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演女侦探

沅芷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再度看向方月仁，他的目光空洞，其实并不是发现了她，目光穿过她，不知道神游到哪儿去了。
    人生对他来说，意义在于哪里呢？
    回想到白天的那个屠宰室，那整天弥漫着猪臭味和血腥气的房子里，每天做的都是同样的工作，杀猪，一刀插下去，血液喷溅出来，每天每天，都是没有意外的重复。
    本来应该在大型医院的手术台上挽救人类生命的他，用那双原本应该是外科医生的手，每天做着杀猪的活，在那样的环境中，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沅芷正想着，突然传来小孩咿咿呀呀的说话声。
    她转头一看，一位年轻的母亲，正带着一个大约三岁小孩，小孩子穿着一件帅气的海军衫，短短胖胖的小腿跌跌撞撞往前跑着，白胖胖的小手指着树上漂亮的洋紫荆，奶声奶气的和自己的妈妈说着什么。
    方月仁也显然被那对母子吸引了，他痴痴地朝那对母子望着，注视着那对母子的一举一动。
    小孩子突然间被自己绊倒了，一下子摔倒在地，哭得惊天动地。
    妈妈赶紧跑过去，满脸心疼地把孩子拉起来，为他拍去身上的泥土，一面柔声哄着孩子，一面给孩子揉着摔到的地方。
    小孩的哭声渐止，他妈妈却还是不放心，一把把孩子抱在怀中，回家了。
    方月仁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对母子，直到他们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方月仁，从未享受过这样的母爱吧。沅芷陡然想道。
    那双和父亲不同的温柔的手，温柔的话语，温柔的呵护，他是从未享受过的吧。
    正常家庭的孩子很难明白单亲家庭孩子的苦处，他们理所应当享受着的，是别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幸福。
    这一点，沅芷深有体会。
    从小在严厉的父亲的养育下孤独的长大的方月仁，是一个默默的努力的孩子，他比常人更沉默，也比常人更努力，这也是为什么他能以优异的成绩考上香港最好的医科大学，一直没享受过母爱的他终于在大学时期春心萌动了，可惜，那个女孩子也没能喜欢他，他却以持刀伤人的罪名被学校除名，也断送了他的前程。
    这些事情发生以后，他应该会更加自闭，默默接手了父亲的工作，开始了没有未来的周而复始的工作。
    这样的情况下，他从未享受过母爱，女性从未给他带来温暖，因为这些原因，他会不会仇视女性？而这会不会成为一个人杀人的动机？
    可是如果他是凶手，那么他到底为什么要剥下受害人的皮？只是单纯的泄愤？还是他要拿那些人皮做一些什么？
    这些疑问盘旋在沅芷的心头，让她百思不得其解，而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注意他的行踪，还有就是，进入他那个看上去很神秘的房子，也许蛛丝马迹，就隐藏在他这座神秘的泛着腐朽气息的房子里。
    暮色就要降临，方月仁也紧闭起窗门。
    沅芷从树下翻身跃下，消失在路的尽头。
    晚饭时间，沅芷瞧着桌上各式各样的蛋糕发着呆。
    黑森林、提拉米苏、慕斯、足足有六层的欧培拉、乳酪蛋糕，闻名世界的蛋糕都聚集在谢家的晚餐餐桌上。
    “哇喔，”沅芷叹为观止，不由自主地鼓起掌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是什么节日吗？”
    最开心的要数远远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爬上椅子，跪在椅子上探出身子用手指代替叉子吃了起来。
    “这热量，吃完了得狂跑三小时才能消耗吧？”沅芷虽然嘴上说着，可是已经挽起袖子来准备大干一场了。
    “你这么瘦，怕什么？”谢婉如笑嘻嘻地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盘玛德琳蛋糕。
    “今天怎么会烤这么多蛋糕？”沅芷立刻塞了一块玛德琳蛋糕进嘴里，柠檬的香浓顿时盈满了她的口腔。
    “唔~~”沅芷发出满足的叹息，“这味道，胖死也值了。”
    “慢点吃。”婉如看着一大一小大快朵颐，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今天尹教授到烘培室去了，他母亲很喜欢吃蛋糕，他想要学几样他母亲喜爱的蛋糕，然后亲自做给母亲吃。我瞧他这么认真，就各自做了几样，做得多了，就带回来给你们吃。”
