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情人

接下来还有好几天的年假，涂爸爸并没有像去年，至少还过来住个几天。很明显的，元配的位置，已经越来越不重要。
    哀莫大于心死，涂妈妈至此已经彻底心寒，索性也不再闻问，甚至连儿子跟周青妍都懒怠管。
    一桩有名无实的婚姻，还不如事业可靠，她干脆一个人关进书房里，研究新投入的开发案。那附近的土地变更，一直有问题。地方政府很伤脑筋，但业者没得到确切解决方案，也没人敢投标。
    “不过就是环境评估，为什么几颗树、几根草，搞得这么复杂。”涂妈妈对于环评标准，一直无法苟同。
    本来就不太管母亲想法的涂砚齐，得知母亲的态度之后，更加欣喜若狂，哪里还理会周青妍含羞遮掩那一套。不只在琴房练琴要周青妍陪着，连在客厅看电视也非得将她圈进怀里。简直时时刻刻要像连体婴一般才甘愿。
    每至夜晚，涂砚齐总是拐弯抹角找理由，不知不觉就摸到周青妍床上，最后就赖在房里呼呼大睡。周青妍又气又羞，却又赶不走人。
    涂妈妈撞见过一回，光撂下一句话：“我不想那么早抱孙子，别闹出人命就好。”
    周青妍当时羞得想一头撞死算了。
    涂砚齐却像获得圣旨一般，从此，夜夜光明正大，不用找理由，直接躺在周青妍的床上。
    这些变化都让周青妍很不开心，现在她连自己的时间跟空间都没了。人还是需要隐私的，即便是亲□□人，也不能不给彼此喘息的空间。
    她推着躺在床上不动的人说：“涂砚齐，我生理期到了，你回自己的房间睡啦！”
    她的小脑袋瓜，所能想到的最好藉口－生理期。虽则两人只是盖棉被纯睡觉，生理期根本没关系。
    涂砚齐趴着不动，闭着眼睛说：“少骗我了，妳的生理期，过年前才刚结束，哪这么快。”
    他的回答令周青妍更不开心了，连女生最私密的事情，涂砚齐都偷偷留上心，那她还…..。又羞又气恼的周青妍，双手掩面，再也不想看到涂砚齐。
    涂砚齐本以为会挨打之类的，结果没动静。他翻过身以后，睁开眼睛想知道周青妍的反应。
    他笑说：“青妍，别捂着脸。妳的生理期很好猜，反正脾气不太好的那几天，大概就是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涂砚齐起来盘腿坐好，然后看了周青妍一眼，接着又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玩。
    接近崩溃的烦闷。
    周青妍抓着头发，感觉自己快要炸开了。
    一直跟手游奋斗的涂砚齐，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周青妍的脸色不佳，他这才放下手机，抱着靠在枕头上生闷气的周青妍。
    他在她耳旁故意吹着气说：“我不是那么爱赖着妳，这叫行为疗法，有学理根据的。像这样天天肌肤相亲，慢慢的，妳会接受我。”
    涂砚齐抱着抱着，人又开始不老实。嗯！进行行为疗法。
    在混乱中，九天假期结束，随即学校也开学了，周青妍并没有听话的退掉宿舍。纵然涂妈妈似乎不反对她跟涂砚齐的事，但是总不能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说到底，她还是没有安全感。下意识地，她并不相信，除了自己之外，有谁可以天长地久的倚靠。
    在大都市里，缺帮佣的人极多。一时半会儿，李菁菁还没帮忙找到适当的接替人选，周青妍仍是得到继续照顾品妍。为此她与涂砚齐爆发激烈的口角。但严格来说，是涂砚齐一个人激烈，周青妍很冷静。
    “妳就不能听我的话，周律师的女儿，是他的责任，不是妳的。”
    涂砚齐已经从盛怒之中，转为低声请求。面对不说话的人，再激动都是白费力气。
    周青妍见涂砚齐态度转趋冷静，她才开口说：“砚齐，人不是这样做的，不能说抛下不管就抛下不管。你要是不放心，我不自己搭车，每天你来接我。”
