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第一手残

    劳布斯从不吝啬对学生好，对他来说，钱是什么？名是什么？能吃吗？有泡面好吃吗？
    那顿吃得差点走不动路的火锅后，劳布斯对新招的学生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迟·厨艺棒呆惹·可以随时随地蹭饭·再不担心饿肚子·有前途·阴险狡诈·坑死人不偿命·学生·熙。
    见识到朝天椒收拾房子的速度和能力，劳布斯决定对未来的衣食父母好一点，把两个第一天到来的学生领进书房，大拇指一比身后塞满一整面墙壁的书架：“名字知道了，其他不重要，这些是未来三天的功课。背得滚瓜烂熟，否则别来找我，哼！”
    傲娇导师甩着白大褂飞扬的衣角，毫不留恋地离开书房。
    迟熙听见风成云叹息一声，大约是没有想到大名鼎鼎劳布斯导师的教育方式竟然这样简单粗暴。
    “三天时间背下一整面墙的书”，看似无情无理的要求，实则对刚接触机甲修理系的他们两个来说才好。
    没有基础知识，不懂专业名词，不熟个中曲折，劳布斯把他一生所学倾囊相授，他们也只能听天书似的，把他人渴求的知识当成催眠曲，暴殄天物。
    所以这三天的时间，就是劳布斯要求他们增加修理系常识的时间，也是他们真正踏入修理系前最后的准备时间。
    ——虽然对于主修操作系的他们，三天时间过短了些。
    时间有限，两人不再多话，联合起来先把所有书从书架上拿下来做一个基础归类，然后再慢慢看。
    别墅外的草坪是杰拉尔学院统一雇人定期打扫修剪，而别墅内一进门就是垃圾场，其他地方可想而知，书房却是干净得一尘不染，每本书半点灰尘不沾，书页整整齐齐没有折角没有卷边。
    伸手拿下两本，迟熙的光脑闪烁蓝光，拉维发来邮件：【老不死一定为难你了吧？别担心，待会儿我去帮你揍他。】
    邮件虽短，显露的信息很多，拉维来了，迟熙不必慌急慌忙地在结束这边的事情后赶回贫民区找拉维。
    但是就算这样……这么多书，工程量不是一般的浩大。
    迟熙用光脑呼叫朝天椒：“朝天椒，请求帮助。”
    “来啦！”一听最心爱的迟小熙要帮忙，强烈洁癖发作难忍正打扫卫生的朝天椒立刻丢下擦了一半的桌子，狂奔至书房，脑袋上还残留着几滴表明辛苦工作的汗珠，“迟小熙，要做什么？”
    风成云：“……”我读书少，别骗我，机器人哪来的流汗功能？
    “呵。”迟熙还能不知道朝天椒爱撒娇的小性子？擦掉朝天椒脑袋上的水珠，顺手再摸两下安慰安慰，“朝天椒，劳布斯导师让我们三天内背完这些书，任务有点困难，朝天椒能帮忙一起来整理分类吗？有朝天椒在，我们能节省很多时间。”
    三天，一墙壁的书？
    呵呵，劳布斯是想死了吧？敢这么欺负他家迟小熙！
    朝天椒内心阴暗地做了个劳布斯的小人抽筋扒皮扔油锅煎炸烹煮，面上全然不同的笑意灿烂，蹭蹭迟熙的手，立正站好行了个军礼：“是的，迟小熙，保证完成任务！”
    一转身，面对书架，朝天椒的眼如透视雷达般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一扫过每本书，确认所有书的内容，这才飞身上前，调整好书的位置，贴上顺序标签。
    “迟小熙，做好啦！”
    迟熙和风成云联手至少要一个小时才能整理完的书架，朝天椒只花三分钟时间完成，效率提高整整20倍。
    “嗯，朝天椒真棒！”
    得到夸奖，朝天椒扭着小短手羞涩捂脸，嘤嘤嘤被夸奖了好棒好棒好想飞！
    迟熙和风成云的光脑同时发出蓝光提示，抬手一看，【迟小熙最佳小助手】发来一个内存1.8G的超级压缩文件包，文件名为：【修理系必备知识】。
    短短的三分钟时间，朝天椒把所有内容扫描归成电子档，入档分类的同时用自己的网络连上两人的光脑发了两个内存超级大的压缩包。
    动作迅速，业务娴熟，不愧为迟小熙最佳小助手！
    “啊，这次是真的要谢谢朝天椒了。”风成云真心诚意地感谢朝天椒。
    三天时间内把这一整面墙的内容全部背得滚瓜烂熟，72小时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待在书房内都不一定做得到，然而朝天椒不仅帮他们把内容归类，还把一些重复的内容用不同颜色表示，标上备注和出处，避免无用功。
    继被劳布斯导师认领，风成云再度沾了迟熙的光。
    想和迟熙一样摸摸朝天椒的脑袋夸奖感谢他，又怕朝天椒不愿意，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迟熙多看了一眼，风成云不留指甲，五指修长偏瘦，指关节大小匀称，右手食指虎口处有茧，中指略薄……一双天生适合艺术的手。