    “尹教授真是孝顺啊。”沅芷嘴里包着满满的蛋糕，含糊不清地说着。
    “是啊是啊，”远远随声附和着，“真希望尹叔叔每天都和妈妈学做蛋糕，那样我就能天天吃到好吃的蛋糕啦。”
    “瞧你这小馋猫。”沅芷挖了一块奶油点在远远的鼻尖。
    “谢沅芷，你讨厌！”远远也抓起一块蛋糕来追着沅芷在屋子里来回跑。
    饭后，沅芷摸着鼓起的肚子，满足的洗好澡回房休息。
    下好的电影好久都没看，她准备提起精神来好好看一部电影。
    正在这时，电话却突然响起了。
    “陈sir，是不是我托你查的有结果了？”沅芷接起电话敏锐的问道。
    “不愧是Kris啊，反应这么敏锐，的确，你托我查的已经有结果了，那我的——”
    “陈sir你放心，两包特级蓝山咖啡豆我早就准备好孝顺您了。”
    “嘴这么甜，我没白疼你啊，资料我已经发送到你的邮箱了，你自己看吧。”
    电话打完，沅芷立刻打开邮箱，仔细看起资料来。
    尹泽，父亲是著名的尹润集团的董事长尹天润，母亲是著名的医学教授齐桂云，本来应该享受愉快的童年的，可惜在他很小的时候家庭就破裂了，他跟随母亲离开中国赴美，在此期间父亲的生意破产，人也没了消息，没过几年，他的母亲在美国再婚，尹泽在美国大学毕业后就回国，之后一直在青藤大学教学。
    这样看来，尹泽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母亲再婚后他的童年想必寂寞，可是他依然这么深爱自己的母亲，愿意亲自学习繁复的蛋糕烘培技术。
    这样的人，如果婉如愿意开展另一段崭新的人生，也是不错的吧。沅芷合上电脑，由衷地想着。
    “警方已经询问了方月仁的那天的不在场证明。”又是一次例会，郭伟业沉声说道。
    “方月仁自己表示自己当天和往常一样，工作结束之后就回家了，菜市场有至少五个人目击到他在当天六点半左右和往常一样收摊回家，并没有什么异常状况。
    大约七点左右，他在家附近的刘记吃了一份叉烧饭，警方已经询问过刘记老板，老板也确认了，当晚他们还聊了一会儿足球赛。”小陈在一旁补充道。
    “然后呢？”KIKI沉不住气地问道。
    “方月仁说自己大概七点半到家，之后就一直在家看电视，再没有出过门。”
    “有没有时间证人？”穆川微微皱起眉。
    “他父亲说他和往常一样在别人家打麻将，那天晚上他输了不少，没什么兴致就提前回家了，回家的时候是十点，那时候方月仁还在房间里看球赛，他父亲的牌搭子证明他不到十点就败兴而归。”
    “关倩的推定死亡时间是晚上十点到十二点，那说明什么？”KIKI琢磨道。
    “那说明关倩不是方月仁杀的，而且虽然关倩和方月仁住得不远，但是他们的交集仅限于是住得不远而已，据我对他周边人际关系的了解，他们甚至都没说过话。”
    小陈扭了扭手臂，舒了舒筋骨。
    “不要把方月仁想得太简单了，如果他真的是这几起连环凶杀案的凶手，他就是个愉快犯，他根本就是个变态，你要问一个变态杀人犯为什么要杀人，那根本就是个笑话。”郭伟业拍了拍桌子，表情严肃。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我觉得方月仁的事情也有串供的嫌疑，方月仁的父亲毕竟是方月仁的亲生父亲，他为儿子做时间证人也是很有可能的，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查查方月仁和其他几件案子的死者有没有联系，他总要认识一个人，才能杀人。”穆川缓缓说道。
    “现在警方正在方月仁家搜查，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啊？”沅芷沉默着听了许久，“早知道这样，昨天我就应该顺势直接潜到方月仁家里，他家根本困不住我，哪还要等到今天，时间长一些就多一份危险。”
    话音刚落，沅芷的头就被人轻轻推了一下。
    “你还知道危险？要是方月仁早就盯上你了，你一去立刻被他拆皮剥骨。”穆川表情严肃，沉声说道。
    “方月仁怎么会是我的对手？”沅芷吐了吐舌头。
    “你以什么身份上他家去？你既不是警察更没有搜查令。”郭伟业摇了摇头一脸地不赞同。
    正在此时，电话突然响了。
    “方月仁的家中发现了鲁米诺反应，多处有血迹，虽然擦得很干净，但是鲁米诺反应不说假话，那里应该就是第一案发现场，现在还不知道是哪些受害者的血迹，目前已经送去化验，结果很快就会出来。”接完电话的郭伟业一扫往日的阴霾，眉宇间轻松起来。
    注：鲁米诺，又名发光氨。一种在犯罪现场检测肉眼无法观察到的血液，可以显现出极微量的血迹形态（潜血反应）。所以广泛应用于刑事侦查、生物工程、化学示踪等领域。