    周青妍试图理性的与涂砚齐沟通。
    有苦难言的她，其实也不想再打这份工。因为在照顾品妍时，她一直处于揣揣不安的情绪之中。面对周律师偶尔投注的热切眼神，她有着万分煎熬的难受。
    到周家的每一日，从周律师踏进家门的那一刻，青妍不由自主的就会耸肩，绷紧神经。
    周青妍白天空堂回到宿舍，忍不住拚命的摇晃闺蜜的肩膀。
    她大叫：“菁菁，我快疯了。人选有了吗？”
    李菁菁已经快给人摇散架，连忙说：“我努力中，听说这两天有一批训练好的学员，可以开始媒介了。”
    忽然她贼兮兮地说：“妳帮我约魏旭恩出来吃饭，速度还可以更快一点。”
    李菁菁不忘记趁机勒索一番。
    可是周青妍忘不了，大年初一那天，魏旭恩落寞的眼神。
    她摇摇头，低下声调说：“菁菁，妳们都认识了，自己约好不好？”
    饶是不爱，也不该推给旁人，她对魏旭恩始终心怀愧疚。
    李菁菁原本坐着，一下子站起，拿一只手肘架在周青妍肩上，挑着眉问：“那妳介不介意我拿妳当幌子？”
    李菁菁改带隐形眼镜之后，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锐利目光，常常让周青妍倏然一惊。
    “要我陪着一起吃饭没问题，就是不要再由我约他就好。”
    周青妍垂下眼睑，抿着嘴心虚地微笑着。
    李菁菁开心的说：“那我约啰！”
    魏旭恩不是聪明人，脾性又躁动，一开始坐不得办公室。他的父亲安排他，从最基层做起，并不是没有道理。有时候，现场的经验，往往比读死书，更有用。
    他从小建案学起，学习工地管理、认识建材、管路铺设……，现在的魏旭恩就跟个工头没两样，除了不跟着抽菸吃槟榔喝维士比之外。
    他是抽过大.麻的，抽菸又算得了什么。要跟工人们搏感情，抽菸是个很好的方法。但他已经戒掉了，不想再回头。
    因为女孩曾经捏着鼻子说过：“人怎么那么傻呢！抽菸花钱又伤身，何苦来哉！”
    是呀！他曾经就是傻，现在不了。
    周青妍没想到，心急的李菁菁真的马上发讯息约人：“魏旭恩，中午有没有空？我跟青妍想吃顿好的，要不要一起去？”
    工作告一段落的魏旭恩，刷开手机看到讯息时，手差点滑了一下。是菁菁与青妍约他吃饭，虽然不是单独，但是能见到日思夜想的她呀！
    他嗅嗅腋下，看着自己身上沾染了混凝土的裤子，还有摸摸被安全帽压扁的头发，犹豫了半刻。
    他还是回覆讯息：“我去，可是会晚点到，妳们下午没课吗？”
    “一、二堂，空堂。等你。”李菁菁迅速地回了一条。
    魏旭恩向工地主任告假，开车回家洗澡换衣服。
    笑颜逐开的李菁菁，开心得抱起周青妍转一圈。
    她打开衣柜，一件件拿出来比在身上问：“他愿意出来吃饭，妳帮我看看穿什么好？”
    周青妍看着闺蜜拿出来的行头，讶异非常。
    她拿起一件LV当季新品，睁大眼睛问：“菁菁，妳花大钱买这些？”
    闺蜜白了她一眼：“大惊小怪，魏旭恩是什么出身？跟他出门，怎么可以寒酸。”
    李菁菁自顾自对着镜子刷睫毛膏，努力让睫毛看起来又卷又翘。
    女为悦己者容，是天经地义没错。可是精品所费不赀，菁菁的家底有多厚？如此这般花费，周青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有默然。
    菁菁一面专注的看着镜子上粉，一面说：“青妍，妳虽然个子小，但长得漂亮，任谁看了都喜欢。我的悲哀，妳不懂。妳知不知道，我站在人堆里，连我哥哥都找不着我。”
    李菁菁细细描摹唇形，用唇蜜点出，娇艳的粉嫩。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我不过就是为悦己者容”
    李菁菁笑嘻嘻的揉揉周青妍的头发。
    不知地点的周清妍，傻楞楞的跟着走，等到了才晓得，李菁菁订了一家高级日式料理餐厅，看到价位的周青妍，额头开始冒汗。没想到连最便宜的稻禾寿司，价钱也很惊人，这一顿吃下来，恐怕她要省好久才能省得回来。
