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寻

  兰儿愣了一下，眼睛睁得老大。和绅干咳一声：“兰儿，你先下去吧……。”
  以和绅以往待这位爷的态度，还有这爷本身散发出来的气势。阅人无数的兰儿便知道此人非同一般。微微看了和绅一眼，便连忙退下。 
  和绅这才回头，见那人一身青袍，神色倨傲，看着他的时候，眼神里也微微带笑：“这里，到底有什么是你留恋的？这世间，又有什么是你留恋的？”
  “自是有的......。”若没有，他又如何一直对这个世界恋恋不舍？
  弘历见他眼眸深邃，微微恼怒，只是一思即逝：“那你就伴我到终。”
  和珅浅笑，单膝而跪道：“我还以为皇上不再宠信奴才了。” 
  弘历蹙眉，居高临下，俯瞰着这人：“我们之间，就只有这样吗？”
  和珅连忙道：“奴才不懂皇上的意思。”
  “你为何只在朕的面前以奴才自称？”
  “奴才想时时提醒自己，永远是皇上的奴才......。”
  弘历冷冷一笑：“不会是为了一直激励自己，不要一直居于人下吧？”
  和珅面不改色：“皇上言重了。”
  弘历蹲了下来，和珅便将头低下。弘历调笑道：“怎么？不想看朕......。”说着还伸手挑起他的下颚：“其实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朕并不全知。但是朕自登基以来，已过数十年，已经够了......。”
  “够了？”和珅疑惑，不知这弘历心思。
  “对，”弘历似笑非笑，和珅却发现他眸子沉忧：“朕知自己对不起她......只是有一点，是时候向她证明。”
  和珅还在沉思中便被弘历一手抓住手臂，往怀里一带，柔声道：“不管你想怎么样，朕都可以放由你，因为朕相信我大清莫大，不会为一人而天下大乱。”
  和珅讥讽一笑：“那皇上又为何要削弱奴才的势力？”
  “那是朕小看了你。”他轻轻抚了抚和珅脸颊，柔声道：“她选中的人真是为了覆灭我大清么？”
  “皇上言重了，奴才哪有这个能耐。”
  弘历莞尔，却难识心思：“那是清月你谦虚了。”
  和珅疑惑：“皇上怎么突然这般称呼奴才？”
  “那个，也真的是你的名字。”
  和珅更是不解。弘历却不再多说，手上一紧，将他按在梅花树下，顺势压在他的身上。
  “弘历，你......。”
  “你为此在意这个地方，那我就在这里要了你，让你无论在何地思谁也能记得朕。”
  和绅怔了怔，便开始使劲挣扎……这样，是不是他也会看见？
  为什么站在了这个位置，为什么那么多年了……自己还是忘不了那人？
  
  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眼帘一凉，在和绅闭上双眼之际，弘历轻轻吻上他的眼睛：“又是这个眼神，知道吗？每次看见这个眼神，朕都很心痛……却又嫉妒，因为我知道，这样的眼神永远不是为了朕。”
  和绅突然开口：“这里，其实我并不留恋，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其实我是那个时候才误打误撞到了这里。”
  “这不是你的地方吗？”
  “也是吗之后，雪童才将重非和这里送给了我。”
  一想到重非，和绅便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那黑发在梅花树下飞舞时的样子，还有第一次那人竟还叫了自己“主人”……
  弘历在他颈边重重一咬，才将这失神之人拉回现实。
  和绅痛得微微蹙眉，有些恼怒的看着这个霸道的君王。那人却也面带怒色：“在朕的怀里就不能想其他人。”
  和绅知道与他多说不宜。淡淡看了他一眼便要推开他起身。弘弘当然不会让他就这么离开，低声喝道：“不准你离开朕。”
  和绅柔声道：“奴才这时候身体很难受，请皇上见谅，准奴才去吸一点东西再来伺候您。”
  弘历也见过和绅发瘾的症状。自也不敢多加考虑，当下便放开了他，和珅却讥讽一笑。这次像逃走一般，迅速离开。
  又不是没有被他亲过，更甚的事也不止一次……连和绅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俯在地上，和绅仿佛一下子失去生气一般，浑身无力……
  望着前方的眼睛也失去了焦距，却有一个人影渐渐清晰。
  和绅回过神来，缓缓直起身来：“为何，是你？”
  那人道：“我回来了……你不是让苏四十三告诉我，是你救了我，我的命是你的……我不想欠别人。”
  和绅面色有些难看，一甩衣袖：“那你便跟着我，直到你不再欠我。”他冷冷一笑：“怕是你一辈子都还不了……。” 
  “那重非便这辈子都待在主人身边。”
  好不容易听到这人再叫自己“主人”二字，却是不带任何语气，听在耳中无比讽刺。
  “那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莫忘了。”
  “重非知道。”
  
