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情人

“这样有没有暖一点。”
    魏旭恩低头瞧了周青妍一眼，自己靠过去，然后一把将人搂到怀中。现在的他，可不管周青妍害怕、发抖、变脸色这些事。他只管自己开不开心、解不解气。
    魏旭恩迈着大步，手臂里圈着的周青妍，跟不上步伐，踉踉跄跄、跌跌撞撞，一路跟着走进休息站。他搂着她，大喇喇地逛便利商店，买了关东煮跟热咖啡垫肚子跟提神，也帮周青妍买了一杯热可可。
    魏旭恩飙了一整路，气虽然没完全消，但是情绪已经平静许多。他缓了缓脸色，好声好气的说：“喝吧！天气冷，高热量的饮料，会让身体温暖一点。”
    他搂着周青妍的肩膀，找到位置坐下。自己吃着关东煮，没再为难周青妍。
    周青妍双手冰凉，一直捧着杯子暖手。她嗫嚅的朝魏旭恩说：“谢谢！”
    魏旭恩翘着二郎腿，嘲讽地说：“没心没肺的家伙，还懂得说谢谢呀！不容易喔！”
    周青妍边喝着热可可，边寻思该如何解开魏旭恩这个结。她无意识地转头四处张望，深夜时分的高速公路休息站，还是有三三两两的人潮。远处有一桌，穿着保全制服，身材精壮的一组人，分外引人注目。周青妍猜想，大概是特种部队退役，改到保全公司担任特勤的人。涂家居住在豪宅，请的保全员，全都是这种。
    魏旭恩发现周青妍眼神失焦，忍不住在她眼前挥挥手，看她回神了才说：“唉！还发呆呀！妳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魏旭恩希里呼噜的吃完关东煮，开始喝咖啡。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女孩，心不在焉的四处张望，好像把他给忽略了，他的心又开始揪起来的疼。
    没奈何的周青妍，用求人的语气说：“魏旭恩，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有话好说，别跑到宿舍前来闹。”
    周青妍对他从害怕，到后来认识他也不是什么坏人之后，慢慢变得不那么畏惧。只是这回的闹得太厉害，她不得不讨饶。
    魏旭恩不客气的回应：“因为呀！妳从来没将我放进眼里，一肚子气，不发泄出来，我会憋死。也还好闹这么一下，要不然妳有了涂砚齐，根本不管我。”
    魏旭恩自觉在周青妍跟前，面子、里子，什么都抛下，就是没能获得青睐，心里有万分的不甘心。
    周青妍一脸无辜，她放下纸杯，两手托着腮帮子，定定地瞅着魏旭恩。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面似乎写满了不明的情绪。魏旭恩给她这样一看，心脏不知为何，扑通扑通狂跳不已。他这辈子，即便在比赛场中，与对手面对面互踢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魏旭恩有几分不自在的说：“妳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周青妍忽然莞尔：“你不是怪我没将你放在眼里，所以我正在将你放进眼中呀！”
    魏旭恩发现自己居然手心冒着汗，他偷偷将手放到裤子上，磨蹭两下，企图擦掉汗水。
    他急了：“妳知道我的意思。我不是要妳一副要将我吞了似的瞅着，而是要妳心里在乎我，听懂没。”
    周青妍换成一只手支着头，轻松的看着魏旭恩慌张幼稚的模样。从来只有跋扈嚣张的人，现在却像个做坏事给抓住的孩子，她觉得好好玩。
    她的眼睛里开始溢满了笑。她的笑，让魏旭恩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虽然魏旭恩开始闪躲周青妍的目光，但她还是凝神注视着他说：“魏旭恩，我猜，你谁都没喜欢过，只喜欢你自己。你会对我感兴趣，是因为我没把你当回事，对不对？”
    周青妍拿起热可可喝了两口。
