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花神女凡间纪事

第119章


三皇子愣了片刻,含笑点头,四目相对,灵儿又将手摇了摇,突然转身飞跑开来,“皇子哥哥,你来追我呀!”
  灵儿跑的飞快,不一会儿就跑到太液池边,池上无桥,只水中有露出来的黑色石块蔓延许远,灵儿提裾跳上去,渐渐跑到了池水中央。
  浓烟尚未散去,恍似有什么东西自眼角一闪而过,她好奇地侧头去,只见有一滴水珠滴落池水中,水面震荡了几下,浓烟渐渐散去,竟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石头旁边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正埋着头抽抽噎噎地哭泣。
  片刻跑出了一个形容甚是俊秀的白衣少年,那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眉宇之间隐隐露出一丝英气,目光却甚是温柔,他俯下身捉住那小女孩的手臂道:“珠儿,你怎么在这儿?”
  珠儿满脸泪痕抬起头,哽咽道:“承之哥哥,他们说父皇不喜欢母后了,不要母后了,以后也不要哥哥和珠儿了,没有人要珠儿了……”
  春夜幽花徐徐飘零,珠儿的脸庞似花朵般柔弱娇嫩。
  白衣少年心下大痛,皱着眉一面抬手擦她的泪珠一面哄道:“谁说没有人要珠儿了?承之哥哥会喜欢珠儿一辈子,永远也不会变!只要珠儿喜欢,我就永远陪在你身边。”
  珠儿柔弱的眼眸眨了眨,将挂在眼睫上的泪珠抖落,喃喃道:“是真的么?承之哥哥会一直很喜欢珠儿,永远都陪着珠儿?”见白承之肯定地点头,遂将眼眸睁大,一直看着他,哭声也渐渐没有了。
  白承之将她背起来,不多时珠儿便在他背上睡着了,睡的那么安稳,恍似已忘记了之前的痛楚。
  夜风搅起千万片飞花,渐渐将他的身影遮住。
  浓烟聚了还散,光影一重重置换。
  落花飘零,渐飘渐缓,花树下站着一个白衣少年。
  那少年星目剑眉,英气逼人,眉宇之间说不出的潇洒柔情,令人一瞧之下便禁不住为其所动。
  此刻他正四下环顾,口里还叫着一个女孩儿的名字,一会儿那女孩儿便从树后走出来,是一个十四五岁的绝美少女,水眸绛唇空灵如梦,乌发如云梳着一只彩环,迎风一站,彩衣飞舞,轻一张口,嗓音也是说不出的清婉好听。
  “承之哥哥,我在这里!”
  白衣少年霍然回首,瞧那少女面色潮红,眼角似有泪痕未干,却还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我刚才睡着了,才没听见你叫我!”
  话音未落,那白衣少年已到了她面前,乍然间四目相对,那少女娇美的花颜刹那间便红了,悄悄将头垂下去,眼角瞟着他的一袭白衣,心间一阵阵悸动,稍时,听得他在耳边柔声道:“现在还想不想睡?”
  彩衣少女原本并无睡意,听了这话,嘴角禁不住泛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那少年便俯下身,将她背在背上。
  迎风走了数步,那少女嘴角的笑容犹未消去,却忽听得他说道:“珠儿,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背你了,我以后都不想再背着你了——”
  珠儿全身一震,笑容登时僵在嘴角,颤声道:“真的么?”
  白承之将她放下来,认真地点头,“是真的!我以后不想背你了,我想抱着你——”他突然将她揽腰抱起,双眸灼灼凝着她,低沉的嗓音道:“我想这样,把你抱在怀里,以后都这样,把你抱在怀里!”
  珠儿碎去的心神渐渐凝合,双臂抱紧他的脖颈,眼睫狠狠一颤,紧闭双目,微一侧头,与他的唇越接越近。
  便在此时,是谁的呼唤搅乱了灵界与现实的界限呢?
  池水中央,九岁的女孩儿回眸,见三皇子已追来,皱了皱眉,转头再来看时,水面上已只剩下层层浓烟,正自悠然飘荡。
  晓烟聚了还散,湖水静无波澜,红烛燃了一夜,此刻已将熄未熄,烛火昏黄映进寝帐之中,榻上昏睡之人紧蹙眉心,似是在噩梦中苦苦挣扎,额头的汗水沁了一层又一层,而后忽然间睁开眼。
  侍奉在侧的紫翘吓了一跳,继而面上泛出丝丝笑意,对帘外唤道:“承之少爷醒了,公主,他醒了——”
  帘外依稀一阵响动,一个婀娜倩影飞扑而来,却忽然在纱帐外顿住了脚,而后一步步后退。
  昏黄的光线下,帘外之人似在微微发抖。
  白承之凝着她的影子瞧了半晌,缓缓道:“你为什么不进来?珠儿,你为什么不进来?”
  珠儿蓦然抬首,眸中刹那间涌出一层水雾。此时此刻,却不知该如何做,如何说!不由的紧咬下唇,不言不语。
  “珠儿……珠儿……”帐中之人又唤了几声,眼角的泪水已滑落枕上,“这些日子,我好想你,你为何不肯进来看我?我的伤口好痛,我的心好痛,你进来看看我,好不好?”