  
第 十 章
  “落花飞絮，东风薄劣。春光将尽，人去楼空。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寒风凛凛，残雪落红。
  红酒入口。
  “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何有这种颜色的酒？”
  和珅笑了笑，多倒了一杯，递给那人：“这是玛丽女皇远从欧洲送来的，你也尝一点。”
  重非接过酒，却不说话，只是看着那酒发呆。
  和珅疑惑：“这酒你以前见过？”
  重非抬头，还未作答却听见一阵脚步声，连忙退下。
  前来之人是太后身边的宫女。
  和珅正觉疑惑，那小宫女已经正色道：“和大人，老佛爷有请。”
  和珅略一思索，笑道：“好，我加件衣服就去。”
  “是，奴婢在这等候和大人。”
  和珅回屋，加了一见带雪色毛领的红袍，对着镜子整了整衣袖，微微一笑。
  
  坤宁宫。
  麝香馥郁，屋内暖气温人。
  几株常绿萝藤，让这寒冬也变得生机勃勃。
  关了门，仿佛外面的风雪消逝。
  “奴才参见老佛爷，老夫也吉祥。”
  “和大人免礼。”珠帘相隔，只能看见帘后那人正襟危坐，庄严富贵。
  崇庆皇太后如今八十有六了，虽然抵不过身体的苍老，威严却是丝毫不减。崇庆皇太后，满洲镶黄旗，四品典仪凌柱之女，康熙时为藩邸格格，雍正元年封为熹妃，九年，考敬皇后崩后，统摄六宫之事。雍正十三年九月，弘历即位，尊为皇太后。
  在后宫之中，她也可算地位卑微，却能登上太后之位，没有本事和手段全部可能。
  一心只想求和心爱人相守终老无心皇位纷争的弘历不也是被这个母亲一手拉上皇位。
  当年，即使是年羹尧也未斗得过她，才让妹妹被赐死，皇位落入他人之手。
  本以为见到和那个女人长得如此相像的自个儿，这老佛爷定会诸多为难。可是几年过去了，却什么事也没发生，这倒是还阿桂当年多虑了。
  珠帘被人拉开，崇庆皇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美丽的容颜早已随着岁月消逝淡去，脸上甚至留下了时间的年轮和沧桑。她没有吃“永心露”，自不会像弘历那般看不出年龄。
  时间和苍老，还有死亡，这些都是天命，即使是这样厉害的女人也无能为力......
  和珅连忙上前：“老佛爷小心。”
  崇庆皇太后朗声一笑，倒是神采奕奕，摆摆手道：“不用个个都来扶我，哀家还没老到走不动呢。”
  和珅放柔声音：“老佛爷是凤体金躯，自是永远健康不损。”
  “你说话真是讨人喜欢，也难怪皇儿如此看重你。”
  和珅谦虚笑笑：“老佛爷过奖了，能得到皇上和老佛爷的厚爱，乃是奴才的福气。”
  “呵呵，你真这么觉得就好。”崇庆皇太后拉和珅到身边，仔细打量了一番：“你传这身红衣倒还真是好看。”
  “写老佛爷夸奖。”
  崇庆皇太后却又道：“可是这身衣服到让哀家想起了一个人。”
  和珅一笑：“是吗？老佛爷想起谁了？”
  “舞妃。”
  和珅不笑了，崇庆皇太后却微微一笑，看着和珅道：“当年她入宫之时，也正是一身红袍，那身段，那舞姿，真真迷得一屋子的人都没了呼吸......可是你知道皇上为什么从未宠信过她吗？”
  和珅连忙低头道：“奴才愚钝，不知。”
  “因为先皇分得清孰轻孰重，先皇心系江山社稷。”
  “奴才还是不懂，这与宠信一个妃子又有何关联？”
  崇庆皇太后笑笑，不置答予，又问道：“年秋雪让你到皇上身边，目的何在？”
  和绅跪地：“奴才愚昧，不知太后意思。”
  “幸你还叫‘和绅’，还是我满洲钮祜禄氏氏。你聪明能干，讨皇上喜欢，哀家便还是留你在皇上身边，不管你们做过什么，哀家都不会多说一句，只当是为了补偿皇儿。”
  她上前将和绅扶起身来：“你的容貌果然和那个带‘月’字的女子十分相似。”
  “带‘月’字的女人？”和珅不知为何突然换作这般称呼？
  突然仰头，眼帘里全是回忆往事的沧桑：“一个‘依月’，一个‘秋月’，差点毁了我大清半壁江山。”
  和珅眉头一锁：“依月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