    迟熙垂下眼帘，压住波动的情绪，他貌似小看这位副队长了。
    朝天椒不见迟熙说话使眼色，顿时小短手环胸抱住，傲娇扭头，“再感谢，本椒也是迟小熙的，其他人一律不准勾搭！”
    妄图勾搭的风成云：“……”
    气氛在还没开始诡异之前就被朝天椒一句话打散，风·确实想拐回家·想勾搭·居心叵测·成云没察觉迟熙的异常，找张椅子坐下，翻看巨大的文件包。
    有了朝天椒的帮忙，他们能把更多的时间花在记忆上，三天时间记住所有，必须加快步伐。
    迟熙同样找张椅子坐下，压缩包解压完成，每本书的书名前加上顺序一一排列，再分初级、中级、高级三个档次，一目了然。
    朝天椒看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轻轻关上门出去了，偌大的书房内只剩下埋头看书的风成云和若有所思的迟熙。
    光脑停留在目录这一页，光标一下一下地闪烁，提醒主人它的存在。
    迟熙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右手上，眼神空远，久久无法移开。
    食指第一关节右侧，中指第一关节左侧，虎口，三个地方同时产生薄茧的原因，他很清楚——画画，长期手握画笔的缘故。
    帝国科技发达，所有的一切都能用电子影像保存，高清、保真、不怕遗失，费时费力的绘画艺术早已落后不知几何，惨遭遗弃。
    千年前战火纷飞，诸国混战，历经十年，最终确定吞并其他小国的帝国联邦两大国对峙的牵制平衡格局。与此同时，战火波及，最后保存完好的那座古画宫殿不知被谁付之一炬，一点不剩。
    战后，安抚人心，收拾战场，好不容易想起保护古文化，宫殿内早已空空如也，不知被盗了多少，被烧了多少，一千年不曾见过一副古画流传。
    帝国人崇尚武力，崇拜强者，音乐、绘画此类陶冶情操的艺术只在幼稚园小盆友时期被老师教导一点两点，那也不过是因为年纪太小，做不了其他，这些东西恰恰能锻炼孩子的动手能力。
    唯一的例外是帝国贵族，觥筹交错的晚宴，推杯换盏的酒席，你来我往的舌战，他们需要一层包裹内心的外衣。
    迟熙的绘画是他母亲手把手教的，一个没落贵族的后裔。
    八岁之前，他在家里没事可做天天拿着画笔，八岁之后，再也没碰过，右手三处地方还没形成多久的薄茧早已消失。
    如今，风成云手上绝非一年半载形成的薄茧……
    死亡山谷那一日，迟熙在风成云脸上看到熟悉的神色、熟悉的憎恨、熟悉的悲伤，他曾以为那是因为两人经历相似，父母被贵族所害，这才想加入杰拉尔学院，为军部所用，站到一定位置，等到合适时机……
    同样的经历，同样的想法，同样的目的让迟熙卸下防备，下意识忽略风成云日常生活中表现出来不符合平民的气质和风度。
    然而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事实并不如他所想象的。
    风成云提议他当队长的原话是：如果我没理解错你的想法和目标，那么你比我更需要这个身份，也比我更适合这个身份。
    那时的预感被后来一茬接一茬的事情被压下，直至后来忘记，将一切归结于他是精英派，但是现在不能再继续自欺欺人了。
    迟熙握紧拳头，修剪得当的指甲戳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如方才的当头一棒提醒着他：警惕，警惕，再警惕。
    静默的书房内，迟熙和风成云两人低头看着有时限的知识，如即将干死的鱼儿忽然被扔进一大片陌生的汪洋，拼命地吸允着生命源泉。
    朝天椒端着东西进来、放下、再出去，楼下叽叽喳喳不知在吵些什么，隔壁乒乒乓乓的声音夹杂着痛呼惨叫，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引起认真的两人的注意。
    肚子发出抗议，喉咙渴得冒烟，手一伸，朝天椒送来的面包牛奶往肚子里一塞，继续看，继续背。
    迟熙没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他善于理解，善于学习，善于把看到的一切艰涩知识化成自己能理解的语言，一遍通读下来，虽不至于一字不差地全部复述，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三天时间有些紧，再勒勒，还是能做到的。
    不出所料，风成云只快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