  帘外之人禁不住又向前踏出几步,伸手想要掀开罗帐,却又慢慢垂下,摇着头颓然后撤,幽咽道:“承之哥哥,你为什么要来?你不该来,不该受伤,更不该,此时此刻还念着珠儿……”
  自己本已许身于他,却依然做了别人的妻子,此刻又教她如何再面对他?
  白承之的心犹如沉进无边冰湖之中,瞪着眼睛想了许久,面上忽然泛出一丝笑意,“此时此刻,我连看看你的资格也没有了么?那天晚上,你离去之前,还曾问我,洞房是不是就是那个样子,今日再见,你却已经做了别人的新娘!”
  他的声音突然失去了温度,像冰冷的刀子一样捅在珠儿心上,痛得她几乎昏厥。
  白承之咬牙起身下床,将搀扶他的紫翘推出数丈,“呲”的一声,阻隔在二人面前的纱帐被他一把扯下,抛落在地,珠儿猝不及防,蓦然抬眸与他四目相对,听得他冷笑道:“王妃娘娘不愿见我,我却偏偏要见一见你不可!为人妻者理应恪守妇道,绝不与其他男人共处一室,你为何还不转身而去?”
  珠儿不觉后退几步,泪落如雨,片刻抬眸缓缓道:“鸳鸟□□,此生只认准一个伴侣;雁死荒丘,也有雌雁生死追随;禽鸟尚且如此,何况一个女子,此身已许,却如何还能再许他人?承之哥哥,珠儿不愿负你,不想负你,你难过心痛,珠儿又何尝不难过心痛?你骂我怪我,珠儿无话可说,你便怪我吧,原是珠儿不好,连禽兽也比不得,你好好养伤,我……我去了……但愿你以后能够平安喜乐,再也不要将我这个负心薄幸的女子放在心上才好!”语毕掩面而去,也不理会白承之在身后大声呼喊。
  “珠儿——珠儿——我不会忘记你的,也不想忘记你!就算你已做了别人的妻子,此生此世,永生永世,也要将你放在心上,到老到死,永志不变!”说完他便昏倒在地,胸口鲜血涌出,转瞬间已将衣衫浸透。
  只是他喊的那么大声,连远在前厅的海陵王也听了个大概,珠儿支撑不住,伏在凉亭的柱子上失声痛哭。
  过了整整一个冬天,白承之的伤势才渐复原。
  锦城的这个冬天奇冷无比,白雪压着一重重的院落,也不知是否是路难行,珠儿再没有来看过他。
  待到了春日,他的心依旧没有回暖。
  珠儿此举分明是要舍他,而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离去呢?又如何能教她难做?
  午后花颜来探他,他便言道要离去,烦其告诉珠儿一声,花颜自是吃惊,半晌叹息了一声,问他欲何时离去,又想去往何处?
  白承之想了想,缓缓道:“既然一直见不到她,早去一日晚去一日也无分别,明天一早我就走,回颍州——”
  花颜若有所失,点点头,“那我马上回去,准备些东西给你,再到厨房做一些你爱吃的点心,你带着路上吃!”白承之拉住她的手,让她不必麻烦,她却摇了摇头,哽咽道:“我一生没有孩儿,后来陪在皇后娘娘身边照顾你们三个,尤其是公主,她一出生我就在身边照顾着,当她是我的亲生女儿。公主她那么爱你,姑姑待你自然也很不同……今晚王爷不在,我要去行香馆陪着公主才行,时间也不多,我这就去给你准备!”
  白承之面色□□,拉着她的手问道:“姑姑方才说什么,什么行香馆?”
  花颜随口道:“行香馆是公主住的地方,那里本来叫明珠阁,只是公主不喜,就改了这个名字,又在院子里种了许多丹桂花木之类,倒也衬了这个名字……”
  白承之如遭雷霆一击,大惊复大喜,喃喃道:“她将明珠阁改做行香馆,就是念着我了!尽管两处行香,别样洞天,可她心里念着的人一直是我!”
  花颜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出口询问他却又不肯说,只得摇了摇头,满腹疑惑的离开。
  夜晚倚栏望月,忽听得隔河别院里传来一阵阵低婉的琴鸣,夹杂着阵阵纤细的歌声,“遨游四海求其凰。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回环叠唱,来来去去都是同一首曲子,一直弹了大半夜,白承之也听了大半夜。
  咫尺天涯,情思难叙,这一夜可是难熬的紧!
  第二天花颜来送行,他却回头微笑道:“我不走了!我想了一晚,珠儿这样念着我,而我也绝对割舍不下她,纵然是回了颍州,也会天天念着她,永无尽头!既然如此,又何必离去?”
  花颜皱眉,心下纵然感动又似觉不妥,想要出声劝阻,白承之只是微笑,“我知道,姑姑恐我一直待在这里,会惹海陵王生疑,令珠儿难做。你放心吧,只要珠儿不来,我是不会去见她的,会一直等在这里,等她来见我!一天、一个月、一年、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直等着她,等到地老天荒——”
  花颜知他向来心意决绝,料想劝之不动,只得皱眉道:“你能一直这么守着珠儿,我心里也快活,可是承之少爷,你自己不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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