    魏旭恩拿走菜单，朝周青妍说：“跟我出来吃饭，别看价钱，旭恩哥哥出得起。”
    魏旭恩接送面前两眼发直的女孩，足足有半年之久，他知道青妍赚钱不易，平时生活节省。拿着菜单犹豫很久的女孩，让他心里不自觉酸了起来。
    于是他拿走她手上的菜单，自作主张的，帮她点了一份烤鱼套餐。
    李菁菁注意到魏旭恩对同学的体贴，她转过头眨眨眼，捏了捏菜单，喘口气又回过头。
    “那我呢？”李菁菁指指自己的鼻子，朝魏旭恩笑得极灿烂。
    “一样，一视同仁。”魏旭恩被李菁菁滑稽的神情逗笑了。
    他向服务员又点了两份综合生鱼片定食。
    这顿饭魏旭恩吃得很愉快，没了碍眼的涂砚齐，周青妍讲的话，不知多了多少。他喜欢看着她的极黑的大眼睛，闪着点点星光；他喜欢听她娇娇软软的嗓子，小小声的说话。
    李菁菁也很可爱，化过妆的女孩，很漂亮。但是她的素颜，他见过，并不讨厌，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忽然要开始化妆。
    “你以后愿意中午过来陪我们吃饭？”李菁菁在饭后，忽然挽住魏旭恩的手，仰着头问他。
    对于李菁菁的举止，魏旭恩心里是懂的。他不落痕迹的，将手抽出来，并笑着回答：“天天吃日本料理？很腻的。如果换花样，我考虑考虑。”
    虽然他想天天看到周青妍，但现在不比从前，他有工作，时间不那么自由。
    在上课前，他将两个女孩送回学校。自己则换过衣服，继续至工地报到。
    医学院的学分重，几乎满堂。开学后的日子，跟以往一样，涂砚齐在学校的时间都与死党许浩然、范轩淇度过。
    近来许浩然很沉默，时常一个人走神傻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正值发.春期。
    吃午饭的时候，范轩淇不识相的问：“你跟黄书娴进度如何？”范轩淇拿筷子敲着许浩然的头。
    许浩然哀怨地看着涂砚齐说：“能如何？人家理都不理我。”
    范轩淇心里感慨，也转头看着涂砚齐，最后她与许浩然对看一眼，一起叹气。
    另有心事的涂砚齐，努力扒着饭，他赶着吃完后温书，没工夫理会另外两个人的叹息。他打算在青妍辞去褓姆工作前，干脆天天也去周家一起当褓姆。如此一来，他晚上就没空温习了。他得抓紧时间。
    对于涂砚齐的匆促，范轩淇有着极度不适应，她是多么的努力，甚至甩掉女孩子该有的矜持，才能以涎皮赖脸的姿态，与涂砚齐称兄道弟。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他了。上天眷顾，还让两人能有机会同校，她坚信她们之间有难以斩断的缘分。
    或许涂砚齐已经心有所属，但有甚么干系呢！范轩淇对自己说：无法停止恋慕的自己，若能以好朋友的身份存在，就够了。
    内心酸楚的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摩搓涂砚齐的上唇还有下巴，神情痴迷地说：“我们砚齐怎么最近胡子都不刮干净？太忙了吗？”
    涂砚齐拿开范轩淇在他脸颊摸来摸去的手。
    他郑重的警告：“兄弟，这是妳我才忍耐着，其他人，我会告她骚扰。我这张脸只有一个人能摸。”
    涂砚齐的脸色难看，一番话又戳痛她的心，让她恼羞成怒。
    她瞪着一双大眼睛，气鼓鼓的说：“谁是你兄弟？你那只眼睛看过，曲线玲珑、凹凸有致的男生，更何况我长得多像全智贤，分明是绝世美女在你面前，你瞎啦！”
    范轩淇将筷子□□碗里，忍不住重重巴了涂砚齐的后脑勺。
    “还好我不是车太贤，没有被虐待狂。”
    涂砚齐的头被打得猛然向前点了一下，也忍不住反唇相讥。
    “你们别斗嘴了，天天吵烦不烦。跟小学生似的”
    许浩然每日得拦着这两个人，要不然就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