    她接着说：“我知道像你这样的天之骄子，再怎么无法无天，还是人人捧在掌心上疼爱。你是因为我不像其他人，那样捧着你、爱着你，所以心有不甘，对吧？”
    周青妍拨拨头发，然后深深的叹息。原本花开似的笑靥，顿时开始转为落寞。
    她低头悠悠地说：“我跟你身处不同世界，我是连自己的妈妈都不爱的人。你知道吗？我从很小就学会一件事，我不能强迫别人爱我、疼我。可没关系，最起码，我还有自己，只要自己爱自己就行了。”
    周青妍从没认真对待过魏旭恩，突然这么严肃，魏旭恩纵然想反驳，也不敢回嘴。
    她抬起头，专注的看着魏旭恩说：“我最落魄、无助的时候，是砚齐救了我。我的心里头有他，是再自然也不过的事。如果今天你们两个的位置换过来，我的心里自然有的是你，不是他。这无关富贵、长相，一切只有先后。”
    周青妍叹了一口气，她希望魏旭恩能明白。
    这番话让魏旭恩很焦躁，而且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从某部分来说，周青妍讲的是事实。因为，他的确是因为不甘心，不甘心没能追到她。他就是个要不到糖，于是大吼大叫的小孩。但某部分，又不是的，他的不甘心，还有其他的成分。
    “闹也闹了，我也被你绑来了。我们就不能当好好做朋友吗？如果气消了，等等休息足够，送我回去。这个休息站，提供睡觉的地方，你去睡一下，有精神以后，再开车。好吗？”
    魏旭恩开车狂飙的距离，出乎意料之外的远。为了安全起见，周青妍希望他能养足精神。
    无法辩白的魏旭恩，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剩下恳求：“陪我。做为一个朋友的陪伴。”
    周青妍眼底含着笑意回答：“好，我陪你。”
    休息室内，一道道帘子隔开舒适的躺椅，这是特别设计过的躺椅，专供旅人迅速入眠、补足体力之用。魏旭恩躺下，周青妍则在一旁置物的椅凳上陪伴。
    涂砚齐一夜难以成眠，翻来覆去的想着周青妍，想着手里的触感，想着她的红唇。直到天都微微见光，他才朦朦胧胧的睡去。
    直到天亮，周青妍完好无缺回到宿舍的时候，李菁菁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人是她拖下去的，有个万一，她的罪过就大了。
    “青妍，寒假我去打工的公司还缺人，妳去不去？”
    她知道闺蜜最爱赚钱，这个办法，可以稍稍平抚自己的罪恶感。
    果不其然，周青妍整夜没睡的眼睛，瞬间发亮。
    “好呀！是哪家公司，做什么、做几天。”
    李菁菁看到闺蜜脸上的光彩，忍不住大笑。
    “就是系友会会长的金控呀！他们集团年后股东会，需要人将股东会的资料、礼品装袋，方便当天发放给股东。工作时间不长，到过年前，大概只有十天。”
    周青妍在系友会工读，每个月的系友会刊，都是她贴邮资寄出。杰出系友的报导，她时常看。会长是她心目中的偶像，才四十岁，就能掌管那么大的集团。而且还在雷曼、次贷、欧债风暴中，带领集团全身而退，曝险的金额低不说，还有大幅获利。
    问一个穷人，最喜欢的是什么，大概九成九，都会说喜欢钱，而周青妍就是那九成九里的一个。她一个俗气的爱钱小女子，连崇拜的偶像，都是所谓经营之神那种。只可惜，她是小小工读生，系友会会长她一次也没见过。
    周青妍眉开眼笑的回应：“我跟妳去，能赚多少是多少。”
    周青妍喜欢赚钱，而且听见是偶像的公司，她就更想去了。
    她打着呵欠，一面收拾书本，还有一点私人物品。然后趴在书桌上，就等涂砚齐来接她。
    李菁菁看着顶着两只巨大黑眼圈的好同学，不由得感慨：“青妍，妳的命真好，身旁都是长得好的男生。一下这个接，一下那个送的。”
    李菁菁有他系的男朋友，人长得方头大耳，个性忠厚老实。中午，时常与她们一起吃饭。她在周青妍面前数落男朋友不只一回了，总嫌他脑袋不好、不懂浪漫，也嫌他服装品味奇差。
    周青妍倒觉得那样的男生挺好的，忠厚老实，又不会乱花钱，让人很有安全感。
