔年也约好。大家目的一样,加上程良也在队伍里面,所以一起走。
    虽然我高中毕业,但是我有一颗不愿落伍的心,认识程良,这颗心更是变得强烈。我想靠近姐姐,靠近她的生活,想借她的光,挤进他们的圈子里面去。
    看歌舞,吃烧烤,庙里拜神求签。昔年玩得很开心,而我一心二用,一边陪着昔年疯,一边偷瞄着程良,我的心思昔年完全没有发现。
    昔年回去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乡镇夜里的九点,商铺几乎都打烊,街道冷清,只剩下几间宵夜档的灯火亮着。四周一片悄然,只有庙会灯火通明,舞台上跳舞跳得火热,舞台前还簇拥着络绎不绝的人,一年到头难得的热闹。
    昔年走了。姐问我:“我等会还要和他们去同学家里玩,今晚可能不回家,玩通宵。你要回家吗?现在还有车,迟一点可能就没有了。”
    “我可以跟着你吗?”我不想回家,想跟在姐身边,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接近程良的好机会,不容错过。
    姐说:“我的同学和你都不熟,你们没话题聊,我怕你无聊。”
    “没关系。”我拍着胸口说。
    我和姐就这样说定了。姐朋友的家就在墟尾,他们随便玩一会再过去。我挽着姐的手臂跟在他们身边,我是个嘴巴不灵活的人,虽然插不上话,但是听着程良的声音,也打从心底觉得很高兴,开心。
    朋友家在二楼。她爸妈不在家,所以怎样吵闹也不怕打扰别人。男的搬出麻将桌打麻将,程良是打麻将的一员,女的全呆在房间里聊天,看照片,看大学军训照片,生活照。我无聊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低头看手机,我本来很随便,但是姐和她的女朋友们怕我无聊,时不时地过来问候我一句,弄得我周身不自在。
    妈子知道我们出门玩,但不知道我们要玩通宵,我们又忘记给妈子打电话。她见我们夜深不归,终于给姐打电话。
    姐在走廊外面接电话,说了很久。时间一久,看姐姐的表情,我就知道情况不妙。
    姐终于挂上电话,走进来对我说:“妈要你回去。”
    “那你呢?”
    “我不回去。”
    “为什么只要我回去。”我说。
    “她说我爱在外面呆多久就呆多久,别把你带坏了,必须要你回去。”姐望着我,停顿一下,有点“羡慕”地说,“她还真是心疼你。”
    我来不及思考姐姐口吻里的端倪,说:“她有病吧,我都多大人了。”
    四周都是姐的同学,我压低声音,很不满地继续说,“这都是你的朋友,有你在,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一边怨妈子多事,一边不进不退地哄姐姐说凌晨了,没车回去,要和她在一起。无论说什么,我就不想回去。姐又给妈子打电话交涉,最后失败告终。我不想回去,妈子偏要我回去,姐姐夹在两者之间十分为难,我明白她的处境,她还上着大学,伸手向妈子要着钱,要看她的脸色过活,不能不听她话。
    “我的同学和你没什么话题聊,你在这里会很无聊,而他们又要顾虑你的无聊,不敢玩尽兴,你还是听妈的话先回去。”姐烦躁地说,“要不我也不玩了,和你一起回去算了。”
    我有点失意,姐这样说了,我只能回去,可是我心底是十分不愿回去。
    打工妹,大学生,本来就不会有交集的圈子,现在就面对面坐着。多好的机会和程良相处啊。人生能有几回这样的好机会?或许这机会是我人生最后一次了,再过几天,回校的回校,工作的工作,分道扬镳。明年?明年又是何年,究竟是个未知数。
    我很不情愿地跟着姐姐下楼。祈求着最好找不到车回去。
    旧墟的热闹早已褪去,新年的凌晨,路边连一辆摩的也没有,我心里高兴坏了,摩的司机也要过年,没有车,想回去也难。有这个理由,我就能留下来不用回去了。
    我庆幸,得意得忍不住想笑,但终究忍住。
    姐看没有车,低头掏手机,打电话给友好的邻居兼同届小哥,看他是不是还在看庙会,是不是要回家。
    拨通电话,姐寒暄了几句。那个小哥还在庙会看歌舞,听说姐姐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他高兴地说随时回家都可以,但一听到姐说接的人是我而不是她,那人似乎很失望,立马改口:“现在还早,先不回家,歌舞越到最后越好看,这里很吵,听不清楚电话,挂了。”
    姐话还没有说完,那边挂上电话了。
    姐再打过去,想问他等他要回家的时候再顺便车我回去可不可以。结果对方连电话也不接。不知道是那边太热闹没听见电话铃响,还是本人不愿意接电话。
    人家不接电话,明摆着不愿意,姐的心里比我更清楚这个事实。但,我看着姐低声下气地给一个不想施予帮助的人拨打一遍又一遍的电话,突然觉得很崩溃,很累,很无语,觉得姐很好笑,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厌恶。
    凌晨,路灯静静柱着,像一个个孤独的老人,完全感觉不到过年的喜庆,灯光昏暗,整条大街,只有我和姐姐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冗长。萧零的寒风在刮呀刮呀,风刮乱了我的头发,也刮乱了姐姐的头发,风吹迷离了我的眼睛,也吹迷离了姐姐的眼睛。
    姐姐还在死乞白赖地低头拨打着那个电话,仿佛全世界除了他,就没人能来接我似的。
    一股酸楚涌上来,干涩堵塞我喉咙,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涌上我的心头——
    找人送我回去,我知道那是姐对我的责任。我知道我不应该,但那时的脑袋就像被打了个死结。我很不理智地漂浮出一种很偏激的想法——我在拼命地想要靠拢你,靠近你的圈子,靠近你身边的朋友,甚至想成为你们其中的一份子,我太异想天开了,我的靠近似乎成为了拖累你的累赘,你为了摆脱累赘,正在拼命地将我往门外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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