    周青妍站起来，走至闺蜜身旁说：“菁菁呀！要不然魏旭恩送妳好不好，看妳消不消受得了？”
    周青妍拍拍坐在椅子上的闺蜜。
    李菁菁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两只眼睛瞬间发亮：“妳说真的？”
    周青妍这才惊觉，闺蜜对魏旭恩有兴趣。
    受了惊吓的周青妍，吞吞吐吐的说：“真的。可是魏旭恩很花心，还有……妳男朋友怎么办？”
    周青妍原以为是玩笑话，可是菁菁发亮的眼睛，感兴趣的态度，让她骑虎难下。同学搞劈腿，这严重挑战她的道德标准。
    李菁菁一副不以为意的说：“八字都还没一撇，管他花不花心呢！而且就算我想，妳的魏大帅哥，未必看得上我。”
    周青妍拿手指画着脸，笑着说：“羞不羞呀妳，原来菁菁以貌取人，喜欢酷型男，是标准的颜控呀！”
    李菁菁从椅子爬起来，笑着撕周青妍的嘴，周青妍一行笑一行拚命的闪躲。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菁菁停下手说：“青妍，妳这张脸、这双眼睛，太美了。以后会给妳带来很多麻烦的，红颜祸水呀！”
    她忽然叹口气，像个老人似的说话。
    周青妍一愣，然后笑着打了李菁菁一下。
    “是妳没见过真正的美女。周末没事的话，涂砚齐的朋友聚会，我带妳去看看，妳就知道什么是美女了。”
    李菁菁睁大眼睛，好奇的问：“还有更漂亮的？那我一定要看。这样妳顺便把魏旭恩一起找去，我好藉机亲近。”
    周青妍听到魏旭恩的名字，一阵呛咳：“菁菁妳不会是认真的吧！”
    李菁菁歪着头，一脸恋慕不已的说：“妳不觉得他昨晚特帅？为了妳，敢在门口大闹。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得出来的事。”
    李菁菁眼睛发亮，两手合抱在胸前，痴迷的说：“为爱痴狂，好浪漫呀！”
    受不了的周青妍，重重敲了李菁菁的头一下：“恐怖情人，一点都不浪漫，妳有被虐待狂呀！”
    闹着闹着，没多久，李菁菁的家里人来接走了。同寝另外两个女生，一早就赶车回家。
    周青妍一个人在寝室左等右等，等到后来都趴桌上睡着了。
    涂砚齐终于姗姗来迟。
    睡眼惺忪的她忍不住埋怨：“你好慢呀！”
    她哪里知道，涂砚齐失眠一夜，好容易睡着了，却又做了绮梦。
    他红着脸，抓抓头发说：“因为起床迟了，还洗一回澡。”
    他帮忙提起搁在地上的大包包，然后很自动的拉着周青妍的手，一起离开。
    电梯里，有几个女生，因为昨夜的事，不停地偷瞄周青妍，然后私下交头接耳，周青妍也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离傍晚五点还早，难得今日冬阳温暖，涂砚齐带着周青妍，到河滨公园散步。虽然是冬日，但草还是很绿很茂盛，大理花沿着河岸，一大片一大片开得灿烂无比。
    有几辆单车，在专用道上缓缓骑过。一整群白鹭鸶，原本在水中觅食，忽然几个小男孩，朝着水里扔石头，激得一群大白鸟，呼啦的往天上飞。
    两个人一开始并肩而行，走着走着，腿长的，直直往前；腿短的，赶不上，就放慢脚步，自己停下来看看风景。
    “青妍，妳怎么停下来了？”
    涂砚齐浑然不知的走了好远，才发现身旁的女孩不见。他赶忙往回跑。
    周青妍转过头瞥了他一眼，也不回话，又转头看着河里的水鸟觅食。
    涂砚齐握着周青妍的小手，一脸歉然：“是我粗心，没等妳，别生气好不好？我们手拉着手，慢慢走。”
    以前，想要拉拉小手，他还要想情境、找机会。有了昨晚的告白，终于可以大方地握住周青妍的小手，他有点小开心。
    周青妍甩开他的手，往前跑了好远，才回身站定大喊：“谁想跟你牵手散步，你自己慢慢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